司遥觍颜紧跟在他身边。
一路穿过信徒上香所在的神像殿往旁走去,曲径通幽,梅林正开得旺盛,阵阵清香扑鼻而来。
司遥不会自恋到以为院子里这片梅林是种给自己的,观这些梅树枝干粗壮,但粗壮程度不一,花朵繁盛,因长时间受温如蕴法力熏陶,树身已经附带了淡淡的灵气。
这可不是短时间内才有的,至少得有一百年打底。
一棵梅树枝丫伸得格外长,兀的横在路前。
温如蕴抬手,动作轻缓地将挡路梅枝偏至一旁,方才向前走,想来对这些梅树是极为爱惜。
收了手后,梅枝保持偏在一旁的模样,一动不动。
待司遥走过,梅枝方才归位。
司遥转头,看着还在微晃的梅枝,又想起温如蕴见她后冰冷冷的态度,心底对温如蕴的心情更加琢磨不透。
第111章
穿过梅林来到温如蕴的住处, 司遥心底装有事情,心不在焉,只下意识跟着温如蕴走。
来到卧居, 温如蕴正要推门的手顿住, 道了句:“我的房间, 你别进来。”
后推门入里,复掩上门。
司遥听后心中愈发酸涩。温如蕴失忆后将她惯得太过, 几乎事事依她,从不冷脸。
如今得到此般冷漠对待,连架也不同她吵了,强烈对比之下只会更显难受。她站在门外, 缄默不语。
过了约莫小半刻时间,门被推开。温如蕴背上负着匡正剑, 一只手里提了半大的麻布袋子,里头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些什么, 混着一股泥土味道。另一只手上拿着把犁。
司遥还未来得及看清屋内模样, 门“哐”地一声又被关上。
温如蕴迈着步子朝梅林走去, 司遥提裙子跟上, 随着脚步迈开,裙摆的兔子也跟着一跳一跳, 裙边炸开了炽红的花。
她跑到温如蕴身边,一把擒住他手腕,银色护肘冷硬无比,隐隐散发着寒气, 司遥道:“温如蕴, 你别不说话,理理我好不好。”
温如蕴步子突然一停, 道了句:“松开。”
司遥:“我不松,一路上你就没和我说过几句话。”
“不松算了。”温如蕴继续往前走。
看着他双手满满,司遥自告奋勇道:“我帮你拿一个。”
温如蕴:“不要。”
“哦。”
司遥:“孟婆汤一事,对不起。”
听司遥提及孟婆汤,温如蕴心情愈发差劲,脚下步子不觉加快。
若不是自己在跳井前在身上点了几下,疏通经络,消散了孟婆汤大部分药性,恐怕在凡界一辈子都不会恢复记忆,由她玩弄自己感情。
虽然药性是消散了大半,可副作用难免,温如蕴投胎后身体极差的原因,也与此有关。
温如蕴狠狠冷哼出声。
又想起在凡界,因为体差,被司遥安排泡凝露时昏迷,貌似是那不知是何身份的糟老头子将自己从浴桶中捞起,温如蕴越发心梗。
见他只顾冷哼,司遥小心翼翼道:“我说,对不起。”
温如蕴:“那老头是谁。”
见他总算愿意和自己多说话,司遥先是欢喜,后又一愣,“老头?”
“你找的那劳什子师傅,三清派竹屋那个。”
见温如蕴面色不善,司遥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范七干了什么事,试探性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温如蕴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你让我泡那凝露,我会被他……”脱口而出的话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温如蕴脸色和范七的衣服一样变了好几番,最终把话吞进肚子里。他也是有羞耻感的神。
想到凝露,司遥突然就开窍了。
初来三清派时司遥给他泡了几回凝露,后来恰逢灵镯感应到判官笔方位,司遥将泡昏迷的温如蕴搬到床上后,就跑路了。
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将此事嫁祸给了范七?所以,温如蕴是觉得自己被一个老头看光了。
这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要命。
司遥顾不得其他,连忙解释道:“不是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那次你泡澡泡昏迷后,是我将你弄上床的。你没有被……总之,不是他。”
温如蕴抓住了重点,“所以你怎么知道我想问这件事,你故意让那老头说的那般引人误会的话语?你耍我?”
司遥主动认错,“对不起,我错了。但是确实是我把你抱出来的。”
“够了!别说了!”温如蕴吼道,心下又羞又恼。
司遥手还放在他护肘上,二人距离较近,她清楚的看到温如蕴耳根一片已经红透。
想来是又害羞了,不由得想到成亲夜,他伏在身上,鬓夹冒汗,耳根也红透,一副动情的模样,突然老脸一热,触电般松开温如蕴手肘。
话说陌玉恢复记忆后,虽盛怒至极,可也同她做了那般事,为何,如今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
照理来说,亲也成了,睡也睡过了,而且是陌玉主动的,等他气消过后,他们关系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改变了吧?
得早日让他消气,唉。司遥内心长叹。
出了道观,沿着山间小路来到一处村庄,温如蕴放下麻袋与犁,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谁呀?”屋内传来一道垂垂苍暮之音。
温如蕴温声道:“赵奶,是我。”
“呵呵,温观主又来照拂我这寡人了。”听到温如蕴的声音,话语间染了几分活气与愉悦。
门被一老媪打开,老媪身躯佝偻,双鬓花白,皱纹似老树盘根紧紧扒在脸上,双目经过岁月的搅和,已然浑浊,不复少时明澈。
她脸上洋溢着笑,是对热闹到来的喜爱。
温如蕴将麻布袋子打开,先从里提出一袋白布装的米,递给老媪。
老媪也不推拒,从容接纳,只是目光一直放在温如蕴身旁的司遥身上,不经意道:“这位姑娘我瞧着怎有几分熟悉?”
她浑浊的目往司遥身上端详片刻,忽道:“呦,瞅我这记性,我说像谁呢!汤圆!”
老媪温吞吞将将米袋放置一旁矮桌,冲司遥道:“姑娘就是汤圆他娘吧!汤圆的眉眼,简直是随了他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未等温如蕴发话,司遥率先出声,“是的,王奶眼睛真好!一眼就瞧出来了。”
老媪闻言发自内心的笑,“十八年前温观主孤家寡人一个,没想到十八年后,不仅模样照旧,就连媳妇儿孩子都有了。姑娘也是修道之人吧?看着真年轻呐。”
“我……”
温如蕴忽然一把抓过司遥手腕,拉着她进屋,“行了,还没吃饭罢,王奶你去摘点菜。”话是对老媪说的,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老媪知晓他这是不喜自己过多询问他的家事,便闭了嘴,道:“好。”转身去地里采摘菜。
司遥嘴角衔着一抹笑,眼神始终不离温如蕴,由对方将自己拉进堂前。
既然没有反驳自己是汤圆他娘,那说明,是不是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司遥心中大胆猜想。
“温如蕴,你带汤圆来过?”
温如蕴闷着声,“嗯。”
“嗷……”
余光没给司遥一个,温如蕴将先前的米袋子打开,舀了碗米,就着水缸舀的水开始淘米,动作干练。
淘好米,又在锅内加了水,盖上盖子,司遥在一旁看着他忙,旋即自告奋勇道:“我帮你生火。”
温如蕴:“不用。”
他门轻熟路从柴火堆取了柴,折断,塞进炕里,指尖一打,炕里便生了火。
司遥几乎插不上手,索性抽了根凳子坐下,在桌上托着腮看他动作。
“温如蕴,你还在生气。”语气肯定,“是因为孟婆汤吗?”
温如蕴手上动作不停,还在涮另一口锅,只是微颤的羽睫暴露了他的情绪。
“阿蕴,告诉我好不好?”司遥突然唤道。
温如蕴羽睫颤得更厉害,他背对着司遥,手上涮锅的动作也更加用力,指骨微微泛白,“不是。”
司遥先是一愣,随后起身,身体愈发凑近他,竟隐隐有股压迫感,“既不是孟婆汤,那你在气什么?”司遥想不通。
温如蕴声音冷冷,“你自己想。”
司遥道:“我自己想可以,那你得先把玉簪还我。”
温如蕴忽然转过身,一字一句强调,“玉簪是我自己做得,凭什么给你。”
司遥理直气壮,“那是凡人阿蕴给我的定情信物,我凭什么不能讨回来?”
温如蕴一噎,半晌,喉咙憋出两个字,“不给。”
“玉簪也不给,汤圆也被你带走,什么都不给我留。阿蕴,你好绝情。”司遥勾勾手指,四乙悄悄化作白绫,伏在司遥手腕,蓄势待发。
司遥忽然抓住温如蕴两只手,刚碰过水的手泛着微微凉意,温如蕴同触电一般,就要将手抽回,四乙找准时机一下绕上温如蕴手肘,缠紧。
温如蕴手顷刻就被四乙缠成了白粽子,他黑了脸,“你要做什么?!松开!”
“不松。”
背后匡正剑感受到主人起伏的情绪,猛地出鞘,玄色剑身泛着黑金色泽,颤动不已,就要朝四乙斩去。
司遥立马指向浮在空中的匡正剑,眼神犀利,似乎在说:你敢斩一下试试?
匡正剑被她一指,顿时僵在半空,四乙尾端趁机给它来了一巴子,匡正像是受了天雷一击般,脱力倒地,不再动弹。
此情此景,此般无力感,和当初上天庭是如此相似,温如蕴气得两眼一翻,大骂出声道:“怂包!”
司遥两指掰过他下巴,“骂一个开了灵的死物作甚。”温如蕴要使法力,被司遥在身上点了几道,再也用不出来。
上回情况特殊,司遥没有防备,这才被温如蕴封了法力,无力反抗。
这回司遥早有准备,捆手封穴一气呵成。况真要打,温如蕴还不一定打得过她这个老油条。
司遥拉过人,把他摁在凳子上,身高上司遥顿时压了温如蕴一头,乍一看,温如蕴仿佛是个被强迫的良家妇男。
当然,也差不了多少。
司遥道:“玉簪,给不给?”
温如蕴忿忿别过头,“不给!”
司遥俯下身,双手强制掰过温如蕴脑袋,盯着他双眼。瞳孔漆黑,深不见底,似有深邃漩涡要将人给吸进去,温如蕴始终垂眼,不与她对视。
一开口,呼吸喷洒在他鼻尖,触感轻痒,“当真不给?”
温如蕴咬牙切齿,“不!”
“玉簪都不给我,温如蕴,阿蕴,看来你真的很讨厌我。”语气沮丧,带有几分伤心意味,以及几不可闻的,哭腔。
第112章
温如蕴忽的抬眼, 视角却闯入一副笑眼。
司遥哪儿有哭,这人精着呢。
意识到被耍,温如蕴正要气愤挪眼, 却听她道:“不对, 如果讨厌我, 为什么……成亲那天,明明恢复了记忆, 还要继续做下去?”
听懂她在讲什么,温如蕴双颊顿时爆红。
司遥继续不依不饶道:“不过你也没到,应该算不得破了你这童子身吧?”司遥说了一番孟浪之话后,细细观摩他面色。
此话一出, 如疾疾烈风拂过寥寥星火,在温如蕴面上燎出一片火原, 温如蕴垂眼,耳根红得几欲滴血, “不是你自己馋、馋, 我那是一时气愤, 才……”
司遥观他表情有微忿, 有羞涩,以及难堪, 独独没有厌恶之色。
便是捆了他手,他也只是嘴上气一番,可并没有猛烈挣扎,对于自己的触碰也不反感。
如此, 司遥心底始终悬着的心忽然就松了, 如释负重。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
如果温如蕴真的讨厌她,记忆复苏后决计不会是那般反应, 狠狠揍她一顿还来不及。
如今试探一番,司遥心中更加确信,温如蕴并不讨厌她,更甚……
她微微垂眼,问道:“所以你之所以不开心,是觉得凡界所发生种种,我都只是为了馋你身子?你觉得我与你成亲是在玩?”
闻言,温如蕴紧紧抿唇,眼眶隐隐红了,浑身委屈快要化作实质溢出来,“难道不是吗?!”
司遥一见,心都软了,双手复捧过他脸对着自己,“若我说,凡界种种,皆出自我真心,成亲也是,并不是单纯馋你身子,你信吗?”
温如蕴头转向一旁,明显不信。
司遥堕云雾中,一头雾水,便是把脑袋凿穿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让这厮以为自己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馋他身子?
司遥正欲继续问,却听外头传来走路动静,老媪摘了菜,回来了。
四乙立马回到手腕,温如蕴得了手,起身往后猛退一步。背后是桌子,再退也退不到哪里去。
匡正剑趁乱缩回剑鞘里,继续在他背上装死。
司遥扯过凳子重新坐下,温如蕴则避开她裙摆,重新去到灶台涮锅。
老媪一进来,就见这画面,她笑吟吟将菜篮子放置桌上,温如蕴平复好心情后,转过身来,将菜篮子拎在手里,去大缸旁清洗菜。
老媪道:“温观主又会照顾人,又会下厨,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夫君,好父亲呐。”
听到父亲,司遥极力掩盖住内心笑意,点头附和,“王奶说得不错,阿蕴待我们母子可好了,无论成亲前,还是成亲后,我连厨房都没进过。”
老媪闻言连连赞了好几声好。
二人又聊了许多,温如蕴则埋头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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