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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香沁疑虑道：“还没出来，难道娘娘在侍寝？”
玉壶冷笑一声道：“侍寝又如何？夫人说过不允许吗？”
香沁心虚道：“我只是担心娘娘的身子罢了。”
玉壶冷笑不语。
次日元泓、岐王和如棠再次出宫，这回在如棠的极力要求下，三人都没有化妆。
化妆还怎么和孙姑娘见面呀。
元泓有些担心：“若是母后发现了，可有大大的不是？”
岐王笑道：“今日是大智慧佛生日，太后在宫内吃斋念佛呢。”
如棠禁不住笑了：“你总能想出各种法子。”
元泓这才放心。
三人乘下雪的时候离开宫廷，雪细密将三人的足迹掩盖。
和嫔从凤仪宫旁的小路过，看着三个背影：“这似乎是皇上？”
碧桐忙笑道：“主子看错了，这是宫女和太监。”
和嫔身上的袄裙用银线绣了疏疏的莲花，在阳光下反射光泽：“是吗？”
碧桐笑道：“主子，贵妃娘娘还等您抄经呢。”
“走吧。”和嫔淡淡道，“弟弟最近在家可还安分？”
碧桐回道：“府里送信来说公子极喜欢屠猪，如今为他单开了一个肉铺呢。”
和嫔叹气道：“兜兜转转还是屠夫，本宫这么辛苦图什么。”
碧桐忙笑着劝慰：“比起高衙内，公子已是上进了。”
和嫔无可奈何：“也罢，他喜欢就好，跟着高知闲终究不是什么好出路，他又不是读书的料，我也不指望他今后撑腰。”
两人越走越远。
如棠、元泓和岐王也越走越远，一条鹅卵石的羊肠曲径幽深，尽头是一处黄墙黑瓦的道观。
这道观颇有些年头了，白雪皑皑下是斑驳的青石路，木门上爬满忍冬叶，惟有袅袅青烟证明这里头有人。
岐王敲门：“老邱，开门。”
一个老道半日方出来，白发鹤颜，精神笑道：“怪道早上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贵客到了。”
岐王进门，当头给了那道长一扇柄：“冬天哪里有什么喜鹊，还不接驾。”
那邱道长也不恼，笑嘻嘻行礼：“原来是皇上到了，请里头奉茶。”
岐王介绍道：“这是皇后娘娘。”
邱道长看了一眼如棠笑道：“娘娘也请里面奉茶。”
四人进了道观，只见正堂供奉着三清，庭后又有几间小小的道房，都收拾得干净整齐。
小道士奉茶上来，岐王笑着介绍：“这是我说过的道长，曾说我要闲云野鹤才能善终的那位国师。”
如棠忙笑道：“不会是道长想让你当徒儿，特特诳你的吧。”
“不得胡闹。”元泓笑道，“邱道长的道行，连皇爷爷都很敬仰的。”
邱道长大笑道：“皇后娘娘说得不错，岐王若修道，必定能有大作为。”
岐王忙道：“我才不要。”
众人哈哈笑起来，元泓笑道：“朕和岐王都算过了，道长帮棠儿算算命格。”
如棠正要报真皇后的八字，邱道长笑道：“贫道观骨就是，不必八字。”
如棠笑意盈盈：这老骗子能看出什么。
邱道长看了一会儿笑道：“娘娘的骨相是皇后的凤命。”
如棠扑哧笑了：“这个似乎不必算吧。”
老骗子老了，骗术不行。
元泓也笑道：“如棠本就是皇后，自然是凤命。”
邱道长目光炯炯：“邱某看娘娘的骨相，本应是风尘的卑贱命格。”
如棠惊：老骗子有些本事。
元泓听不懂问道：“为何会改命呢？”
“天生凤命之人不珍惜，糟踏了命格，因缘际会又换了命格。”邱道长三言两语竟点出了如棠和真皇后的纠葛。
岐王知道如棠是假的，忙笑问道：“什么真呀假的，若假的成了真的，那真的呢？”
邱道长笑道：“天机不可泄漏，只能说真做假时假亦真，假为真时假亦真。”
元泓笑道：“几年不见，道长越发道行深厚了。”
邱道长笑道：“再如何深厚，也比不过皇上洪福齐天。”
岐王笑道：“皇兄刚出生，道长就说过贵不可言。”
客套了一番，邱道长上了炭火和茶水，如棠要了山药和地瓜，又让小道士准备豆腐、木耳、蘑菇、黄花菜等打算做素饭。
岐王喜不自胜：“我来给你打下手。”
如棠利落地抽取柴火道：“你去将地瓜翻过来，别烤糊了。”
岐王翻地瓜，抽空偷偷笑道：“这道长是不是很灵？连你是假的都看出来了。”
如棠拿柴火：“信他胡说，他还让你出家当道人呢。”
岐王笑道：“我信呀，如棠，他说你原本是风尘命，难道你是青楼的？”
如棠眼睛也不眨：“对呀，我是香翠楼的烧火丫鬟。”
岐王笑道：“又哄我呢。”
“饭菜熟了，赶紧去摆桌子。”如棠笑道，“稍后还有好戏。”
岐王眼睛一亮道：“今日还有好戏？”
第八十四章 当众打皇后
桌上饭香菜熟，地瓜飘香，一个女子的声音此刻传来：“娟儿，母亲说约了岐王在此处？”
叫娟儿的似乎是丫鬟：“夫人说是皇后娘娘送的信，必定没错。”
元泓道：“外头这是？”
如棠笑意盈盈道：“孙大人的嫡女孙明媚。”
名字是好名字，只是人却像足了孙夫人，这姑娘三五粗大，皮肤粗糙，声音洪亮，腰上佩戴宝剑。
孙姑娘看见岐王，眼神一亮，压低声音娇羞道：“民女给王爷请安。”
岐王站起来：“那个……”
如棠笑道：“相请不如偶遇，孙姑娘一起用膳吧。”
“你是岐王的侍女吗？长得不错。”孙姑娘声如洪钟道，“上回在岐王身边没见过你。”
如棠笑道：“孙姑娘好。”
随后赶到的孙夫人忙责备道：“明媚不得无礼，这是皇后娘娘……啊，皇上也在。”
元泓笑道：“在外头不必多礼，坐下一起吃吧。”
孙夫人带了孙姑娘行礼坐下。
孙明媚看着岐王，右手按着刀柄，岐王坐立不安。
如棠和元泓相视而笑：岐王也有今日。
看着满桌子的素菜，孙明媚中气十足道：“怎么没有酒肉？”
孙夫人咳嗽一声：“这是道观。”
如棠笑道：“其实素菜味道也不错，仔细品尝别有一番风味。”
孙明媚拿起石头杯子，一饮而尽：“民女以酒代茶敬各位。”
岐王：……
邱道长笑道：“孙姑娘的骨相铮铮，和王爷很配。今后王爷有难，还需要孙姑娘才能化解呢。”
孙明媚举杯道：“道长，这杯请了。”
邱道长笑眯眯地饮了：“没想到今日这么多奇女子。”
如棠笑了：“道长的本事，王爷一直是很敬服的，方才还赞不绝口呢。”
岐王：别……
孙明媚笑道：“娘娘为民女说说。”
如棠和孙明媚极为投缘，两人坐在一起谈天论地，喝酒划拳，惺惺相惜，互称姐妹，倒将岐王晾在旁边。
喝了几杯酒，如棠问道：“听夫人说，妹子喜欢岐王？”
孙明媚喝了一杯：“有次我见到高知闲欺负店铺，岐王挺身而出，觉得他挺不错，和母亲说过两回，母亲误解了我的意思。”
如棠笑道：“其实岐王挺不错。”
孙明媚和如棠碰杯：“不错的人多了，也不一定喜欢我。”
倒是个通透的女子，如棠突然觉得孙明媚配岐王也不错，比那些无病呻吟的姑娘们好多了。
邱道长摇头晃脑：“两对佳偶。”
孙夫人极为高兴道：“两人真是一对吗？”
“命运自有安排。”邱道长提醒道，“我看夫人印堂发黑，自己要多留意身体才是。”
孙夫人不以为意：“我身体好着呢。”
邱道长口中念念有词：“跟了凤命的人，命运也不会太差。”
冬日天黑得早，雪渐渐下起来了，孙夫人带女儿告辞，如棠等也兴尽回宫。
已到了掌灯时分，凤仪宫内绢红宫灯散出蒙胧温暖的红光，看着便觉得温暖。
如棠笑道：“晚来天欲雪，暖酒夜话极为应景，请皇上和王爷进宫小坐如何？”
元泓笑道：“棠儿说得是，这样好的夜，不可随意辜负了。”
岐王也笑道：“正好想喝一杯。”
三人说笑进了内殿，只见汪德海、玉壶、香沁等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袁太后坐在青金瑞兽雕漆凤椅上，眉目肃然。
如棠：说好的给大智慧菩萨过生日呢？
岐王：高璇玑这个小娘们。
元泓上前请安：“天黑了雪大，母后怎么来了凤仪宫？”
袁太后语气中隐有严厉：“皇上去了哪里？”
元泓等三人的衣裳是民间的，想撒谎也不成。
元泓只能模糊道：“儿臣炭火闷得难受，让如棠和岐王陪着走了走。”
高贵妃道：“太后见下雪，特地去御书房探望皇上，不见皇上又来了凤仪宫，谁料皇后也不在。一问汪德海才知道去了民间。”
和嫔含笑道：“若早知道皇上和皇后在一起，太后便放心了。”
如棠：两个狗东西，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哀家一万个不放心。”袁太后语气更严厉了，“皇后可知罪，你拐带皇上、岐王出宫，若有半点损伤，你柳府全部陪葬都不够。”
如棠跪下：“臣妾有罪。”
岐王嬉皮笑脸：“母后，儿子这不是好好的吗？”
此次袁太后并不给岐王面子，板着脸道：“不许多话，哀家先肃清了后宫，回头再训你。”
高贵妃忙劝道：“太后切莫伤了身子。”
袁太后森森然道：“当众仗责皇后二十扳子，让嫔妃们都来观刑。”
刘晓贵带了小太监去各宫传旨。
元泓大惊：“母后手下留情，皇后母仪天下，岂能当众用刑？”
袁太后岿然不动，只摸着手腕上一串金丝楠木佛珠道：“蛊惑皇上出宫，算什么母仪天下。”
高贵妃听太后有废后之意，目光露出喜色。
和嫔笑笑，总算不负这一趟辛苦。
岐王道：“母后……”
“打！”袁太后的脸色凝重，“哀家今日杀鸡儆猴。”
如棠忙道：“太后，臣妾有话说。”
袁太后冷笑一声道：“且听你如何辩解。”
“今日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不该请皇上和岐王出宫。”如棠楚楚可怜道，“可是实在是有不得不出宫的理由。”
袁太后眉间一动，哦了一声：“说来听听，是什么理由？”
如棠轻缓地斟酌着言辞：“臣妾此次出宫是为了岐王的终身大事。”
岐王：？……
元泓：？……
袁太后忙道：“此话怎讲？”
“岐王和孙大学士的姑娘前些日子一见钟情，孙夫人在宴席上请求让年轻人再见见。”如棠正色肃容，“臣妾经不住孙夫人请求，勉强应下，好在岐王也肯了。”
岐王：……
岐王的亲事一直是袁太后的心病，她忙问道：“可见到那姑娘了？”
如棠欢笑道：“不仅见了，还用了一顿便饭，两人相谈甚欢。”
岐王：……
如棠：什么大智慧菩萨，都不如你好使。
第八十五章 绝交
袁太后的面色松弛下来，宫殿里头的肃杀之气一下子没了大半，连玉壶和香沁都松了口气。
高贵妃迟疑道：“孙夫人也求过嫔妾，可嫔妾听说过那姑娘生得高大粗壮，便拒绝了，这种相貌怎会入岐王的眼？”
如棠：赶紧说，怎么入你的眼的？
事关如棠的性命，岐王硬着头皮道：“本王就喜欢这样的。”
袁太后笑道：“怪道从前给你说的姑娘你都不喜欢，原来喜欢这样的。”
如棠往太后心窝里说：“高大粗壮好生养。”
袁太后更开心：“皇后说的是，若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岐王还得给她陪小心。”
自己儿子可不受小狐狸精的窝囊气。
天生的婆媳对立，让袁太后对三五粗大的女子也不反感，反倒觉得憨厚可信。
高贵妃道：“岐王相看，皇上也去了？”
哪有弟弟相亲，哥哥跟着的？
如棠理直气壮道：“本宫和岐王是叔嫂，岂能单独出游，恰好皇上说炭火闷了，本宫便请了皇上一同去看。”
你懂不懂礼仪？
元泓也替如棠圆谎：“岐王面子薄，死后不肯儿臣说，不然方才儿子不敢隐瞒母后。”
岐王：……
袁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平时活泛，今日倒不好意思了。若是你喜欢，直接让你皇兄赐婚。”
岐王忙道：“先等儿子再接触几次，回头再烦皇兄。”
袁太后心急，吩咐道：“团香瑞香，眼看过年了，记得给孙府赐最上等的赏赐，孙姑娘单独给一份，若得空让这孩子进宫陪哀家说说话。”
这怕是真要定亲，岐王大急道：“母后，你别吓着人家。”
袁太后越发高兴道：“还没成亲就护上了？”
和嫔温柔笑道：“即使是好事，皇后娘娘也不该私自让两人见面，免得落人口舌，岐王和孙姑娘的名声也不好听呢。”
和嫔的话总是绵里藏针。
袁太后的面色又阴了一些。
如棠毫不客气道：“我们选在邱道长的道观，极为清静的地方。”
就防备你这种小人。
“邱道长是得道高人，在他的道观见面谁敢多话？”袁太后护犊子，“若今日的事传出去了，就是你们多嘴，哀家绝不轻饶。”
和嫔忙应了：“臣妾等不敢多言。”
太监拿了刑具，偷眼看如棠：“太后……”
打还是不打？
嫔妃都在风雪里头站着了。
袁太后云淡风轻：“用不着了，撤了吧。”
如棠：稳了。
为了褒扬如棠，袁太后道：“晌午柳夫人进宫说你妹妹不行了，要你回去见最后一面。此事本不合规矩，但谁没个三亲四戚的，哀家做主让你回去歇一夜，明日你回府吧。”
如棠：完了。
炭盆里燃着的是上好的银炭，扔几片橘皮在里头，清香四溢，让人从方才的惊心动魄中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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