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烛爸妈家也住在碧海阁大平层公寓,和许清烛是同个小区,车斌将车开进停车场,听着许清烛的指挥,开到电梯附近,许清烛和游熠下车。
车斌也跟着下车,他去开后备箱拎东西,转头间打量周围车位上正停着的一辆辆豪车们,他才意识到游总和许小姐其实是门当户对的。
游熠单手拎着为许清烛爸妈准备的礼品,按下电梯开门键,许清烛进去人脸识别,电梯升向顶楼,她亲昵地挽上了游熠的胳膊。
游熠垂睫看她,她卸了妆,但指甲未卸,她挽着他胳膊,柔软的手指在他袖子上抓出两道浅褶,她指甲上的蝴蝶结和碎钻柔和了他外套的冷质感。
许清烛抬头对他笑了笑,神色如常,边跟他说:“我家最早的时候住老城区那边的别墅,但我怕虫子嘛,我们就搬家住高新区那边的跃层了。再之后听说你家要建大平的,我爸本想要订楼上楼下两个,住着方便,可我又不想和我爸住太近,万一我回来晚了还得悄悄关门防着他,最后我哄我妈,我妈哄我爸,就没买楼上楼下的,买了东一栋西一栋。”
游熠这两次听许清烛提起她爸的语气,已经明白当时在婚礼现场被几个人按着的不太理智的男人是她亲爸,她当时含糊说那人是她妈妈的老公,应该是碍于她刚说完自己在家里是个小祖宗的话,抹不开面,故意误导他的。
电梯镜面里映着游熠深邃的轮廓,他看向镜里的许清烛,许清烛恰好也转头看向镜里的他,两人在镜中对视,许清烛对他莞尔,他对她颔首,缓腔应了一句:“知道了。”
游熠低磁的嗓音响在空荡的电梯里,落入许清烛的耳里,许清烛听出了两分温和。
许清烛不禁在脑袋里想了一下他对她说“知道了,宝宝”这五个字时的声音与画面,嗓音肯定动听极了,画面也暧昧极了,他含情的桃花眼落在她脸上,莫名让她想得脸红。
游熠看到了许清烛双颊逐渐变红的趋势,微有不解,恰好电梯门开,感到自己脸红得快到耳根子的许清烛连忙拽着他迈出电梯。
出电梯右转,前面有一道哑光黑色双开装甲门,许清烛挽着游熠走到门前,她按下门铃,而后依偎回游熠身旁,等着爸妈来给她开门。
当然她能直接刷脸进去,但她讲究一个仪式感。
很快门开,一位极有气质的女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俞月湘一身极简的浅咖色衬衫与西裤的穿搭,浓密的黑发披肩,气质优雅,状态松弛,笑意温柔地唤着人:“宝宝回来啦。”
随后她看向游熠,也温柔地唤他:“小熠回来了。”
与游熠的初次见面,俞月湘给了女儿很大的支持与面子,望向游熠的目光温柔亲切。
许清烛抿嘴一笑,乖乖巧巧地点头说着“妈妈,我们回来了”,而后为工作忙,隔了一周才回来的事情抱歉,再为游熠和妈妈互相介绍,最后说:“熠熠,叫妈。”
游熠在心里有那么一瞬的默然,但面上从容入戏:“妈,我们回来了。”
说着,游熠递出礼品,向许清烛的妈妈道歉婚礼上发生的事情。
俞月湘和家里那位在这几日已经找人了解过面前的这位女婿,了解到他只有一段恋爱经历的基本情况,也知道他单身很多年,不是感情随便的人,就已经很加分。
而今再次见到他,他不再是一身新郎官燕尾服的模样,一身休闲西装,内搭白体恤,面容干净俊朗,声音温和有礼,目光内敛温润,个性上与许清烛很互补,像是能宠着女儿的人,又加了些分。
另外女儿还悄悄地与她说过喜欢了这个人很久的话,俞月湘尊重女儿的选择,也相信女儿不会只是因为他好看才喜欢他,他身上一定有女儿值得喜欢的品质,便对这位女婿很友好。
俞月湘笑着接过礼品,对游熠说不要客气,热情地请人进来,给俩孩子递了拖鞋,一边对许清烛小声说:“你爸在最里面那个小客厅抽烟呢,带游熠过去,你好好说话,别气他。”
许清烛轻应了一声,带游熠去里面小客厅见父亲。
小客厅的落地窗旁,一位身材保持得非常好的男人正坐在一张厚重的黑色皮椅里抽雪茄。
他岔着腿,弓着腰,手肘撑在膝盖上,衬衫袖子挽着,抽雪茄的力气用得很大,两腮向里凹陷得很深,是一种心情非常不好紧眉锁眼的叹息姿势。
许清烛乖巧喊人,却是一声别别扭扭的话:“许先生,我带你女婿回来了。”
许闲阳气势很强,低头咬着雪茄,捏着雪茄的无名指上戴着只很大的印章戒指,他没立即抬头,定了五六秒才慢慢抬眼看过去。
许闲阳已习惯女儿这两年叫他许先生,脸色没什么变化,但听到阴阳怪气的“你女婿”三个字,他心里已经很不悦,再在对上游熠目光的瞬间,许闲阳绷紧了脸,隔着金丝边眼镜的敌意冷冽骤发。
而游熠目光不偏不躲,温和迎视。
许清烛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没当回事,笑着介绍两位互相认识,然后说:“熠熠,叫爸。”
许闲阳:“……”
游熠从容道:“爸,我们回来了。”
俞月湘跟过来看情况,正听到游熠喊的这一声爸,心里一咯噔,果见许闲阳脸上出现了被许清烛气得要死的表情。
俞月湘心知女儿这就是故意在惹怒她爸,连忙出声说:“好啦好啦,正好阿姨已经把饭做好了,俩孩子也饿了吧,快过来吃饭吧。”
有俞月湘打圆场,四人算是勉强坐到了一张桌上。
游熠刚才在见到许清烛母亲时,为婚礼上的事情郑重道了歉,这时见许清烛父亲,再次为婚礼上的事情道了歉。
许清烛父亲的心里着实有火,但情绪还算稳定,没有给游熠脸色看,对游熠点头说:“先吃饭。”
桌上有许清烛她爸下厨做的肉炒豆角丝,颜色很深,加了孜然和老抽,许清烛尝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笑着抬眼说谢谢许先生。
许闲阳脸色稍有缓和,知道她喜欢吃牛肉,夹了清淡的嫩牛肉到她碗里:“宝宝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他仔细看着女儿的面容,心疼说:“好像瘦了一点。”
许清烛摇头:“没瘦呀,熠熠厨艺很好的,他在家里都有给我做饭哄我吃,我也都有好好吃饭。”
许闲阳顿时沉下了脸,许清烛这是在跟他秀什么恩爱?
俞月湘紧忙继续打圆场,这顿饭吃得她最累。
许清烛吃饭不老实,桌下的脚一直在乱动,她脱了拖鞋,跷着二郎腿,时不时用穿着船袜的脚尖去戳他小腿,大拇趾在他小腿儿那一戳又一戳,边用眼神示意他给她夹菜。
游熠前两次躲开了,但她很来劲,来劲后用力戳他小腿,游熠一边回答许清烛爸妈的提问,一边表现出很宠她的样子给她夹菜,后来就没心思躲了。
许清烛爸妈倒是没有问出怀疑他们感情的问题,大多都是问游熠的工作怎样之类的。
许清烛她爸心里不满,有气,但作为长辈,也是有风度的,始终没有说出让女儿和游熠下不来台的话。
许清烛看她爸那样,觉得她爸还是不够酸不够生气,脚尖又戳了一下游熠的腿,她瞟了眼桌上的油焖虾,游熠会意,夹了虾来,为她剥壳,放到她碗里。
许清烛眯着眼睛对游熠撒娇笑:“谢谢宝贝。”
这一句谢谢宝贝话音落,俞月湘明显感觉到身边许清烛她爸呼吸一停,然后深呼吸。
游熠终究全程都没有叫许清烛宝贝,但他声音温和,情绪稳定,应对自如,举止得体,对许清烛也很体贴与耐心,这反而更让许清烛她爸感觉糟心,那种当小祖宗一样养大的小公主已经被人给抢走的酸涩气怒情绪,让许清烛她爸感觉更加强烈了。
许清烛见吃得差不多了,最后夹了块嫩牛肉放到游熠碗里:“老公你尝尝这个,特别好……”
许清烛话未说完,许闲阳因为许清烛的这一句“老公”,耗尽了作为长辈应有的所有的和蔼与风度,摔了筷子,起身走人。
俞月湘没去追,长长叹了口气,用眼神训了许清烛一句“你说你没事儿招他干嘛呀”。
许闲阳一生意气风发傲气冲天,唯独对这个女儿,一点脾气狠不起来,就算狠起来,也是自己躲起来边抽雪茄边抹眼泪。从女儿出生起,许闲阳就开始月月为女儿掉金豆。今天女儿摔着了,明天女儿生病了,女儿回回有事,他回回哭。后来女儿长大了,总跟他生气,他也哭。
昨天晚上的时候,许闲阳就已经哭过一回了。原因是他接到女儿的电话,女儿在电话里通知他,说她已经和游熠领完证了,让他今天对游熠的态度好一点。挂了电话后,许闲阳气得手都在抖,气得一双眼睛通红,没多久就哭了。俞月湘昨晚为了哄他,早上起来到现在,腰还疼着。
这对父女俩真是没完没了的。
俞月湘跟游熠说着别介意,说只是为公司的事情烦心,让游熠继续安心吃饭。
许清烛倒是把话给说穿了,她扭头靠近游熠,对游熠说:“我拍了十年的戏,他从来没去片场看过我,也没出席过我的任何一场颁奖礼,我拍的任何片子,他也没看过,连逛商场的时候路过我的广告牌,他都不看一眼。”
许清烛说得声音很小,但其实她不用这么小声地说话,毕竟也没别人在,可她细软的嗓音里有着很多年来积攒的委屈,不知不觉就低下了声音。
她在做她喜欢的事情,她爸却不支持她,她有很多次在颁奖礼台上都期待地寻找台下她爸突然出现的身影,但是却从来都没有找到过。
十年来,她心里的那些期待,一次又一次地在最高点时落空,摔得她浑身疼痛。
许清烛此时真的很委屈,她垂着眼,眼眶也渐渐有了发红的趋势,她脸很白,便显得她眼睛上的那抹红格外清晰惹眼。
游熠将她的委屈都看在眼里。
接着,有两滴冰凉的眼泪落到游熠放在腿上的手背上,她眼泪明明很轻,却让他感觉很沉,有着难以忽视的冰凉触感与沉重重量。
游熠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大概是同情这个姑娘吧。在她垂头靠近他时,感觉到她想在她母亲面前忍住眼泪的心思,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马尾辫。
他在她母亲面前演出了心疼安抚她的模样。
“宝宝,”
他微带叹息,“不哭。”
第11章
接下来的情况让游熠始料未及。
许清烛哭着哭着来了劲儿,光滑饱满的额头向前抵到他肩上,张开双手用力环住了他胳膊。
然后她两只细软的手臂逐渐往上蹭,抱住了他脖子,接着她屁股离开椅子,双腿朝他迈过来,跨坐在了他腿上,整个人跨坐在他腿上抱着他哭。
游熠眼底闪过意料之外的惊讶,双手无处可放,正想推开她的时候,抬眼对视到许清烛母亲关切心疼的目光。
他暗忖须臾,无奈将温柔的手掌放在了许清烛的背上,环抱住了她,轻声安抚。
许清烛柔软无骨地坐在他身上,哭得不能自已,哭得胸腔呼吸费劲,在他身上一阵阵抽噎颤抖,哭声随着身体发抖,细柔的嗓子也在抖着。
她用力搂着他脖子,哭到崩溃的时候,手指抓上他后脑勺的头发,将他的短发紧紧攥在手里。
游熠拧着眉头忽视了被抓头发的疼,却忽视不了别的感官,她的侧脸与腿部紧紧贴着自己,她脆弱哭泣抽噎时颤动的胸部也如此,她的香气与呼吸在环绕着他,女孩子特有的身子骨的轻软,与她身上的阵阵娇香,都让他很烦躁,火气很大。
若不是她母亲正在面前,他当真会立即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去。
可她冰凉的眼泪贴着自己的侧脸滑下,持续不断地凉着他的脸,似乎中和了一点他的火气,让他有火发不出来,闷作在心里,最后终究化为哑了火的叹息。
算了,游熠此时心中流出了这两个字。
一场戏罢了,他忍了这场戏,不会再有下一次,之后两人保持距离,万事大吉。
两分钟而已,忍了就忍了,游熠妥协。
但许清烛的这场哭泣持续了十五分钟之久。
起初游熠意识到这姑娘哭泣的时间有点长时,他尽力耐心低哄她不要哭了,但她还是没有停下来,他不想再忍,声音泛冷地在她耳边提醒她“清烛,可以了”,她被吓得陡然停住,接着下一秒,她忽然更加崩溃地号啕大哭起来,哭得越发止不住,游熠以为自己发火吓到她了,不得不再次轻了声音。
许清烛的母亲从对面坐到他们的身边来,也在轻言细语地哄着女儿不要哭了,时不时拍拍女儿的背,摸摸女儿的头,游熠趁机要将许清烛递给她母亲,许清烛好像哭得有点失去理智了,紧紧抱着游熠的脖子不松手,她母亲见此心疼得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每当游熠对视到她母亲的眼泪时,他想强硬扯走人的想法都散了,就这么哄了十来分钟,许清烛在他身上哭得渐渐没了力气,哭得浑身瘫软,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而后她好像才反应过来她居然抱着游熠哭了这么久,连忙撒了手,又紧忙抚了抚他脑后被她抓乱的头发,满脸通红地从他腿上跳下去,转身抱住了妈妈。
俞月湘低头给女儿擦眼泪,心里则是一阵阵的无奈。
怎么说呢,要不是她是她妈的话,她就真以为许清烛是真情实感地在哭了。
她这女儿同时遗传了她爸爱哭和她爱演戏的毛病,她又比同龄人聪明,知道眼泪会让人心疼,很会利用这个技能,打小就没少用呜呜的细弱哭泣声让她和她爸心软心疼她。
许清烛真的太会哭了,后来都变成他们明知道她是在装哭,还是会对她服软,她要什么都给她,只要她不要再哭了,她和她爸也真是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要摘给她的程度,于是慢慢就把她给惯出了现在这个样子。
俞月湘知道女儿的哭戏极限在哪儿,刚刚就没有打断女儿,让女儿过足戏瘾演完了。
俞月湘想,游熠刚刚的表情明显不知道许清烛是演的,那么游熠应该还没有达到特别了解许清烛的程度。
那么游熠应该也还没有达到特别喜欢许清烛的程度,不然许清烛不会故意哭了那么久赖在人家身上不下来。
俞月湘抱着怀里的女儿,心想总得说点什么,就轻声跟游熠说了他们父女俩的矛盾,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爸不让她进娱乐圈,她非要进,俩人在这点上达不成共识,矛盾渐渐日积月累,越来越大,到三年前的时候爆发了一回,她爸说她要是不退圈的话,以后她就别管他叫爸,本来是气话,结果许清烛真就不再管她爸叫爸了,就叫许先生。
但其实这父女俩只要不提工作的事,还是很父慈女孝的。
不过这几天又多了新矛盾,就是有关于许清烛婚姻感情的这件事。
游熠明白许清烛妈妈说出这些话的意思,他看着许清烛窝在母亲怀里的瘦弱背影,更觉得许清烛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他年长,在这场戏里就多了两分责任,温声说:“妈放心,我会多劝劝小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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