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可闭不了嘴。
许清烛正要大喊,游熠察觉到她的意图,立即将她给拦腰抱起,两步迈到车前,把她给扔了进去。
—【二更】—
许清烛太瘦弱,就算她挣扎起来,游熠都不用费什么劲儿,转瞬间就被游熠给扔了进去。
许清烛气得满脸怒气地往起爬,但膝盖又压住了她的西装外套衣角,偏偏这时游熠还抓住了她脚踝,气得蹬脚踹他。
她正踹着,同时听见游熠说“斌哥你出去,车门锁上”,她立即翻身要伸手去拉车门,可游熠再次抓住了她脚腕,下一秒响起关门声和锁门声,车里只剩下她和游熠。
游熠松了手,许清烛闷声爬起来,忍住气得想回头咬人的怒火。
坐好后,她转头看车锁,觉得锁门也用处不大,她应该是可以从里面打开车锁推门下车的。
“说说,”游熠将风衣扔到前面,整个人转过来看她,他压着不悦的笔直唇线,随即轻动,大概到底是年长她六岁,能够包容她的脾气,声音还是平和的,“我到底哪得罪你了,你在和我生什么气?还是因为我推倒你的事?”
虽说许清烛说“这场戏,已经结束了”,好似她一直在演戏,但他眼睛又不是摆设,能分辨出来真假,他没那么好糊弄,他知道许清烛在那几个月里不会全是在演戏。
她和他相处时的高兴与哭泣是真实的,她带他回家,她在他爸妈面前的模样,也是真实的,不是作假。
所以,他在刚刚沉默的短暂时间里,思考她这样的态度,是不是因为他生日那晚亲了她的事而生气。
但那晚过后,他们说开了,之后的相处也很融洽,她没有发过脾气,所以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么只有在地下室的事情是导火索。
在地下室的事情发生后,她病了十天,之后她病好回来,她看似没有异常,却在他上班的时候,悄悄搬空了家里。
他这一个月以来,一直以为在那十天里,她和她喜欢的人发生了什么,让她更加喜欢那个人,才如此坚定地要离婚。
但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太过于薄情,他认为她这样的改变,不是因为她喜欢的那个人。
她似乎是在跟他发脾气,使小性子。
游熠此时目不转睛地看着许清烛,眼见她从被他给扔进车里的怒火模样变为平静。
又是这副淡漠清冷模样。
女孩子生气的时候,就是这副冷淡模样。
但许清烛对此的回应是:“游总,你想多了。”
游熠听到她的否认,喉结滚动,问:“那么你之前说的有喜欢的人了,是真是假?”
许清烛说:“真的。”
游熠看着她,慢慢笑了:“许清烛,你跟我放屁呢?”
许清烛:“?”
游熠被她给气得不轻,连放屁这种他很多年都没说过的话都说了出来,许清烛突然发现这事儿好像不太好解决。
许清烛低着头,游熠身体前倾,也低着头,但他是为了自下往上地看她,他哄着她说:“妹妹,和哥哥说两句实话?”
许清烛:“……”
许清烛看着眼前他近在咫尺的,对她几乎弯腰屈膝的姿态,眼中依然是对自己的关心,明白兴许是在这四五个月以来,游熠习惯了关心照顾她,所以此时他真的很担心她。
也或许,他以后也会关心她。
意外偶遇时,他走向她,问一些她的近况。看到她上映的电影时,给她发微信聊两句剧情。看到她获奖时,打电话祝贺她。
以及等等这样于他而言,只是一些轻巧的不足挂齿的随意谈问。
但对许清烛来说,她觉得很心烦。
她看向他,目光不闪不躲,唇齿轻启:“你。”
“我什么?”
“我说我喜欢的人是你。”
游熠瞬间被她气笑了:“你正经点。”
许清烛对视了他两秒,为自己第一次说出实话的表白被对方认为是她不正经,而有一点无语。
没再看他,许清烛换头看向窗外。
旁边停了一辆白色的车,车身上不太干净,许清烛想着也不知道这辆车里的人是来领结婚证还是离婚证的,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喜欢的人是你,喜欢你很多年了。”
望着那辆白车,许清烛说:“我和你结婚,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和许清词的婚礼那天,我本是不想参加的,还故意藏起请柬装找不到。但许修言给我发信息让我去救场,许修言那人,你知道的,精明得可怕,他很早前就发现我喜欢你了,他让我去29楼救场,是在暗示我让我去找你。”
“之后就发生了我和你的那些谈判对话。我对你说我是为了钱,是骗你的,其实我是为了你。为此,我向你道歉。我是你一直在竭力避免接触的那类人,是暗恋你的很多人中的一个,并用了这样欺骗你的恶劣卑微的方式接近你的人。如果你因此讨厌憎恶我,也是我应得的。”
开了这个头,接下来的话,就很容易说了。
许清烛说:“我本想一直演下去的,但我在被你推倒后,突然明白你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人,我彻头彻尾地错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其实就算不发生这件事,仍然会发生别的事情让我决定结束。”
“因为你是个戴着红绳抱着回忆过日子的人,你每晚回家都会到酒柜前拿酒喝,你逃避现实,想念温烟,每日循环,从来都没想过要从过去走出来。我尝试过想让你走出来,但你拒绝。我意识到,你永远不会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许清烛说到这里时,已经感觉不到游熠的存在。
因为他太安静了,安静得好像不存在,只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她不知道他听了这些,会讨厌她、对她的变态暗恋避之不及,还是会同情她可怜她,她已经无所谓了。
她把喜欢他的这件事说出来,已经感觉自己没有了尊严。
而她最后想要的是,不要再被他关心,不再和他见面,不再和他有任何接触,不再在他面前演戏,不再在他面前违心地笑。
许清烛终于转头看向游熠。
但游熠没有看她。
游熠弓着背,弯着腰,垂着眼。
他手肘搭在腿上,十指交叉相扣着,他的短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领带也垂着,但不知何时,他记得一丝不苟的领带结已经歪了,领口松了两颗扣子。
他从刚刚的干净整洁模样,变得此时这样颓废,像身体被抽干了所有的力量。
可能是因为她提起了温烟吧,许清烛想。
许清烛看着游熠左手腕上的红绳,最后心如止水地说:“游熠,这一生我最后悔的事,是爱了你很多年,浪费了我很多年的时光。这么多年,耗光了我所有的自爱。以后,我想更爱自己,也不想再面对你,希望你能理解。”
许清烛将一切说得清清楚楚,诚实坦言,只除了竹叶青和小火焰的事,她不打算说,永远都不打算说。
许清烛又讲了些场面话,比如祝愿游总未来一切皆好等等,以一声珍重与再见作为结束语。
说完一切,她打开她这边门的车内锁,准备下车。
忽然,游熠伸出手,再次握住了她手腕。
许清烛平静地看着他。
游熠问:“多少年?”
他垂着眼,没有看她,只有手握着她,手上克制着力气。
他声音很轻,轻得若不是离得近,她都快要听不见。
许清烛安静两秒,坦言:“十年。”
游熠慢慢松了手。
许清烛收回手腕,开门离开。
在门关上的瞬间,游熠用力闭上通红的双目。
他想到,她被他警告不要过界、不要妄想让他画一幅她的时候,她该有多委屈。
她被他当作温烟亲吻的时候,她该有多难过。
她提出让他摘掉红绳而被他拒绝的时候,她该有多失望。
她被他推倒在地上,双手被扎得都是血的时候,她该有多痛苦。
两滴泪,从游熠闭着的眼睛里垂落下来。
心疼她说的每一句话,心疼她每一次被他伤害后、她仍然笑对自己,心疼这个女孩爱了他十年,心疼她的一切。
而他,亲手推开了这个爱了他十年的女孩。
**
这一天晚上,游熠在浑浑噩噩中,忽然想起许清烛对他说的那一句“如果你因此讨厌憎恶我,也是我应得的”。
他想到她说出这句话时的自我厌恶的心情,没有多想,立即给许清烛发了一条微信过去:【小烛,我不讨厌你,不憎恶你,不要这样想。】
别的话,他没有说,因为他还没有考虑清楚自己该如何面对她喜欢自己长达十年的这件事。
但游熠刚发出去这条微信后,就收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游熠对着“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这一行灰字,盯了五分钟。
许清烛把他给拉黑了。
怕她误会自己讨厌她,怕她难过,游熠又点开信息,给她发了同样的短信息过去。
两人的上一条短信息交流,是谢薇用他手机发给许清烛地址,两条iMessage的蓝色对话框,旁边小字皆显示已读。
今天发过去的信息变成了绿色的对话框,未显示已送达,也未显示已读。
似乎是他手机号也被她给拉黑了。
游熠扔开手机,抬眼盯着新挂上去的婚纱照上的许清烛的脸看。
气怒她的倔强,心疼她的委屈,反反复复,到最后再次变为心头的疼。
游熠仰头喝下一口烈酒,烈酒逐渐汇聚到心口。
可心口那里,似乎有一个被他自己亲手撕开的血肉淋漓的口子,烈酒浇下去,疼得他浑身颤抖。
疼得他夜里发起了高烧。
没人照顾他,没人给他拿药喂药,他在沙发上忽冷忽热,瑟瑟发抖,昏蒙的梦里,都是许清烛在喜欢他的这十年里,一声声的难过哭泣。
—【三更】—
三天后,游熠退了烧,之后短期出差五天。
出差回来的第一天,游熠将许清词约到了家里来。
有些话不适合在外面说,只适合在安静的地方,慢慢地说。
两人都是聪明人,许清词楼上楼下地转了一圈,看到他给她准备的下酒菜和收藏的好酒,再看向游熠疲惫的样子,就已经心里了然。
而游熠在请许清词进家门,看到许清词的了然目光时,就已经明白许清词是知情者。
许清词浅喝了一口酒,直言道:“其实我了解得也不多。”
游熠在许清词面前不避讳抽烟这事,侧头点着烟说:“了解多少说多少。”
许清词说,她是在看到许清烛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才知道许清烛大概是喜欢他的,之后她回想起了一些蛛丝马迹,主要是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六年前的12月1日,温烟发生意外的那天,许清烛到过医院。
许清烛那时候大概读大一,可能是刚排练完学校的话剧,戴着假短发,化着乞丐妆,还穿着破洞衣服,匆匆从学校跑到医院来。
按许清烛的话说,是以为姜璇姐姐出事,是来陪姐姐的。
她当时站在医院走廊里为温烟哭的时候,冷不丁被这个装扮的许清烛抱住胳膊的时候,她还被吓了一跳,根本没认出来是许清烛。
第二件事,是同年的12月31日,那一天他因火灾吸入浓烟中毒昏迷被送进医院,许清烛到过医院。
那夜许清烛刚在学校演出完,是艾莎公主的装扮,穿着艾莎公主的裙子,戴着金色假发与王冠,粘着卷翘的长长睫毛,匆匆从学校跑到医院来。
按许清烛的话说,仍是以为是姜璇姐姐出事,来陪姐姐的。
她当时守在病房外,要不是先听到许清烛打招呼,她仍是没认出是许清烛。
第三件事,是去年9月份,游熠发生严重车祸,许清烛到过医院,并为游熠献了血。
医院说血库的血不够用,要家属朋友献血,他们都献了血。
但他们献的血是与血库的血进行替换,什么血型都不重要,只要献了就行,唯独许清烛当时是做的成分血献血。
许清烛是当时除了游熠家人外,唯一与游熠的A型血相同的人。
她两只胳膊双针同时进行,一只胳膊抽血,经过分离机提取需要的血液成分,另只胳膊被打回剩下的血,全程大概用了一小时。
之后走了一些程序,五个小时后,许清烛收到短信与小程序通知,血液已被发往三院供患者使用。
他们都知道,是给了游熠。
许清烛那个小身板,身体情况勉强达标,血液也是合格得很不易,又抽出去了那么多的血,哪怕喝了不少葡萄糖,最后仍是快要晕过去了。
结束后,许清烛脸白如纸,叮嘱她不要告诉游熠,说想要学一下雷锋,她当时以为许清烛是不好意思被游熠知道,觉得以后见面会别扭,她就没说。
现下想来,许清烛是怕被他知道她喜欢他。
在许清词说完这些话后,游熠沉默许久。
“我出去抽根烟。”
再开口的游熠的声音,干涩嘶哑。
他拿着烟和打火机站起身,身体却忽的晃了一晃,他按住桌子才没跌坐回椅子上。
许清词知道他生病和出差的事,看到他熬得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叹了口气,问他:“你还好吗?”
游熠站稳,对她摆手,然后对她说了一句“你们许家人真是牛逼”,拎开挡他路的椅子,大步开门出去。
整个背影都透露着要被气死和心疼死的戾气。
许清词想了想,给许清烛发了条微信过去:【小烛在哪呢,在拍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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