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嘉和插嘴道:“等学堂一放假,我们就出发,那儿可凉快了,学堂放的假好长一段时间,等开学时我们再回来。到了那儿,我们还可以一起住,我可以给你讲大闹天宫的。”
善善怎么会不乐意,越听她说,就越心驰神往,小脑袋点个不停,再听她说能一起住,恨不得立刻答应下来。只是她刚张口,又想起什么,迟疑地停住。
学堂放假在娘亲生辰前,如果和太后娘娘一起去玩,她就没法给娘亲过生辰了。
看她迟疑,文嘉和不解:“善善,你不想去吗?”
“我……我……”
“善善。”温宜青小声提醒。
善善还记得娘亲的叮嘱。进宫时,娘亲说了,不管太后娘娘说什么都要答应下来,可娘亲的生辰也很重要,以前到她生辰时,娘亲总会把所有事情都推掉,空出一整日来陪她。她总不能让娘亲一个人过生辰呀!
善善为难地皱起小脸,绞着手指头,犹豫不决。
太后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很快又想起皇帝的叮嘱,便道:“我们五月十五再出发。”
她的话音刚落,小姑娘就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我愿意!”
“太好了。”文嘉和拉起她的手:“善善,到时候我们就住一间房,我带你去玩。”
善善哪有什么不同意呢!
不过……
“太后娘娘,我可以再带一个人吗?”她祈求地说:“如果我出门了,石头哥哥就一个人待在家里,那他太可怜了。”
太后欣然应下。
善善便更高兴了。
直到出宫时,她还有些依依不舍,温宜青牵着她走出去,她一步三回头,与太后挥手作别。
在回家的马车上,她就已经开始畅想跟太后一起去行宫避暑的快活日子了。
“嘉和跟我说,行宫就在一座山脚下。”她倒在娘亲的怀里,兴致勃勃地说:“石头哥哥还会套兔子,他之前还说要烤兔子给我吃呢,石头哥哥会射箭了,肯定比先前还厉害,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山上,娘,到时候我抓兔子给你吃……”
温宜青莞尔:“你既不会射箭也不会下套,兔子跑得比你还快,就好好坐着吧。”
善善想想也是,很快将抓兔子的计划搁置。她又说:“太子殿下都来了,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和我们一起去呢?”
温宜青又有些不自在。
好在小女儿窝在她的怀里,头顶没长眼睛,并未察觉她的异样。
“你提起皇上做什么?”她轻声说:“皇上公务繁忙,怎么会有空出宫。”
善善心里想:可是皇上叔叔每天都出宫陪她玩,好像很有空呀?
但她不能和娘亲说这些的,只好捂住嘴巴,含糊地应了下来。
到家之后,她高兴地与石头分享了这个好消息,石头用力点头应下,又问:“太子殿下也去吗?”
“是啊!”善善说:“到时候太子殿下还能和我们一起玩,我还听骑射课的夫子夸过太子殿下,石头哥哥,到时候你们就可以一起射兔子了。”
“……”石头握紧了文将军给他的长弓,灰眸明亮,若蕴火光,斗志勃勃:“……嗯!”
……
知道能去行宫避暑之后,善善便天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盼着假日的到来。
也没等多久,在所有小朋友的期盼之中,青松学堂门口的告示栏上很快就贴上了放假通知。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善善把自己亲手写的请帖一张张发给其他小朋友,邀请他们来参加自己娘亲的生辰宴。
小朋友们纷纷点头答应下来,回家后,善善也没忘记去隔壁宅子也发了一份请帖。
边谌展开一看,请帖上面,她的狗爬字写了宴席地点与时间。字迹歪歪扭扭,童趣可爱,他忍不住笑意,颔首应道:“我会记得送上贺礼。”
善善疑惑:“皇上叔叔,你不来吗?”
“那日我有其他事务。”而且温宜青也不一定想要见到他。
但话一说出口,小姑娘面上的失落清晰可见,边谌低头看看手中请帖,他想了想,又改口:“我会尽早处理完。”
善善眼睛一亮,连忙伸出小手,冲他递出小拇指:“那你一定要来呀!”
边谌应下,见她仍举着手,便也伸出小指头与她勾了勾。
“不能说话不算数的。”
皇帝莞尔:“朕从不说假话。”
善善更加高兴。
回家之后,她就开始忙上忙下地指挥奶娘布置家中,食味楼的厨子也提前来商量宴席事宜,善善自己与厨子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决定好了菜色,全是娘亲喜欢吃的东西。
等到五月十三那日。
她一大早就起来了。
善善先确认了一下自己准备的礼物有没有藏好――她在娘亲面前从来没有秘密,为了不让娘亲提前发现,她也费了好多心思――然后换上一身新衣裳,又盯着石头也换了一身。
她还掏出自己的小钱袋,让家中的下人去买来宝芝斋的点心。
一切准备就绪,便只等宾客上门啦!
善善这一等,就从早上等到了黄昏。
她发出去的请帖,只有文嘉和来了,其他小朋友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只有让下人送来贺礼,其它也就只有温家生意上来往密切的商户。
善善失落极了。
等沈云归提着贺礼到时,便见她坐在门口,双手撑在膝盖上,忧郁地托着肉乎乎的下巴。那个异族小孩坐在她的旁边,两个人一起唉声叹气。
沈云归被逗乐:“善善,你坐在门口干什么?”
“沈叔叔!”
他把贺礼交给温宅的下人,弯腰把小姑娘抱了起来:“你娘呢?怎么让你坐在外头,她也不管管?”
“我在等客人呢。”善善说:“我邀请了好多人来参加我娘的生辰宴,但他们都没来。”
“客人?”沈云归扬眉:“你学堂里的同学?”
“是呀!”
“他们都不会来了。”
“为什么?”善善着急:“我都给他们发请帖了,他们说好了要来的。”
“你不知道?”沈云归说:“今日宣平侯府也在大摆宴席,京城里的人都上宣平侯府道贺去了。”
学堂里的学生都是一群稚童,便是想要过来,也被自己的爹娘带到了宣平侯府。
善善呆住。
他又问:“贺兰舟来了没有?”
善善摇头:“我没给贺先生发请帖,他也没来。”
沈云归得意地轻哼一声,抱着她往里走:“他没来就没来,反正来了也没用。我不是来了?走,带我去找你娘。”
善善失落地趴在他的肩上,她往外看,下人刚把沈云归的马车停好,门前道路空荡荡的,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眼巴巴地看向隔壁的宅子。
皇上叔叔也收到了她的请帖,其他小朋友都失约了,那他会来吗?
第45章
夕阳落下, 最后一丝混沌的日光湮灭在天际,温宅里灯笼高挂,灯火通明, 各色菜肴如流水般从厨房里端出,呈到桌席上。
沈云归抱着善善走进去,自来熟的在主人那桌落座。
小姑娘的脸上还带着忧愁,就是见着了满桌美味也没高兴起来。沈云归从桌上拿了一个果子逗她,随口哄道:“你给你娘准备了什么生辰礼?”
说这个, 善善可就来了精神。
她神神秘秘地说:“我去了好多地方, 挑了好久才挑好, 我娘肯定最喜欢我的礼物啦!”
“这可不一定。”
“为什么?”
沈云归手腕一抖, 折扇展开, 潇洒风流,挑眉自得道:“我与你娘认识了二十几年,你才几岁,怎么会有我了解她?”
“沈叔叔,你要送给我娘什么?”
他晃了晃脑袋:“不告诉你。”
善善就更好奇了。宾客们送的礼物全被下人归在一处,沈云归的也是,但那是娘亲的礼物, 善善也不好去拆, 此刻便坐立难安,在椅子上动来动去。
好在她没等多久, 温宜青也出来了。
她将小女儿这些时日的努力看在眼中,知道是女儿一片孝心,所以她今日也特地打扮过, 粉黛着妆,发髻挽起, 还戴了一套新头面,整个人光彩夺目。善善一看见她,便立刻从椅子上爬下来,朝娘亲跑了过去。
善善甜蜜地说:“娘,你今天真好看。”
温宜青莞尔,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今日宾客不多,她也没想大操大办,满打满算也就只坐了两桌,一桌是平日里走得近的商户夫人,另一桌便是亲朋好友,更不拘束什么礼节,她一来,大家便纷纷动起筷子。
善善可失望了:“生辰宴那么好吃,要是我能多请点人来就好了。”
“这是食味楼的手艺。”沈云归惊奇不已:“食味楼可不好订,善善,你是怎么订来的?”
当然是住在隔壁,神通广大的皇上叔叔帮她了!
但善善答应了要保密,她不自在地咽下一块肉,含糊说:“我……我想办法的。”
沈云归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有多在意。想她学堂里什么王公贵族都有,能找关系占得一个名额也不稀奇。
反倒是善善被他一问,很快就想起了自己送出去的那份请帖。她转头看向门口,一边在吃宴席,一边分神在想。
也不知道皇上叔叔的事情办完了没有,今天能不能赶得上。
或许是菩萨听见了她心中的念叨,筷子还没有动几下,很快有下人大步走了进来。
“主子,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来参加您的生辰宴。”下人递上来一封请帖:“还说是小姐给的请帖。”
温宜青也知道家里小姑娘这些日子到处派发请帖的事,请贴上也的确是小女儿那手歪歪扭扭的狗爬字,可善善只认得学堂里的学生,而那些人今日都去了宣平侯府。她不禁疑惑:“来的谁家的孩子?”
下人道:“是个大人。”
“大人?!”
善善眼睛一亮,凑了过来。她一看请帖就认出来了,立刻说:“我知道,是……是好心叔叔的!”善善记得,皇上的身份不能随便泄露。
温宜青微愣:“哪个好心叔叔?”
还有哪个好心叔叔?
善善兴冲冲地跑出去迎接,不多时,她就牵着一个人走了回来。来人高大俊朗,眉目深邃冷峻,他刻意放缓了脚步,迁就孩童的速度。
温宜青看清来人,一时怔住。
“娘。”善善高兴地说:“你瞧,我的客人来了!”
文嘉和也已认出,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刚要喊出来,便见皇帝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她张了张嘴巴,又惊讶地闭上。
边谌看过众人,目光先停在温宜青的身上,几乎是立刻的,温宜青避开了他的视线。他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很快,他的目光停在了温宜青邻座位置上。
她坐在主位,一边坐着善善,另一边,竟坐了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
边谌认出,这就是那个在权贵子弟当街闹事时救下了善善的沈云归。
他微微蹙起眉头,盯着二人离得过分相近的位置,直到善善喊了一声:“叔叔,你坐呀。”他才缓缓走过去,在主人桌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身边人那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立刻朝他看了过来,但此时看着他的目光里充满了狐疑。
“幸会,在下沈云归。”沈云归矜持颔首:“不知阁下是?”
边谌没应,转过了头。
沈云归:“……”
怎会有这么不讲礼的人!
他眼皮跳了跳,勉强维持好脸色,同时目光警惕地将此人上下打量了一遍。
善善年纪小,平日里也不会与哪个大人走得近。这人看着面生,先前从未见过,却如此得善善喜欢,料想是有意接近。
一个男人正值壮年,相貌非凡,衣料上好,想来出身也不普通,却有意讨好一个五岁小孩,能图什么?
自然是图那小孩身后的亲娘了!
沈云归心中冷哼一声。
虽不知这人是如何与温宜青识得,但他守了这么多年,只被一个人截胡过。贺大状元连个生辰宴的请帖都混不到,再来一个又怎么样?再来十个他也能挡。
温宜青此时已然懵住。
她低着头,感觉到有一道存在感过分强烈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手里紧攥着筷子,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
“怎么?”沈云归侧过头问:“不合你胃口?不都是你喜欢吃的?”
那道目光便愈发明显。
温宜青摇了摇头,飞快地道:“没什么。”
与当朝皇帝同坐一桌,其他人还能大快朵颐,她却如坐针毡,对着满桌合胃口的美食也味同嚼蜡,甚至连筷子也不敢伸出去。只怕会在席间与皇帝的筷子在某处相遇。
一小碗鸡汤盛到她面前。
沈云归担忧看过来:“可是身体不适?”
来自某处的目光更加灼灼难以忽视。
“……”温宜青隐忍:“没什么。”
“你到京城后就没有休息过,先前是在伯府,后又忙碌铺子生意,善善学堂都放假了,你倒不如也趁机休息一下。”沈云归道:“近日气候愈来愈热,我买了一座庄子,你可要去玩两天?”
温宜青拒绝道:“我会与善善出门几日,你不必担心。”
“好吧。”沈云归遗憾,又问:“你们去哪?”
“如今还不好说。”
太后行踪也不好提前暴露。
沈云归没再多问,只道:“若有要我帮忙的地方,你派人到梨花巷子喊我一声就是。”
温宜青把小碗推回去:“我没什么要你操心的。”
他就端起那碗鸡汤,自己尝了鲜美滋味。
某道目光停顿许久,才缓缓收回。
宴席过半,宾客们也离开桌席,在庭院花园活动起来。
温宜青趁此机会起身,以主人家身份与众人寒暄一圈,绕回来时,果然见某人也离开席面,站在屋檐下阴影处,沉默地看着自己。
温宜青咬了咬唇,见无人注意,才朝他走过去,轻声问:“您怎么会来?”
边谌垂眸注视着她:“我是受邀而来。”
温宜青很快想起那封请帖。善善写的时候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知道那些是邀请学堂学生,也就没有阻拦,哪知道家里的小姑娘神通广大,请帖竟还递到了当今圣上面前。
她暗暗懊恼,“您……您不该来的。”
“今日宣平侯府设宴,邀请京中各家,她送出那么多份请帖,若只来嘉和一个,只怕失望。”边谌淡淡道:“你先前说,我若有空也能过来看善善,若是你不喜,我送完贺礼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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