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半夜约着几个狐朋狗友出来喝酒, 宿醉过后开始头痛发烧,赵晓睿起初没当回事, 以为是普通感冒, 吃了几片布洛芬就蒙头睡觉, 后来反反覆覆烧到近40度才去医院。
结果抽血一查肌酐1000多,确诊为尿毒症。
一纸诊断证明如同晴天霹雳,吓得赵晓睿魂飞魄散, 他当时心中充满了恐惧,站立不稳,觉得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了, 医生让他抓紧时间通知家人。
收到消息的姜磊和赵芳感觉天都塌了,他们连夜坐火车从北陌赶到北京, 带着赵晓睿跑遍北京所有医院找有名的大夫看病, 北京花销大,每次光专家挂号费就好几千, 能不能挂到都还要另说。
只可惜不同的医院和专家宣布的结果都是相同的——肾衰竭不可逆, 治疗尿毒症的办法只有两种, 透析和换肾。
赵晓睿病情发展很快, 他在医院里住了下来, 一边透析,一边等待肾移植。
血液透析一次需要四个小时,除了忍受极大的痛苦, 对患者体力和元气也消耗非常大,自打赵芳亲眼见过赵晓睿做透析痛苦的样子后就一直想给他换肾, 但换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开巨额医疗费用,更难的是等待肾/源,况且,即使换肾成功也需要终生服用排异药物。
医生初步估算,从换肾到日后的血液透析,整个治疗总费用大概在七十万元左右。姜磊和赵芳几乎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依旧没能凑够。
得了尿毒症意味着要烧钱,这种病光维持治疗费用就不菲,赵晓睿什么医疗保险也没买,这样一来,费用全落在他们自己身上。
赵芳愁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几乎精神崩溃,姜磊也觉得赵晓睿这病简直就是个无底洞,他们源源不断往里面砸钱,到头来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
天文台每周一下午四点钟开组会,团队主要研究人员都在场,姜半夏趁中途休息去咖啡机那边接了杯美式。
回来犹未落座,就瞧见方才还昏昏欲睡的众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三分震惊,七分八卦,中间还带着点儿微妙的难以置信。
迟烁在掩面轻咳。
姜半夏不禁心生疑窦:“怎么了?”
这架势整得她怪害怕的。
付立军性子慢热,他坐长桌最前方,离得远,没有察觉气氛不对劲,听见她问于是实话实说:“半夏,刚才你手机闹钟响了,栗子帮你关了。”
姜半夏不记得自己定了闹钟,于是转眸看向杜栗:“什么闹钟啊?”
“嘿嘿。”杜栗狡黠一笑,姜半夏直觉不妙,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间隔几秒,杜栗清清嗓,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保证全场每个人都听到了:“闹钟标签上写着,提醒男朋友括弧(未追到)吃感冒药。”
呼啦一声,姜半夏身体血气全往脸上涌。
听说姜半夏最近在追一个男生,曹彬激动得差点当场落下泪来:“小夏姐,您终于开窍了!”
一群同事亲切地朝她行注目礼,姜半夏却下意识把目光挪到迟烁那儿去了,后者清瘦手臂搭在桌沿,坦坦荡荡回视,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慢半拍的付立军眼睛闪过亮光,他先是瞪一眼不争气的外甥,而后探身问她:“半夏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他自动忽略了括号里的三个字。
姜半夏回以尴尬的微笑:“付老师,不是男朋友,还在追。”
看来自家外甥还有希望!
付立军“呦”一声:“哪家孩子这么大面子啊?”
领导带头八卦,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组会走向逐渐跑偏,同事围着姜半夏七嘴八舌:
“多大了?”
“高不高?”
“白不白?”
“帅不帅?”
迟烁长指悠悠转笔,唇角带着淡淡笑意,低头在笔记本写了几句。
还是杜栗聪明,直接问她:“有没有照片?”
姜半夏扶额叹息,故作头疼状:“拿不出手。”
这得多丑啊,曹彬心想。
闻言,迟烁停住手里正在记录的笔尖,冷冷撇过来一眼,姜半夏直接无视。
想起方才的闹钟,杜栗戳她:“对了半夏,你不提醒他吃药了吗?”
提起这事,姜半夏又羞又恼,咬牙切齿地说:“不用,我想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杜栗:?
曹彬:?
姜半夏摸出手机,藏在桌子底下给迟烁发微信:
不许笑不许笑不许笑!!!
她越气愤吧,他笑得越坏,最后直笑得姜半夏莫名其妙起来,后面几天迟烁一想起这事就乐得不行。
周末这天姜半夏在天文馆有个主题演讲,迟烁被他母亲勒令回家吃顿饭。外面天阴着,饭后,付怡娴拿着剪刀修剪花,枝叶落在地上,女人时不时以试探的眼光端详迟烁。
“看来最近心情挺不错啊,儿子。”
她说着搁下剪子,坐他旁边问:“跟妈说说,有啥好事?”
迟烁压着嘴角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人在追我。”
“不可能!”付怡娴当即断言。
迟烁扭头看她,接着听他妈有理有据地分析:“算命先生说了你是追人的命!”
封建迷信真真害人不浅呐!
母子两个面对面,迟烁无语三秒,切一声:“您爱信不信。”
说话间,他手机铃声响,是江天乐打来的,迟烁接起:“喂。”
付怡娴原本还想继续问点什么,却见迟烁薄唇弧度在接听电话一刹那拉直。
也不知道那头的人对他讲了什么,迟烁怔忡片刻,忽然腾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
他险些握不住手机,付怡娴从未见过自家儿子这副模样。
恐慌,茫然,无助。
她暗道不好,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迟烁捞起茶几上的车钥匙,掉头疾步往外赶,他边跑边问:“她人怎么样?伤得严重吗?现在什么情况?”
心乱如麻的时候,他母亲在屋内叫他:“迟烁!”
他没有停下脚步。
亲耳听到江天乐说出“没有大碍”的一秒钟,迟烁有点踉跄,不小心被石子绊了一下,定住,这才意识到从刚才接通电话开始,他的身体一直是僵硬紧绷的。
“我马上到。”
他说完匆匆挂断电话,右手扶上车门,付怡娴追出来提高嗓门:“儿子,钱包忘带了。”
迟烁回身。
付怡娴急忙跑过来交给他,迟烁接过,手在颤抖,她这才忍不住问了句:“慌慌张张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妈,她出车祸了。”
付怡娴心里咯登一下,转瞬间明白过来迟烁口中的“她”是谁,还没来得及嘱咐几句,再抬眼时,迟烁已经驱车离开了。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跺跺脚,回到屋子给迟国荣打了个电话。
黑色卡宴一路呼啸朝医院飞奔,另一边已经有人先迟烁一步过去了。
姜磊和赵芳买完饭回来,在大厅碰见一众白大褂浩浩荡荡经过,个个神情严肃,他们哪见过如此场面,姜磊不由喃喃:“这么大阵仗,是出什么事了吗?”
旁边一位老爷子往他看的方向一瞧,了然于胸:“那边是vip病房,可不是一般人能住的。”
姜磊闻言一呆,禁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自从上次在医院碰见赵晓睿,姜半夏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她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托韩攸宁帮忙打听一下,没想到很快便有了消息。
当时她正准备去天文馆,半路接到韩攸宁电话,说院里肾内科接收了赵晓睿,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什么病,那边静默一会儿,低声说是尿毒症。
姜半夏就是在这时不小心闯了红灯。
耳边闻到可怖的尖锐喇叭,她一时竟分不清来自哪个方向,电光火石之间,人已经被一个重物带倒在地。
顾主任今天特地带了三位科室大佬过来会诊,怕打扰病人休息,是以他们都站在病房门口,几人盯着姜半夏新鲜出炉的片子翻来覆去地瞧,生怕遗漏什么不妥之处似的。
“我瞅着里面的病人伤得也不严重啊,用得着这么多专家亲自会诊吗?”旁边一位年轻医生不满抱怨。
他声音很轻,但挨他最近的顾承泽还是听见了,立即瞪他一眼,低斥道:“你懂什么,我平日怎么教你的,谨言慎行,少说多做!”
年轻医生连忙噤声。
医院病房紧张,这位病人能从急诊大厅直接转到VIP病房,聪明人一眼就能瞧出端倪,偏偏他这个傻徒弟还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顾承泽叹了口气。
就在刚刚,迟国荣亲自联系院长,托他帮忙照看一眼急诊一位名叫姜半夏的女孩,院长这才找到他。电话里迟国荣虽没有明说,但他既然开了口,里面那位的身份早已不言而喻,他们自然不敢马虎。
不过他这徒弟有一点倒没说错,姜半夏伤得确实不重,也幸亏那人骑的是电动车,外加减速及时,一通检查下来,就是腿上蹭破点皮。
她在里面处理伤口,外面这么多专家围着,反而把最先赶到的江天乐和韩攸宁挤得远远的,二人靠着走廊扶手闲聊。
“vip病房就是好啊,托半夏的福,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呢。”虽说有点不合时宜,江天乐还是没忍住笑了声,被韩攸宁一拳捣过去。
“迟烁来了。”她淡淡道。
江天乐见到迟烁时下意识瞥了眼钟表,当即便肯定这人飙车过来的。
“快年底了你俩轮番往我们这儿跑,这是上赶着为我们医院冲KPI呢。”
江天乐想借调侃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但男人显然急坏了,好看的浓眉紧紧蹙着:“她怎么样了?”
“还在里面处理伤口。”韩攸宁回答:“没那么严重,你别听江天乐胡说。”
韩攸宁比江天乐靠谱,听她这么说,迟烁高悬的一颗心总算安稳几分,下一刻阴森的目光冷冷投向江天乐,后者讪讪摸了摸鼻子。
他也没胡说,不过就是夸张了那么一点点嘛。
这时顾主任带着几位专家过来,迟烁连忙迎上几步询问姜半夏的状况。
“你是?”顾承泽不认识他。
“我是她男朋友。”
江天乐和韩攸宁对视一眼。
顾承泽寻思,这位病人朋友倒是不少,江医生和韩医生是她的朋友,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朋友。
“检查结果都出来了,没有颅内出血的情况,只是轻微脑震荡,平时注意休息,清淡饮食。”
迟烁温声应了。
“吱呦——”
病房门开了又合,有人从里面出来,此人是付怡娴的老朋友,现在是神经内科的主任。
“小烁来了,你爸妈跟我打过招呼了,放心吧,小姑娘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没什么大碍,不出两天,我保证她活蹦乱跳地去上班。”
迟烁跟人家匆忙道了句谢,这会儿才想起来问:“她怎么会出车祸?”
耳鼻喉科的一位医生适时递给他一张检查单:“病人右耳失聪,影响听声辨位,平时过马路就更应该注意安全……”
走廊一片死寂,回荡着医生冷漠而客观的叙述,静得怕人。
江天乐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呆傻三秒,猛地朝迟烁看过去。
起初迟烁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短促空白了一瞬,大脑处于宕机状态,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医生的话,但随即他听到自己错愕颤抖的声音:“…您说什么?”
见状,那医生也奇怪:“你不是她男朋友吗,她右耳失聪,难道这事你不知道?”
迟烁忽然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
右耳失聪?
他的第一反应是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可是,她用左手接电话,蓝牙耳机也只戴入左耳,走路习惯走在人的右边,小声叫她没反应……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种种令他不解的地方,如今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右耳失聪!
这个秘密令江天乐万分震惊,他眼神询问韩攸宁,后者朝他轻轻摇了摇头。“这事昭昭谁都没说,知道的人很少,就连朵朵都不知道。”
迟烁靠墙,他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忽然间就已虚脱。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们都走了,江天乐和韩攸宁也走了,病房门口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事故的后续处理交给警察,他在门口停滞了好一会儿,才提起劲儿抬手推门。
单人病房整洁纯白,床头摆着鲜花,光线有点暗。
“你怎么来了?”
迟烁没回答,心慌到难以附加的地步,他在姜半夏错愕苍白的表情中直截了当地问她:“你右耳怎么了?”
他立在床头问得很慢,胸间隐隐怒火中烧,不知是气她还是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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