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洗完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晚宴结束的余韵还在,总有那么几个以前不怎么联系的同行会借着这个名义重新熟络,约个饭大家互相找找有没有可以赚钱的消息。
除去这些消息,意外地是周肆居然也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并且在她没有接电话的情况下并没有紧接着发微信联系。
是她又掉了什么东西在他车上吗?还是别的什么事?她在脑海里天马行空地假设对方来电话的动机,想了半天都没有答案。
所以,他是有什么话不能在微信上打字联系,而是一定要打电话讲的?
也许只是礼貌性地问问她到没到家吧。
想到这里,她在微信上点开周肆的头像,发送了一条消息:
[岁岁无敌:安全到家/敬礼。]
下一秒,周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那两个大字在手机的屏幕上不停闪动,温岁想要摁下绿色的通话键,可第六感让她心脏莫名地狂跳。总觉得,如果她接下这个电话,就会发生什么事……
她按捺下那种心脏抽动的感觉,接通了电话,故意用轻松的语调和对方打招呼,“哈喽,怎么了,这么晚还打电话啊?”
“温岁。”周肆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敲击在她心上,泛起一阵阵涟漪。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呀?
所以她到底怎么了,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怎么?”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郑重开口,“我们结婚吧?”
果然,她的第六感一直是准的。温岁不知道应该高兴自己又猜对了一次,还是纠结周肆这次莫名其妙的“求婚”。
可是,刚才沈鹤的那个电话,让她有点上头,即使是泡澡都没有让她冷却的那种上头。
这个电话在她看来简直就是挑衅。
他先劈的腿,然后若无其事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指责她,又三番两次的纠缠。而到最后,把所有的罪名都甩锅在她头上,沈鹤全身而退,开开心心地下个月和他的“最爱”结婚。
如果这就是所谓结婚的话,那好像她也行。
于是,温岁干脆顺着他的话,开玩笑似地试探,“你再这么说,我可是要当真的?”
“我是认真的,温岁。”周肆语速平缓,“如果你觉得可行的话,挑个你有空的日子去领证就可以。”
“……”她一时语塞。
就像小时候老师点名抽背课文,她想要举手又害怕自己发挥不好的那种感觉,冲动,可是又想往回缩。两种完全冲突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温岁无比纠结。
“所以你愿意吗,岁岁?”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了周肆的声音。
周围静得出奇,甚至可以听见楼上穿着拖鞋轻微走动的声音,也可以清晰地听到她自己的心跳。
也许她在做人生最疯狂的决定?
不过这几天也够疯狂了。
温岁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所以,你给我个答应的理由?”
第16章 结婚
“理由么?”周肆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温岁接着说道, “我这个人拎得比较清,不亏欠别人,别人也不能亏欠我, 你能给我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白纸黑字前,说清楚比较好。”
“嗯……”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给出简单的结论, “好玩。”
“所以还是好玩吗?”
不知怎么的, 温岁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更加相反的是, 周肆给出的答案越随便, 反而让她更加容易接受。
如果他说出什么正经的东西, 她可能反而不敢答应。
所以,现在她可以毫无负担的点头,“这个理由很充分,我答应你。不过……我们最好还是讲清楚,之前的一些东西。”
“行,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周肆的声音罕见地带了笑意,即使隔着电话也可以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温岁想到刚才电话里沈鹤的话, “明天吧, 明天是周一。不过,对了, 你父母那边,会同意吗?”
听到父母两个字,周肆的声音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冷淡, “我是成年人,他们不管我。”
“嗯, 那就好。”
她对这个回答倒是没有什么想法,毕竟在她的观念里,恋爱结婚本来就是自己的事,没必要考虑别人的想法。沈鹤那时候也是,现在也是,这一直是她自己的事情。
“那就这样吧,明天早上我们选一个地方见面聊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去领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在和某个客户谈合同,完全没有像在和未来老公谈婚姻的样子,“可以吗?”
“好的,明天上午我只有一节课,上完以后我来找你。”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才用试探的口吻轻轻开口,“晚安,明天见……岁岁。”
“……”她还是有点儿不习惯周肆的这个称呼。
不过既然她俩已经确定要结婚了,那今后应该大概率也是一直要这么叫了。
“晚安,”她深吸一口气,“……阿肆。”
这一切都发生地太突然,直到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温柔的月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溜进室内洒落满地,温岁才真正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要结婚了?
她伸手向月光的方向,一抹皎洁在指缝间倾泻,可当手掌握起的时候又全部流失,沿着手背往下,在被面上留下一片阴影。
这个决定真的正确吗?她有些迟疑。为了一时上头,而突兀地和另外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结婚,只是为了争一口气。
思绪在辗转间反复拉扯,温岁就这样沉沉地睡着。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闹钟吵醒的。
习惯性地起床洗漱换衣服,忙到一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今天应该是她和周肆“结婚”的日子。
温岁打电话和人事请了假,又把手边的事情交代给郑梓柔之后,才开始翻看手机上的微信。
[FLS:早八。]
她看了这条微信很久,才意识到原来这是周肆在……报备?他还进入角色挺快的。
想到这里,她也拍了张自己桌前的咖啡,配上文字发了过去。
放在课桌内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周肆本就坐在最后两排,他抬头看了眼老师,小心翼翼地瞄向了屏幕:
[岁岁无敌:早安。]
简单的两个字,让他从昨天开始就剧烈跳动完全无法控制的心脏奇妙地平静了下来。
昨天温岁答应了他领证的提议之后,他一夜无眠。
所以,他真的要和温岁结婚了吗?和温岁提议结婚的时候,一方面是因为对妈妈的不爽,另一方面,也是对她确确实实的心动。
过去的两年,虽然他一直有关注温岁的状态,可更多的时候她更像是一个符号,一种单薄的纸片存在于他的社交媒体中作为精神寄托。可是现在,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阿肆,今天可以啊,早八还搞个发型,”齐皓转头低声喊他,将他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上午就一节课,等下去不去打篮球?”
周肆果断地拒绝了,“我还有事,等下出趟学校。”
“啊?你干嘛。”齐皓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才回过家吗,你又要回去了?之前也没看见你和你妈那么相亲相爱……”
看到周肆的脸猛地黑了下来,他乖乖地闭了嘴,“那你下午回来吗?”
“大概吧。”周肆回答地模棱两可。
在下课铃打响的一瞬间,他几乎是用冲地速度离开了教室。
等周肆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温岁已经在家里等了好一会儿。她本来想找点事情来做分散注意力,可不管做什么都在走神,完全没有办法。
于是干脆在沙发上坐着什么也不干,反而更加冷静。
挂了电话,她拎起包走出了家门。
到楼下的时候,温岁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梯门口的周肆。今天他穿得和晚宴那天一样正式,站在穿着休闲的路人中间看起来格外显眼。
额前黑发用发胶抓起,清冷的五官配上纯黑的西装看起来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
对方打扮的那么正经,温岁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只是随意地套了条裙子,甚至连高跟鞋都没有穿。
“岁岁,我们直接过去,还是?”周肆阔步走到她的面前,一双漂亮的凤眼紧紧地盯着她。
温岁有些不自在,“在,结婚之前,我们有些事必须要说清楚。”
“好。”他爽快地答应了。
“那就去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咖啡店?”她提议到,又突然想起上次咖啡店的老板娘看见周肆之后,还开玩笑肯定还能看见他第二次。
那时候她可是信誓旦旦地赌誓绝对不可能的。
没想到这才几天,就要打脸了。
可惜还没等她反悔,周肆就赞成了她的提议,“好,那就去那里。”
“行,那就走吧。”
和咖啡店老板娘视线相接的那一刻,温岁就看到她眼里了然的笑意。老板娘还是老样子,一只手抱着猫,坐在靠窗的位置边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推门而入。
“老样子?”她站起身看向温岁。
温岁点头,“嗯,老样子。”
“好,那你先去坐。”老板娘绕开两个人走向吧台,和温岁擦身而过的时候声音放得很轻,“怎么样,我就说吧。”
她故作耳聋,没有回答对方的话,随便挑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现在是周一的上午,咖啡厅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温岁垂着头用精致的小勺子反复搅动杯中的咖啡,原本清晰的奶盖拉花很快被她搅得混在一团,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周肆坐在对面,双臂交叠平放在桌前,平视她,“你之前电话里说还有些东西要说清楚?”
温岁点点头,在周肆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有哪些话要和他说清楚,所以现在倒也不慌乱,“是这样的,我们虽然是领证成为合法夫妻,但是……我们互不干涉,我不喜欢有人管着我。”
“行。”他痛快地答应了。
“第二点的话就是如果将来我们中只要有一方遇到了心动的对象,那就自动宣告这段婚姻结束,可以吧?”
周肆目光微沉,仍然是同意了,“嗯,还有吗?”
“第三点,就是,”这第三点让温岁有些难以启齿,但这也是必须说明的,“非双方同意,不能……”
“了解。”他秒懂了她的话,答应下来,也避免了更多的尴尬,“这些都可以,还有吗?”
温岁摇摇头,“没了。”
“没有问题的话――”
周肆的话说到一半,老板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岁岁,我这边最近出得新品,你要不要试试?”她端着一盘小饼干走向两个人,把餐盘摆放在台面的中间,“巧克力流心的。”
温岁只能附和道,“好呀,让我来试试?”她咬了一小口,曲奇的外表又酥又脆,巧克力配上黄油让口感层次更加丰富。而饼干的夹心则是温热的巧克力榛子酱,甜腻的口味充斥着她的口腔,温柔每一个味蕾。
“是不是超级甜?”老板娘看她被甜掉牙的表情笑得眼睛弯弯,“就和恋人之间的热恋期一样呢。”
温岁:“……”
她总觉得老板娘在含沙射影。
“不打扰你们啦,你们继续。”老板娘看着周肆也吃掉了一块曲奇,才满意地离开,留下两个人继续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既然你觉得没有问题的话,那我们就,趁着上午去领证吧。”周肆把口中的曲奇细嚼慢咽全部吃完,抬眸看向对面的温岁,“民政局应该是十二点下班,我们现在去还来得及。”
她差点被饼干的碎屑呛到,也可能是被周肆这莫名有些过于急迫的态度呛到。
猛喝几口咖啡咽下了甜腻的曲奇,温岁这才平静了下来。
“你的户口本带了吗?”她说着看了一眼对方,心里莫名的有些心虚。说到底,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期盼着还会有点转机。
周肆没有回答,伸手向他的西装口袋摸索了一阵,然后掏出了一样东西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面上:户口本,身份证,驾照,甚至还有一张体检报告,看上面的抬头好像是去私立医院加急出的。
周全得让她无话可说。
她看着对面人平静的面孔,最后还是认命了,“好,我也带齐了,我们喝完就走吧。”
到民政局大厅的时候里面空空荡荡,两个人都不要排队就直接走了进去。
接待的是一位年纪稍长的女性,泡面卷的头发,穿着工作制服,随意地扫了他俩一眼,丢过来两张表格,“填一下。”
两人拿过纸,捡起摆在桌上的签字笔认认真真地填写起来。
看到双方年龄的时候,工作人员的眉头皱了一下,“你刚满22周岁?”
“是。”周肆点点头。
“挺小啊,现在很少见那么年轻的男孩子就迫不及待要结婚了。”她说着又拿起了温岁的表格。
不知道是不是温岁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好像在看她表格的时候一直在偷瞄她。
索性对方并没有多说什么,想必在民政局工作久了区区姐弟恋根本就不值一提。进行了简单的信息核对和事务确认,缴费之后,工作人员努了努嘴示意他们朝另外一个房间走,“等着吧,等本子弄好了就拍照。”
温岁乖乖答应,“好。”
两个人走到里面的等候室,发现原来还有一对情侣也选择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结婚,两个人坐在里面,男人不知道怎么一直在抹眼泪,也许是感动的。
这样看起来好像她和周肆好像有点奇怪。
温岁和周肆两个人选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等着工作人员的召唤。周肆个高腿长,之前她还没感觉,现在两个人并排坐着,她才发现他的腿长出她一大截,挤在狭窄的座椅之间显得有些局促。
“你可以斜着往这边伸一点儿。”她看他实在不舒服,于是朝旁边让了让。
周肆摆了摆手,朝她笑了一下,“不用。”
过了一会儿,刚才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朝里面环顾一圈,“张力,沈芬是哪两位?”
两位小情侣应声站起,里面的男孩子更是直接哭出了声,眼泪唰唰地掉,“诶,在。”
“哭什么,你自己不做人,现在又来博取同情。”女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走到工作人员面前,“谢谢了。”
回来的时候把红本子直接扔到了男人的怀里,“好了,今后两不相干,希望永远都别见到你。”
男人还想开口,最后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嘴,等女人离开房间之后才重新瘫坐到椅子上,捂住了脸痛哭出声。
这下子温岁才看明白,原来这两位是来领离婚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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