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张口就来,“你自己说过,你连孩子都有了,跟孩子的母亲一起养在国外,金屋藏娇。”
祝谨宸片刻蹙眉,“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种话?”
苏莞有理有据,“半年前,在E市的烧烤店,你亲口跟我说的。”
祝谨宸顿时又好笑又好气,“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吗?我随口逗你的瞎话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他顿了顿,一偏头,“苏莞,你是不是喜欢我?”
苏莞一怔。
祝谨宸意味深长地琢磨着,“如果不喜欢,会把我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苏莞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祝谨宸笑了声,肆意又坏。
苏莞索性扔了筷子,“我吃饱了,要回去继续看房子吗?”
祝谨宸漫不经心从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擦嘴,“当然,我还得给你写申请报告。”
苏莞默了片刻,然后起身率先往门外走去。
祝谨宸也起身跟上,他一边走一边又微不可查地笑了声,似乎心情很好。
之后的一段日子,祝谨宸便隔三差五地让苏莞来找他,当然每次来的理由都不一样,有的时候是填表,有的时候是走手续,反正主动权在祝谨宸手里,他怎么说怎么是。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马路上到处张灯结彩,连商场都挂满了大红灯笼,很是喜庆。
苏莞没有亲人自然是自己一个人过年。
她其实很讨厌过节,包括但不限于传统节日、洋节在内的所有节日。因为平日里还觉察不出来,但一过节,那种既开心又热闹的气氛一烘托,就把苏莞的那种孤独感无限放大。
苏莞一个人窝在家里吃了顿面条,其实也可以去买速冻水饺,但苏莞不想出门,她不想看到那些喜气洋洋的装饰,也不想看到那漫天的烟花。
苏莞没看春晚就直接去睡觉了,但睡得并不踏实,窗外一有烟花爆竹的响声,她就会被吵醒。
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外面却热闹非凡,苏莞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酸。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起初第一声苏莞都没反应,毕竟这个时候,谁会给她打电话?等到电话又响了好几声,苏莞才摸黑将放在床头的手机拿了过来。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没有备注。她继而按下通话键,“喂?”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烟花的爆响,紧接着是祝谨宸那熟悉的声音,“这么早就睡了?”
苏莞顿时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她下意识拉开窗帘去看窗外,霓虹夜色,长长的灯火从南向北,从西向东连成了一片。
苏莞并未看到祝谨宸的身影。
不过想想也是,这种日子,祝谨宸肯定是要跟家人在一起团圆。他其实一早就回了E市,大约年二十七的时候,苏莞去祝谨宸的办公室交表但没看到人,值班的工作人员告诉苏莞,说祝谨宸已经休假回家了。
苏莞对着手机,“你怎么知道我已经睡了?我正在看春晚。”
祝谨宸的语气不咸不淡的,“关着灯看春晚?够有情调的。”
苏莞一怔,又拉开窗帘往外面看。
祝谨宸在手机那头闷笑,“左边。”
苏莞没来由下意识扭头。
外面飘落了小雪,一簇车灯忽然亮起折射在纱帘,在雪色、月色、霓虹、烟花和路灯之间,窄窄的一缕线,祝谨宸的黑色风衣沿着线被拉得很长,影落在地。
苏莞一时说不出话来。
祝谨宸望向苏莞这扇窗,他的面容被雪花吞噬,看不真切,白皙挺直的鼻梁染着淡淡冻红。
他掐着时间,在零点的钟声敲响时,他通过手机对苏莞轻声道:“新年快乐。”
苏莞鼻头一酸,却依旧没吭声。
祝谨宸等了片刻,“不跟我拜年吗?”
苏莞的声音微哑,“新年快乐。”
祝谨宸嗯,“那我回去了,晚安。”
他还要再赶回E市,因为像他们这样的家族,大年初一少不了到处拜年走礼,祝谨宸作为祝家的儿子,不在场不行。
祝谨宸只是为了跟苏莞说一声新年快乐,连年三十的晚餐都没吃完便提早离开。他紧赶慢赶,赶在零点之前,从E市到J市,全程四百多公里路,四个小时的车程。
苏莞站在窗台看着祝谨宸上车,车子发动,然后调转方向离开。
大年三十的街道空旷,祝谨宸的车灯在夜幕下显得尤为明亮。苏莞看着那束灯光一瞬不瞬,直到它完全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大年初一,祝谨宸就陪着祝董事长应酬了几波来拜年的客人,顾安衍作为长子自然也在。
初二顾安衍按照习俗陪简禾回了娘家,祝谨宸在家里陪了陪自己的母亲。虽然祝母很多事情不靠谱又任性,但毕竟是祝谨宸的生母,祝谨宸总归还是孝顺。
初三祝、简两家安排了聚餐,虽然简正国已经进去了,但简太太还在。作为亲家,又是顾安衍和简禾结婚的第一年,无论如何也得走个过场,把面子做足。
初三一大早顾安衍就亲自开车与祝董事长一起前往酒楼,祝母和祝谨宸自然没去。祝谨宸是不适合去,祝母是不愿意去。
其实祝董事长有示意祝母同去,毕竟祝母是正儿八经地祝太太,顾安衍的母亲又已经去世,要是识大体懂得顾全大局的女人,怎么着也会把这个表面文章做好。毕竟顾安衍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还在祝氏集团担任要职,祝母跟他的关系闹得太僵没什么好处。
但祝母那脾气根本不管这些,她原本就对顾安衍憋着一肚子气,能让顾安衍回祝家那是没办法的事儿,但说什么也不可能让她在外人面前跟顾安衍演什么母慈子孝。
顾安衍和祝董事长出门之后,祝母就开始在家里骂。祝谨宸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母亲的脾气,自然是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冒。
大约快到十点的时候家里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保姆在厨房里忙着备菜,电话是祝谨宸接的。
他全程没说什么,只是神色越来越凝重。
祝母在客厅里瞧见祝谨宸的表情问他:“怎么了?谁的电话?”
祝谨宸说没什么,“公司有点事,我去一趟。”
祝母皱眉,“大过年的也不消停,什么事儿还值得你亲自去一趟?现在公司不都已经交给顾安衍管了吗?你去忙什么?打电话给顾安衍让他去。”
祝谨宸已经穿上了外套,“您在家里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旁的就别操心了。”
祝谨宸话落就已经拿了车钥匙向门外走去。
但他其实没跟祝母说实话。
刚才那通电话根本就不是公司的事,而是顾安衍和祝董事长一起出了车祸。这种事不适合告诉祝母,她一个女人受不得惊吓,又是过年,祝谨宸想先去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做安排。
祝谨宸开着车直达E市中心医院。
过年期间医院也格外冷清,没什么人。
祝谨宸坐电梯直达五楼住院部,早有两名交警等在了那里。事故起因是酒驾,对方年初二喝多了酒,初三酒没醒就开车出门,正好撞到了顾安衍和祝董事长的车。
因为车子是从左边冲了过来,当时坐在驾驶室的顾安衍出于下意识地自保反应,猛打了方向盘右转。车子由于巨大的惯性甩尾,坐在驾驶室后面座位的祝董事长便直接被对方车辆的车头撞击。
也就是说,这起车祸,顾安衍只是受了轻微伤,而祝董事长却伤势严重。
祝谨宸礼貌问交警,“我大哥他人现在……”
交警道:“他胳膊受了刮伤,在包扎。”
祝谨宸又问:“那我父亲……”
交警沉默片刻,“令尊情况不太乐观,但医生正在全力抢救。”
祝谨宸便不再多言。
他一直等在医院的长廊。
大约十几分钟,从长廊尽头的拐角处走过来一个手臂被包扎着的男人,是顾安衍。
祝谨宸并未看他,只依旧站在长廊的窗户台前看着窗外不远处的花园。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有些话到底要不要宣之于口,还要等祝董事长最后能不能被抢救成功。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祝董事长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命是保住了,但人却一直昏迷着。
医生告诉祝谨宸和顾安衍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祝董事长很可能会一直昏迷不醒。
医生将祝董事长推进特护病房,祝谨宸跟了两步又顿足,他侧过头看向还站在走廊上一动没动的顾安衍,后者神色淡然,眼眸里没有一丝愧疚和难过。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瞒肯定是瞒不住。当务之急便是要平衡好各种事务和稳定住局面。
早在这之前,外界就开始盛传祝氏集团的沧海遗珠,也就是顾安衍以祝家长子的身份回归,与原本的祝氏集团太子爷祝谨宸内斗。再加之最近两年市场经济不景气,生意难做,如果此时向外界公布祝董事长出车祸昏迷不醒并且可能会成为植物人的消息,一定会对祝氏集团的股价造成难以预料地影响。
但不公布也瞒不了多久,正所谓,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祝谨宸必须要回到祝氏集团,与顾安衍一起挑大梁。
但祝谨宸并不想回去,因为他对顾安衍的心思门儿清。
早前举报顾安衍的事情虽然没以祝谨宸的名义,但顾安衍不傻。除了祝谨宸之外,没人会刻意针对他。那既然如此,与其让祝谨宸在外面肆无忌惮,倒不如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加安全。
祝谨宸皮笑肉不笑地瞧了眼顾安衍被纱布包扎的胳膊,“为了让我回公司,大哥可真是下了血本。”
顾安衍佯装听不懂,云淡风轻,“你不回来也行,总归我累一些,事情总能扛过去。”
祝谨宸微微敛了眼眸,没有吭声。
之后的几天,祝母与简禾以及祝氏集团的高层陆续接到消息来了趟医院。简禾只是走个过场,待了不到五分钟就离开了。祝母倒是真伤心,当着一众高层的面哭了很久,又把顾安衍痛骂了一顿。
有高层急不可耐询问祝董事长的具体情况,毕竟这个时候站队很关键。人人都知道祝氏集团将来的掌权人不是祝谨宸就是顾安衍,所以,一旦选对了,将来必然高升,但不幸选错了,前途尽毁。
祝谨宸不得不与这些高层一番虚与委蛇,嘴皮子都累酸了。他觉得特没意思,但又没有办法。
祝谨宸最后还是回到了祝氏集团任职,毕竟在这个时候,他总还是要顾全大局。但在他回祝氏集团之前还是先去了趟J市。没别的事,就是先把苏莞的拆迁款给办完了。
其实这点事儿根本用不着祝谨宸亲自处理,他随便一句话,下面有的是人来办理。
但他想见苏莞,总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初十那天,祝谨宸约了苏莞在他办公室里见面。苏莞以为又是去填什么表,拿什么资料,但没成想一进门,祝谨宸就把拆迁完结手续都给了苏莞。
苏莞略微意外,但没多说什么,只问了祝谨宸一句:“这样就可以了吗?以后不用再来了吧?”
祝谨宸差点没被苏莞这句话给噎死。
祝谨宸还以为,苏莞至少会问一句,怎么这么快就办完了,敢情苏莞是巴不得赶紧办完,她倒是对他丝毫没有什么留恋。
祝谨宸压着烦躁,“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快就给你办理?”
苏莞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
祝谨宸就不说话了。
他是为了想要跟苏莞说说话才找了这么个理由让苏莞来见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母亲让他心烦,公司里的高层也让他心烦,他还以为,至少他能在苏莞这里得到一丝宽慰。但不曾想,正月十五都还没过,他就跑来见她,然后就得到了一句“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
不是,他祝谨宸的工作能力还需要苏莞来相信?
祝谨宸心里的郁闷简直比来J市之前更甚。
苏莞仔细将那些手续资料收好,又火上浇油,“拆迁款和补偿款是在七个工作日之内给吗?”
祝谨宸已经一个字都不想再说,只闷声嗯。
苏莞又道:“那我走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她话落就转身向办公室门外走去。
祝谨宸瞧着那不带一丝犹豫地步伐,恨不得上去一把将她拉住。
但他还是忍住了。
苏莞走到门口,祝谨宸又将她叫住,“苏莞。”
苏莞顿足回头。
祝谨宸沉默片刻,“我这段日子不会来J市了。”
苏莞没什么反应,只应了声。
祝谨宸还想要说什么,但瞧着苏莞这样的淡漠,他所有想说的话又全部咽了回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祝谨宸果然没有再来J市。祝氏集团内部忙的不可开交,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事务需要处理。
祝谨宸回到祝氏集团之后低调又谨慎,毕竟现在的祝氏集团已经被顾安衍弄得乌烟瘴气,水太深了,如果祝谨宸不小心,很可能也会被顾安衍的那些破事儿波及牵扯到。
祝董事长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且默认了这一事实。祝谨宸在祝氏集团稳定局面之后主动请缨去负责J市的荒山改造项目。
他并不知道那个荒山有关于塔塔的故事,他之所以选中那个项目是因为荒山改造基本属于公益,账目一早也被祝谨宸查过了,没什么问题。祝谨宸想着继续远离公司中心,跟顾安衍打持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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