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棠道:“提起孝廉,臣妾正想向皇上讨要一个。”
孝廉历来都是地方举荐,也有捐的,如棠讨要并不算过分。
元泓惊讶笑道:“棠儿为谁要的?”
如棠撒娇道:“谁没有几个亲朋好友,皇上别问这么多啦。”
“昨日刘夫人进宫了,你必定是替刘夫人的小儿子求的,朕猜得对不对?”元泓笑道。
如棠斜斜写下名字,封在信笺里递给汪德海:“直接给吏部,过几日皇上便知猜得对不对,皇上可不许偷看。”
汪德海不知接不接,看着皇帝。
元泓大笑道:“若是这样,须得有个彩头。”
如棠乖巧:“彩头由皇上定。”
听得此话,汪德海忙拿了名字出去交吏部,一面感慨:皇后娘娘真厉害,三言两语就要了孝廉。贵妃娘娘的弟弟要官,可是被拒了。
“若是朕猜对了,你陪朕去宫外微服。若是朕猜错了,朕陪你去宫外微服。”元泓抿茶,“棠儿觉得这赌约如何?”
如棠眼睛如同小鹿一般:“皇上,臣妾说了出宫好玩吧。”
这不,上瘾了。
元泓低声道:“上回那红烧猪大肠太美味,朕刚吃了没几筷子,岐王就来了。”
如棠笑眯眯:“下次咱们再去。”
夏日苦热,石太医每隔两日给如棠请平安脉,这日午后又过来了。
如棠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说话:“府上可好?夫人可好?闺女可曾说了人家?”
玉壶低低握着帕子笑。
石太医低头闷声道:“小女貌丑,一门心思学医,还不曾说人家。”
“心善是最要紧的,容貌看两日就絮了。”如棠笑道,“哪日本宫替她说媒。”
“不敢当。”石太医的腕枕吓得掉落,他低头捡起,慌手慌脚起来又撞了银针,散落一地。
如棠蹙眉:本宫是老虎?
香沁慌手慌脚进来道:“娘娘,听说章继林被灭门了。”
章继林就是皇后勾搭的太医,被如棠用荷包化解了危机的那个。
石太医叹了口气,显然他知道此事。
“什么?章继林死了!”如棠诧异问石太医,“这是怎么回事?细细和本宫说来。”
石太医叹道:“章继林污蔑皇后娘娘,被杖责后没脸在京城呆着,打算回老家开个医馆谋生。昨日传来消息,章继林在路上被打劫了,全家五十六人无一活口,包括两岁的幼女。”
如棠惊道:“他被谁打劫了?”
石源怪异的看着如棠,一副不是你是谁的模样。
如棠一愣,怪不得方才石太医低头不看自己,又慌手慌脚的,怕不是以为章家是自己灭的门。
如棠道:“你怀疑本宫干的?”
“章继林人品不行,但医术颇为高超,可惜了……不过他死也还罢了,罪不及家人。”石太医说话很隐晦。
如棠气乐了,问道:“你觉得本宫是这种心狠手辣的人?”
石太医带了几分沉痛道:“十几年前,微臣奉命去侯府为侯夫人诊治,侯夫人为人善良,对人和气,实在是难得的好人。”
如棠:听明白了。
下一句是你母亲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第四十七章 王美人状告如棠
见石太医误会自己杀了章继林,如棠哭笑不得,不过也难怪,章继林和自己最为相关。
玉壶气道:“他死了,为何怀疑我们主子?”
如棠挥挥手:“本宫若要杀章继林,何需等今日?当日他诬陷本宫时,本宫就能赐死他,你退下吧。”
石太医低头退下,表情依旧是不信。
玉壶安慰道:“这人迂腐,娘娘不用和他计较。”
“也不知是谁这么狠心。”香沁捧了蜜瓜奉给如棠,“全家灭门,连两岁的孩子都能下手。”
玉壶叹道:“是呀,稚子无辜。”
香沁备茶水:“稍后皇上会过来,咱们赶紧将果子用井水镇了。”
宫女太监们各自忙碌,风轮悠悠转动。
如棠静默沉思。心里堵得慌.
先是邓缪显坠崖,后是章继林被灭门。
许多事情隔着一层纱看不清楚,如同隔着阴阳。
湘竹的帘儿在烈日下漏进凉风,黑重的帘影密密匝匝,与强烈的阳光对比,直晃人的眼。
昭阳宫内,高贵妃的火气如同烈日艳阳。
“最近真是霉运连连,先是丽嫔没了,后是德妃被禁足,就连本宫的父亲弟弟也受了牵连。”
和嫔为她打扇道:“皇上信任皇后。”
“每日皇上都要去凤仪宫小坐,本宫的昭阳宫三五日都不来一回。”高贵妃怒气更炙,“必定是皇后谄言说本宫的坏话。”
和嫔笑道:“娘娘别急,嫔妾听说一个消息。”
高贵妃哼道:“你可打听准了,别每次让本宫无功而返。”
“这回必定是真的,嫔妾已经观察了大半个月。”和嫔手中的象牙扇上垂落流苏穗,她徐徐摇扇间别有一番沉静,“碧桐,带人上来。”
宫女碧桐带了王美人进来。
王美人双眼红肿,给高贵妃请安。
高贵妃蹙眉道:“王美人?”
“王美人受了大冤屈。”和嫔轻声细语说了原委,“王美人说自己人微言轻,请贵妃娘娘做主呢。”
高贵妃听了缘由,眼睛发亮:“果真?”
王美人伏拜:“千真万确,皇后仗势欺人,请娘娘垂怜嫔妾。”
赤金海棠金步摇划出明亮的光芒,高贵妃起身笑道:“皇上正在凤仪宫,本宫带你过去讨个说法。”
王美人道:“但凭娘娘做主。”
凤仪宫内石缸的莲花才绽出几个花骨朵,手掌大的翠色荷叶更婷婷生翠了,水汽弥漫。
如棠头上金崐点珠桃花簪斜斜插着,长长的珠玉璎珞更添她娇柔丽色。
元泓道:“你手掌的疤痕可好了?”
上回皇后向王美人卖官,如棠震怒间伤到了手,如今仍旧有轻微的疤痕。
“还未全好。”如棠笑道,“臣妾得了一个方子,玉簪花剪去花蒂灌上鹿角粉,用早晨荷叶上的露珠蒸熟,有滋润肌肤、祛疤除瘢之功效。”
元泓笑道:“朕陪你一起做。”
如棠兴致勃勃笑道:“明日早上,臣妾收集了露水等皇上下朝。”
“极好。”元泓喜滋滋道,“若是咱们研制出来,再让刘栋拿去铺子卖。”
如棠扑哧笑了:“皇上越发体察民情了。”
两人正说笑,宫女茉莉禀告:“贵妃娘娘、和嫔、王美人求见。”
元泓心情不错道:“让她们进来。”
如棠心道:这三人怎么在一起了,恐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高贵妃表情据傲进来,和嫔永远带着微笑,王美人则不看如棠的眼睛。
三人请安,元泓赐了座笑问道:“夏夜你们不纳凉,过来可有事?”
高贵妃起身道:“王美人有天大冤屈,臣妾特来请皇上做主。”
元泓微微蹙眉道:“你主持后宫,你做主便是。”
“事涉皇后,臣妾不敢擅自定论。”高贵妃扫了一眼如棠道,“而且事关朝政,请皇上圣断。”
和皇后相关?元泓坐端正了些:“朕听着。”
王美人悲切中带了决绝:“臣妾冒死状告皇后卖官鬻爵……”
香沁和玉壶对视:前头皇后收银子卖官,东窗事发了。
如棠急了:“本宫当时不是将银子还给你了吗?还多给了你一匹绸缎。”
不带这么讹人的。
高贵妃故意捂嘴诧异:“皇后自己也承认收了银子?难道皇后真的卖官?”
元泓看向如棠,脸色不豫:“皇后,到底怎么回事?”
如棠解释道:“几月前,王美人送银子给臣妾想要求个孝廉,当时臣妾病得糊涂同意了。后来病好清明,臣妾觉得此举甚为不妥,便将银子还给了王美人。”
元泓听闻还了银子,表情略微松动。
王美人哭道:“皇后退了银子不假,可是事后却报复嫔妾,让人把嫔妾哥哥的腿打断了。”
如棠惊道:“你哥哥腿被人打断了?”
王美人哀哀道:“如今妾身的哥哥还躺在床上,请皇上为妾身做主。”
如棠反问:“你哥哥腿断,为何笃定是本宫报复?”
我如果报复,不应该打断你的腿吗?
打你哥哥的干啥?
“皇后何必惺惺作态。”高贵妃冷笑道,“那日你退了王美人的银子,大发雷霆砸花瓶,恰好被王美人返回听见。”
王美人哭诉:“皇后当时假意退了银子,事后却大发雷霆,臣妾亲眼见到,皇后砸花瓶伤了手。”
如棠的右手上有浅浅伤痕,元泓深深看了一眼。
如棠忙道:“你们误会了。”
王美人哭道:“哥哥读书上进,平日与外界交道不多,如今却被妾身连累。”
高贵妃道:“皇后收银是事实,王美人索要回银子后发怒也是事实,王美人哥哥被打断腿也是事实,难道皇后想否认?”
元泓沉吟:“前几日皇后向朕讨要孝廉,想给刘栋的儿子,难道也是……”
“必定皇后收了刘栋的银子。”高贵妃添油加醋,“请皇上详查,为王美人做主。”
和嫔温柔道:“王美人哥哥的委屈还罢了,卖官鬻爵可是乱了朝廷律法。”
高贵妃肃然道:“和嫔说得是,后宫不得干政,更何况是买卖官位中饱私囊。”
帘外的玉壶和香沁提心吊胆。
香沁目带怀疑道:“难道娘娘真收了刘栋银子?”
“绝无可能。”玉壶坚定道,“若是主子这么做,必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香沁眼神闪动:“你如今倒是相信她。”
玉壶道:“主子很贪财,但是她从不贪不义之财。”
香沁看着帘内道:“但愿吧。”
第四十八章 真皇后的线索
帘内如棠瑟瑟缩着身子,长长的珠玉璎珞似乎在微颤:“臣妾并没有做过。”
高贵妃咄咄相逼道:“皇后难道手没有受伤吗?”
如棠的辩解有气无力:“本宫有受伤,但是此事和王美人无关。”
高贵妃步步相逼:“难道皇后没有举荐过刘栋的儿子吗?”
如棠不说话了,
元泓转向汪德海:“皇后举荐的谁?”
汪德海忙回:“皇上和娘娘的赌约,奴才不敢看,直接交给了吏部。”
“让吏部即刻送来。”元泓声音中带了怒火。
和嫔轻声细语:“听闻王美人的哥哥品行学识都不错,并不比寻常举人差,不过运气差了些,连连两次没中举。王美人也是心疼哥哥,才走了岔路,请皇上从轻发落。”
言外之意,对皇后要重重惩罚。
高贵妃笑道:“听说皇后的亲弟弟不学无术,整日学着柳侯爷眠花宿柳,又常常向皇后要银子。想必是皇后手头拮据,情急之下做错事。”
连带着柳府一道打压。
如棠楚楚可怜,低头拭泪。
元泓目光中带了痛心:“皇后缺银子只管告诉朕,何必如此。”
如棠惊惶抬头,如小鹿般受惊:“臣妾没有……”
高贵妃作诛心之论:“刘栋依附皇后,即使没有收他的银子,皇后替他儿子谋官也是收买人心。”
和嫔叹气道:“后宫和大臣勾连,实在是不应该。”
如棠的辩解显得无力:“本宫没有和刘栋勾连,更没有收买人心……”
汪德海匆匆进殿,将信笺呈上:“吏部官员正在办理,请皇上过目。”
元泓打开薛涛笺,上头宛然写着一个名字。
“王子序?”元泓蹙眉道,“皇后举荐的不是刘栋的儿子?”
高贵妃漫不经心:“即使不是刘栋的儿子,皇后也是收了别人的银子,不然怎么好好的举荐孝廉?”
王美人抬头,满脸惊讶和不可置信。
“皇后娘娘……举荐的是臣妾的哥哥?”
高贵妃一惊:“王子序是你哥哥?”
元泓问道:“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如棠:轮到我上场了。
点珠桃花簪子上头的珍珠微颤,月白裙衬出如棠的纤细身段,更显无助。
“臣妾弟弟不学无术,臣妾十分佩服刻苦的学子。”如棠低声倾诉,“拒绝了王美人的银子后,臣妾让人打听王子序的学识品行。听闻王美人的哥哥品行学识都不错,并不比寻常举人差,不过运气差了些,连连两次没中举,臣妾觉得敬佩又怜悯。”
几乎将和嫔的话原封奉送。
高贵妃气得胸膛起伏,但又无可奈何。
如棠继续道:“收了银子举荐是卖官鬻爵,没有收银子举荐是推荐贤人,臣妾便斗胆向皇上要了孝廉,想为朝廷选才,也想给王美人一个惊喜。”
没想到事实如此,王美人满脸惊愕。
元泓亲自扶起如棠:“棠儿,你怎么不直接说?朕差点误会你。”
如棠楚楚可怜:“臣妾和泓郎正在打赌呢,胜负未分,怎能直说?”
听到两人如此亲昵,高贵妃的面色凝成了寒霜。
“朕输了还不行吗?”元泓心疼道,“既然你举荐王子序,万没有打断他的腿的道理。”
帘外,香沁、玉壶再次心服口服。
“我说过不是主子干的吧,咱们主子办事光明磊落。”
“咱们主子什么时候都能反转。”
“是呀,你瞧瞧高贵妃,脸都僵了还不得不赔笑。”
夏夜靡靡甜香,凤仪宫内荷花轻柔绽放,月色星光都只能为之添彩。
王美人跪下:“是臣妾误会皇后娘娘,臣妾请皇上重重责罚。”
和嫔轻笑道:“此事确实王美人不对。王美人言之凿凿说皇后发怒砸花瓶,连臣妾等都信了。”
高贵妃似乎抓到把柄:“既然皇后身正,为何要怒摔花瓶?”
“那日天上雷电交加,臣妾害怕……”如棠抓着元泓的手,手掌疤痕已不甚明显。
高贵妃向王美人求证:“那日打雷下雨?”
王美人点头道:“臣妾记得清楚,走在路上突然雷电劈下来,接着就是狂风暴雨。”
元泓拉过如棠的手道:“朕记得那夜雷电很大,朕担心你害怕赶来陪你,见你打碎了花瓶,还伤了手。”
王美人再次跪下:“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不要紧,你也是担心你兄长。”如棠拉着元泓的衣角恳求,“臣妾向皇上求个恩典,让石源带人给王子序治腿。”
“准了,皇后心善。”元泓心悦笑道,“王美人,让你兄长好好养病,病好了兼着孝廉好好读书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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