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谨宸只是笑笑,却没有解释。
祝谨宸继而抱着苏莞去了电梯,他抱着苏莞,苏莞抱着一堆零食。电梯起起落落的晃动令苏莞反胃,她脑袋一偏差点撞到电梯壁上,又让祝谨宸眼疾手快给护住了。
祝谨宸一路将苏莞抱回了房间,然后又将她送到了卧室。
他轻手轻脚将她放到床上,用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就知道窝里横。”
祝谨宸话落将被子盖好在苏莞身上,又放轻了脚步离开了卧室。
当天晚上,祝谨宸没有离开,但他守着分寸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半夜苏莞睡得不安稳,祝谨宸几次去帮她盖空调被,没一会儿又被踢开。
祝谨宸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苏莞的床旁边,就那么守着,她踢了就盖,盖了踢,踢了再盖。
窗外的夜色很浓,像泡在雾里,城市一派迷蒙的灰色调。
祝谨宸的面色未有一丝一毫地波动,眼底也是一片清明。
良久,祝谨宸也靠在椅子睡着了。
次日苏莞从宿醉中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她强撑着要坐起,可使不上力气,脊背才脱离床又狠狠倒下去。
她索性放弃,浑浑噩噩间梭巡着卧房,应该是酒店,不大不小的空间设计得商务简约,棕木色主调的墙漆,镶嵌着整齐的黑色护板。
窗外已有光亮,天际深处晕开浅浅的鱼肚白,浓郁的乳白化不开一般。
苏莞眨了下眼睛,骑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睡着的祝谨宸。他一动不动倚着椅背,上身是黑色挺括的衬衫,薄薄贴着胸膛,下身是黑色的西裤,纤尘不染。他就那么安静地闭着眼睛,掩埋在一分一秒流逝的时光中,仿佛一弯沉寂的湖泊。
苏莞怔了一秒,昨天醉酒的画面并不清晰,断断续续地闪过她的脑海。
她继而猛地起身,被单上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掉到地上。苏莞下意识去看,是一地五颜六色的零食。
苏莞隐约记得,她昨天晚上好像是从酒店的前台把人家的摆盘都给拿走了,还打开了人家的商品柜。
苏莞下意识用手捂了下嘴。
祝谨宸被零食落地的声音吵醒,他掀眼皮,似有若无瞥向苏莞。
苏莞顿时有些心虚,“吵醒你了吗?我不是故意的。”
她刚睡醒,头发有点乱,整个人显得有些懵懵的。
祝谨宸平静不起涟漪,声音不带半点睡醒后的慵懒,仍旧清澈利落,“早餐内线拨0。”
苏莞一怔,“什么?”
祝谨宸没理她,又重新阖住了眼。
苏莞坐在床上反应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祝谨宸是告诉她点餐。
苏莞摸了摸鼻子,“祝总……”
祝谨宸闭着眼睛应了声,“嗯?”
苏莞的指甲尖微微划着床单,“你……昨天晚上是你照顾我吗?”
祝谨宸依旧闭着眼睛,“不然呢?”
苏莞耷拉着脑袋,“那我……那我有没有发酒疯……”
祝谨宸这才又将眼睛睁开,“把人家前台的摆盘一锅端,捣毁了一个商品柜,坐在酒店大堂的地板上耍赖不肯起来,在电梯里差点用头撞墙,踹了好几脚客房的门,这些算吗?”
苏莞不可思议。
祝谨宸深意十足,“苏助理,你的酒品非常令我意外。”
苏莞默了一秒。
祝谨宸不着痕迹弯了下嘴角,“不过,你倒是没有非礼我。”
苏莞的脸一秒红透,“我……我就是喝得再醉也不可能非礼你。”
祝谨宸半真半假,“是不想还是不敢?”
苏莞秒回一句:“不想。”
祝谨宸笑了声。
苏莞抿了抿唇,声音很小,“那……那昨天晚上谢谢你照顾我。”
祝谨宸挑眉,“表示感谢只用嘴说?”
苏莞犹豫了下,“那你想要什么?”
祝谨宸翘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你想给我什么?”
苏莞认真思考了几秒,“那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祝谨宸随口道:“早饭?”
苏莞连忙摆手,“晚饭,大餐,等回E市就请。”
祝谨宸却丝毫不买账,“我不缺一顿饭。”
苏莞顿时又颓了些,“那你到底要什么?”
祝谨宸神情玩味儿,“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苏莞问什么事?
祝谨宸却道:“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你现在只需要答应我这个要求就行了。”
苏莞顿了顿,“那先说好,不能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祝谨宸嫌弃瞧着苏莞,“把我当什么人了。”
苏莞在心里腹诽没吭声。
祝谨宸扬下巴示意座机的方向,“点餐吧,我饿了。”
苏莞这才拿起座机话筒拨0打内线电话订餐,很简单地点了两碗面,一份墨鱼的,苏莞吃,一份肉丝的,祝谨宸吃。
饭后祝谨宸开了个视频会议,总公司那边的。但祝谨宸不在总公司任职,会议内容基本跟他没什么关系。
苏莞给他送牛奶的时候还以为他在专心致志地开会,走近了才发现祝谨宸早就已经把会议窗口最小化,然后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玩着电脑系统里自带的游戏纸牌。
苏莞默了一秒。
祝谨宸问她怎么?
苏莞没吭声,没把那句万恶的资本家宣之于口。
祝谨宸开完会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外面下起了雨,起初很小,慢慢绵延成了倾盆。
酒店客房阳台的落地窗被风吹得咣咣直响,祝谨宸坐在沙发里刷手机,时间一点点过去,雨却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
冯明给他打来电话,确认祝谨宸是否要取消原本定在明天上午的财经访谈。
祝谨宸说是。
他原本就不喜欢在电视节目上一本正经地给那些所谓的年轻创业者灌心灵鸡汤,没有意义。再者,有哪个老板会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经商之道告诉别人?
祝谨宸挂断电话之后看了眼天气预报,上面写着降雨大概持续到下午六点。祝谨宸原本计划着下午返回E市,但现在看来悬了,因为这样的天气飞机根本不飞。
祝谨宸继而换了泳衣,披着酒店的浴袍,去了酒店的室内游泳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游泳还能打发打发时间。
祝谨宸走到游泳池旁边后将浴袍脱下来随意扔在躺椅上,然后直接进入了深水池。
他水性不错,用自由式游了一个来回,便悠闲地仰躺在水里,闭着眼睛随着水波飘。
这段时间他其实挺累的,连续出差不算,主要是需要他考虑的事情太多。
他闭着眼睛耳朵沁进了一点水,对周围声音的感知变得有些迟钝。不知道过了多久,祝谨宸感觉他到身边水纹的微微变化,他掀眼皮去看,在他的右边多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
那个女孩长得很精致,像是混血,眼睛大大的,身材也好,又瘦又白。
她看着祝谨宸,然后挑逗一笑,“你是一个人吗?”
这种泳池搭讪并不稀奇,尤其祝谨宸这种长得帅的,被女人搭讪基本属于家常便饭。
祝谨宸对她礼貌微笑,但话却是婉拒,“不好意思。”
女孩闻言遗憾地耸了耸肩,然后姿势优雅地离开了。
祝谨宸继而从台阶上岸,他没带手表和手机,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外面的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很多。
祝谨宸随意披了浴袍,然后迈步离开了游泳池。
苏莞还没有回来。
中午吃完饭的时候,祝谨宸派她去了A市的子公司。今天A市的子公司与E市的子公司做交接,苏莞代表祝谨宸过去当监交,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就站那看着当个人使就行。
祝谨宸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便拿出手机给苏莞发了条短信,让她订今天晚上返回E市的机票。
其实原本也用不着这么急,明天走也可以,但E市那边有个项目的批文下来了,祝谨宸想赶回去先把项目的事情办妥。
苏莞在下午六点左右返回酒店,两个子公司的交接工作都已经完成,苏莞很负责的把交接明细复印了一份拿给祝谨宸。
祝谨宸接过去之后一目十行,没什么问题,就扔进碎纸机里将复印件粉碎了。
晚饭是在酒店吃的,吃完之后,苏莞便直接和祝谨宸一起坐车前往机场。
司机是A市这边派的人,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路上不停地找话题跟苏莞聊天,祝谨宸坐在后车座冷眼瞧着,半晌靠着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车子行驶到一个红绿灯路口时,祝谨宸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祝谨宸睁开眼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祝谨宸的脸色一秒沉了下来。
苏莞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等祝谨宸挂断电话后,苏莞问他怎么了?
祝谨宸的眼眸内没有半点温度,只吩咐司机调头,然后赶往祝老爷子的别墅。
司机不明所以,但也没敢多问。
一路沉默,车厢里是前所未有地压抑。
车子抵达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保姆站在别墅的大门口等待着。司机将车子停稳,祝谨宸拉开车门下车,保姆迎面快步走过来,眼圈是红的。
祝谨宸扶了保姆一把,“王姨。”
保姆的眼圈更红,“谨宸啊……祝老先生他……他……”
祝谨宸安抚式地轻轻抚了抚保姆的后背,然后快步向别墅内走去。
苏莞和保姆赶紧跟在祝谨宸的身后。
客厅里已经站了很多人,是医生,还有护士。
此时屋内的气压极低,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当祝谨宸和苏莞出现在客厅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祝谨宸喊了一声:“王姨。”
然后对保姆示意苏莞的方向。
保姆会意,连忙走过来拉着苏莞的手快步离开了客厅。
保姆带着苏莞去了一间客房。
四下再无其他人,苏莞拉住保姆的手问道:“王姨,祝老先生他怎么了?”
保姆用手背抹了一把泪,声音很轻,“今天晚饭过后,我去书房给祝老先生送牛奶,却发现他摔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我连忙联系了医生,可等医生赶来的时候,祝老先生却已经……”
保姆没忍心把话说下去,但意思却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苏莞震惊捂住嘴,“你是说……”
保姆无声点头。
祝老爷子是突发脑溢血,病情来势汹汹,回天乏术。
苏莞不好再多说什么,只低声说节哀。
保姆轻轻拍了拍苏莞的手背,然后便离开了客房。
顾安衍的车在凌晨一点半开进院子,他一直在讲电话,没直接去客厅,反而找了处清净,随手推开一间客房的门,本意是想坐坐休息。
他不成想苏莞会在这里。
顾安衍一推开门,迎面就看到在沙发上坐了个人。但因为房间里没有开灯,那人又是倦着身子背对着门的方向,顾安衍没看清楚是谁,只隐约能看出来是个女人。
苏莞听到动静后第一时间以为是保姆,又下意识起身,她一句“王姨”还没说出口,迎面迎着窗外的月光看到那个身影,她瞬间就怔住了。
是顾安衍,即便看不清楚他的脸,苏莞也能全凭感觉将他认出来。
顾安衍也明显认出了苏莞。
他的手机里还在讲着什么,顾安衍冷漠一句:“去处理。”然后便将电话直接挂断了。
他继而看向苏莞。
苏莞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外面的楼梯拐角处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安衍匆匆一撇,是保姆。看她走的方向,多半是去祝老爷子生前的书房,但会途径苏莞的客房。
顾安衍握着房门的把手直接将门关闭,然后转身几步走到楼梯的另一端。他目测了高度,一秒未犹豫,在保姆上楼之前,他敏捷翻越栏杆,从楼梯上一跃而下。
苏莞居住的客房靠近后院,楼梯的设计有一半是露天,顾安衍从楼梯上跳下来就跳到了后院的草地里。
他虽然已经控制了力度,但毕竟是一个成年男人,落地不可能没有任何声响。楼上的保姆听到后要走过去瞧,顾安衍听到苏莞对保姆说:“王姨,是只野猫。”
再之后的对话顾安衍没有去听,径直顺着后院的小路离开了。
夜深,顾安衍边走边点了根烟,夏天的夜风湿热,灰白的烟烬在路灯光影的交织里忽明忽暗。
他从院子的小路绕向别墅的正门,在门口站了两个抽烟的男人,一个五十多岁,是顾安衍的小叔。另一个三十出头,是顾安衍小叔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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