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表示不是那种人,拍着胸脯保证,“大哥放心,有我吃肉的时候,就有你啃骨头的时候。”
苏大哥美滋滋,“那大哥就等着跟你吃香喝辣了。”
看着丈夫那说到兴奋处嘿嘿直乐的傻样,苏大嫂忍不住默默吐槽,所以这是大哥还是大黄狗,跟着啃骨头就叫吃香喝辣了?
有人在心默默吐槽,也有人直接把不满诉之于口。
夜深人静,刘春芳一边坐在床沿叠衣服,一边满脸不赞同对伏案看书的丈夫道,“老苏,你今天有点太由着小美了,还答应给她十五块,五毛钱都嫌多!”
苏支书无奈笑道,“别说你没瞧出来,小美那样用心研究缝纫机,就是看上了她大嫂的学费。咱们当然可以不给,只是她以后再遇到事情,可就不会这样积极了。”
他说的倒是刘春芳没想过的角度,一时怔愣住了,手头的动作也不由停下,“你是说如果没有学费的刺激,她就不会去研究,可能这辈子都不会使缝纫机?”
苏支书不可置否。
刘春芳陷入了沉思,半响后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提醒我了。我总想着她是不是又有什么小心思了,才会这么急着要钱,倒是没想过,她通过看说明书就会用缝纫机这事,本身就很不正常,她啥时候这样聪明能干了?”
“小美其实是聪明孩子,只是她的聪明跟老二、和别的聪明孩子都不一样。可能村里人说的对,是咱们把她宠坏了,什么都帮她打算好,导致她没有一点压力和上进心,书爱读不读,说私奔就私奔,反正永远有人帮她兜底。”苏支书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我也是最近才想通,既然咱们护得太好,那不如从现在开始撒手不管,她总要学着自己长大。只要小美把心思放在正道,说不定她以后自己就懂得上进了,就像这次一样。”
当然指望她一下子开窍懂事是不可能的,所以孩子有点上进的苗头,当父母的就要大力支持鼓励,这样她才有继续前进的动力。
养闺女就是麻烦,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想方设法引导她上进。
苏支书陷入了甜蜜的烦恼中。
刘春芳张大嘴巴看着他。她以为闺女那事闹得人尽皆知,连累全家都成为别人的笑柄,最爱面子的老头子就算不对她失望透顶,多少也该有些埋怨迁怒的。
万万没想到,这老头子装得严谨公正,其实心眼偏得没边了,闺女无法无天,他还能从当中看出她的聪明果决?
见过宠孩子的,还真没见过这样宠孩子的。
刘春芳承认丈夫说的有一点道理,可她没有老头子这样的定力,“一下子给小美那么多钱,你就不怕她哪天又跟那小子私奔?”
要说这孩子不是一般的胆大包天,十里八村也有偷偷搞对象的,可人家最多一哭二闹三上吊,谁也不像她似的私奔,还差一点就让她私奔成了。
那小子居然要领着小美去南边打工,说是工厂遍地是黄金,可天高地远,又人生地不熟,谁知道什么情况,万一有个好歹他们也鞭长莫及,如花似玉的闺女是不是就白养了?
反正那次是把刘春芳给吓坏了,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面对这么敢想敢做的闺女,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放手。
她都恨不得把人拴自己裤腰带上。
刘春芳越想坚定,抬头居然看到老头子笑了,“你放心,那小子再也没机会回来引诱小美了。”
“怎么回事?”刘春芳闻言一愣,突然坐立不安起来,“你是不是在背地里做了什么?”
她想起老头子那天带着一群青壮把俩人堵在火车站,老大和小伙子们都摩拳擦掌了,老头子却不让他们动拳脚,只是领着两人,亲自把那小子按着送上他原本要去的火车上,说是把人送走一了百了。
但刘春芳心里总不得劲,心想这小子无法无天,不狠狠吃个教训,还是可能跑回来继续纠缠小美的。
孩子他爹该不会是名义上把人送走,实际是在背地里下黑手吧?
看着妻子脸上的游移不定,苏支书无奈道,“我是老党员,不会犯原则错误的。”
刘春芳也是关心则乱,这会儿才想起老头子不是这种人,讪笑道:“你突然说没机会什么的,我可不就想岔了。”
苏支书摇了摇头,才正色道,“有件事没告诉你们,那小子带小美去深城,其实不是为了进厂打工,而是打着偷渡去港岛的主意。”
家里老头子喜欢收听新闻广播,刘春芳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偷渡是怎么回事,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偷渡?这究竟怎么回事!”
苏支书看着跳跃的烛灯,缓缓道:“外头都说陆城那小子的亲妈抛夫弃子,跟着有钱的男人跑了,导致他爹不疼爷不爱,年纪轻轻成了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但我去年找朋友打听,才知道不是这回事,他妈本来就是富家小姐,在港岛也有亲戚。他妈一直想带他去港岛寻亲,只是一来风险太大,怕陆城年纪小熬不住,二来陆城他爸也不同意,最后只能独自离开。”
“陆城他妈一去多年毫无音讯,他爸可能疏于管教,但绝不是因为没感情,而是这小子自己主意太大,谁也管不了。他骨子里就不是安分的,心里又一直惦记着他妈,我早知道会有这一遭,所以无论如何也不答应他们在一起。但是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居然想带着小美一起走。”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刘春芳还是一阵后怕。
她光是想到闺女跟人跑南方去吃苦受累的可能,就担心到彻夜难眠,结果老头子告诉她闺女差点跟人偷渡?
偷渡可不是闹着玩的,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就算侥幸成功,闺女也回不来了,他们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想到那个可能性,刘春芳吓得脸色发白。
苏支书见状无奈摇头道:“就是知道你害怕,我才一直压着没说。放心好了,我辗转找到深城那边的战友,托他帮忙注意那边,前些天对方发来电报,那小子已经出发了,从此不管是死是活,都跟咱们小美没关系了。”
这也是他敢放手让小美成长的原因。
孩子胆大归胆大,但据说小姑娘们都觉得陆城那小子又痞又帅,好多人为他着迷疯狂,而他也承认闺女找这么个对象,是有点眼光在身上的,那小子年纪轻轻有点狠劲在身上,恐怕不是池中之物。
只是人太不安分了,抛开他家复杂的成分问题,单看这人脾性,也不是能做女婿的人选,他才坚决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现在陆城走了,别的臭小子想在眼皮底下哄小美,别说他们拦着,怕是小美自己都瞧不上。
苏支书觉得危险已经解除了。
第8章
苏怀瑾对父母拿她开夜谈会的事情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她不是原主,只有记忆么得感情,对名义上小男友的动向漠不关心——要是对方是个豪门大少,或者自身惊才绝艳、有成为初代豪门的潜质,那她不介意接个盘。
虽说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破大防,特别思念家人朋友和初恋男友,尤其是谢氏集团那价值逾千亿的资产!
就像是故事里痛失宝藏的巨龙,半夜睡醒都恨不得以头抢地、痛哭流涕的程度。
苏怀瑾当然做梦都想要重回巅峰的,可她理智也知道希望渺茫。
穿越这种事,发生一次已经够惊悚的了,又不是菜市场的大白菜,怎么可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发生两次?
于是她一边抗拒着思考跟未来有关的任何事情,内心深处又隐隐接受现实,自己可能要做一辈子的苏小美。
老话说得好,做人最要紧是不忘初心。
在长辈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她这辈子的人生追求就是嫁入豪门,说实话,在哪嫁不是嫁?
但凡原主的小男友跟豪门沾点边,她都不介意代替原主跟他再续前缘。
可惜他不是。
对方确实帅得堪称惊天动地,不只在小地方招蜂引蝶,那张脸就算去北上广,照样吃得开,靠脸吃饭毫无压力,然而她不是他的富婆姐姐,比起脸,她更在意对方带原主私奔还得先攒半年路费的事实。
穷困潦倒的两个人,还怎么愉快的一起玩耍?
她只能选择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直接一键清空脑子里关于原主对象的记忆,着眼当下,努力搞钱。
是的,搞钱。
刘春芳让苏大嫂等地里的活不忙了再跟苏小美学缝纫机,但苏大嫂看着梦寐以求的机会就在眼前,一分钟也不想浪费,争分夺秒、见缝插针的缠着小姑子学习。
苏怀瑾想着早点教完也好,她可以尽早把钱赚了,倒也配合苏大嫂的学习计划。
然后,生平第一次赚钱的苏怀瑾,终于理解了那句老话——钱难挣,屎难吃。
聪明如她,看几遍说明书就会用缝纫机,便以为当老师也是这样容易的事,在她不遗余力的指导下,苏大嫂很快也能像她一样优秀,飞针走线、惊艳全场。
结果却让她大跌眼镜,苏大嫂看起来这么正常一个人,关键时刻手脚完全不听使唤,四肢好像不是共用一个大脑,各自为政、毫不相干。
无论她理论讲得多么精彩清晰,苏大嫂听得再认真仔细,只要往缝纫机前一坐,脑子立刻就像出了bug似的,乱成一团浆糊了。
打定主意做一个好老师、顺理成章把这份钱赚了的苏怀瑾,也终于维持不住耐心好师长的面具,逐渐开始暴躁,“大嫂,那是脚踏板,真的不是地/雷,放心踩就完了,炸不了的。”
苏大嫂抱歉一笑,“我怕一不小心把它踩坏了,总有些不敢下脚。”
“踩坏了也可以找人修啊,多大点事。”
苏大嫂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那不行,我宁愿一辈子学不会,也不能把它弄坏了。”
苏怀瑾:……
什么毛病,这么笨重的缝纫机当摆设能看吗?
她忍不住摊了摊手,“大嫂要是这么想,那可能真的学不会。”
苏大嫂一辈子学不会只是打个比喻,尽管屡试屡败,她学习的热情却是越发高涨了,闻言立刻挽回道:“小美,你就再教教我吧,我保证认真学习。”
刘春芳看到要钱不要命的闺女吃瘪,终于承认她爽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般说,“小美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说放弃,那这么多天用的功夫可都白费了。没把你大嫂教会,一分钱学费都拿不到。”
苏振兴看媳妇挺不容易,也忍不住帮忙劝说,“对啊小美,这世上哪有容易赚到的钱?你想想那十五块学费,就再坚持一下吧。”
苏怀瑾简直想要仰天长叹,人类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半途而废等于血本无归,一分钱都捞不着,咬牙坚持下去,至少能挽回一点损失。
贫穷使人卑微,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咬碎银牙坚持到底,哪怕这个学生教得她心力交瘁。
这大概就是风水轮流转了,苏怀瑾凭一己之力让全家水深火热了一个多月,现在终于轮到她被折腾得不轻,而其他家属情绪十分稳定,刘女士的心情更是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飞扬。
只要他们愿意,村子里就没有秘密。
支书闺女为了帮家里省钱,苦练缝纫机技能,并且对她大嫂倾囊相授的无私行为,到底还是渐渐传播开了。
消息刚传出去,乡亲们宛如听到了鬼故事般不可思议。
但除了细节有些夸张,事情是真的,耳朵尖一点的也能听见支书家里踩缝纫机的声音,可见苏小美会用缝纫机是真的!
前两天听到苏支书在家门口吹闺女懂事的人,原本没当回事,这时也免不了佩服他们老支书的实事求是。
关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家小美还真长大了懂事了啊。
大概是私底下被支书两口子教训的很惨,再任性妄为的人也学会长记性了。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大家伙越想越有道理。
说到底,苏小美私奔损害的是她自己的名声和父母的面子,大清已经亡了,新社会不搞连坐那一套,也不会有人因为苏小美不检点,就觉得他们兰溪村的所有女孩都没教养。
村里人之前一面倒的批判指责,不过是出于幸灾乐祸的天性,也有些人确实为苏支书抱不平,对这样辜负他们的苏小美感到恨铁不成钢。
总之,大部分村民跟苏小美没有利益关系,她名声不好的时候,他们跟风落井下石,现在她洗心革面、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们也都纷纷换上了善意鼓励的笑脸。
吃瓜群众就是这么随意!
但他们这样随风摇摆的立场,给刘春芳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私奔事件发生之前,刘春芳是全村女人最羡慕的对象,没有之一。
眼界决定高度,乡下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离不开县城,也就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女人们对幸福的定义十分狭隘,用一句话就能概括——男人能干顾家,孩子出息听话,全家拧成一股绳,生活蒸蒸日上。
而这些东西,支书媳妇全部拥有。
苏支书有多能干大家有目共睹,就连他媳妇也成了十里八村备受尊重的存在,地位之超然,可以说满村就没人敢给刘春芳委屈受。
这样好福气的刘春芳,生养的三个儿女竟然也个顶个的优秀。
大儿子能干孝顺,还娶到了镇上的好姑娘当媳妇,给她大大的长脸;二儿子就更不用说了,那是文曲星下凡,不是当官就是做大老板的料;就连娇气任性的闺女苏小美,出事之前大家也都默认她前程差不了,就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满镇子都找不出比她更标致的姑娘,指不定哪天就嫁进城里享清福去了。
嫁得好、肚子更争气的刘春芳,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被人吹捧了半辈子,不想到了即将功成身退、含饴弄孙的年纪,却遭到了来自亲闺女的背刺,一夜之间沦为周围人的笑柄,把这辈子没受过的憋屈,一口气受尽了。
刘春芳表面上学着丈夫的不为所动,其实心里憋着老大的气。
但凡闺女没学会装乖卖可怜,还跟以前一样不服就干的话,她早就竹笋炒肉伺候了。她可没有儿媳妇想象的那么好性子,打老大都跟揍孙子一样顺手,揍闺女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偏偏这丫头不知道哪根筋开窍了,越犯错越装得无辜可怜,让她每每扬起的巴掌都不忍心落下去,胸口的郁气无从发泄,累积到一定程度然后触底反弹。
终于让她等到了闺女口碑逆转这天。
刘春芳再次抬头挺胸从人群中穿过,听他们换着法子夸自家小美聪明懂事,回到家里看闺女兢兢业业教大嫂用缝纫机,她的心情那叫扬眉吐气、神清气爽,竟然觉得老二考成县状元,老大结婚那会儿,来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恭维之声,都没有此刻这般叫她舒坦。
这天,刘春芳又听乡亲们狠狠夸了苏小美一通,才意犹未尽回家,一进门就看到苏小美本美,她笑容越发真切,“小美啊,你梅红姐过两个月办酒席,要开始做新衣裳了,她妈知道你会用缝纫机,刚说想请你帮忙呢。”
苏怀瑾瞪大了双眼,由于苏大嫂这个学生迟迟教不会,导致她自己的新衣服还遥遥无期,刘女士居然想让她给别人做新衣服,人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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