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抱抱他呢,那便算了。”吴盛祖搓了搓手。
王菁又笑道:“等会儿吃了再抱也不迟啊,润儿也是想爹爹的。”碗筷摆好,丫鬟也端来了水盆子给他们净手用。
吴盛祖走过去看着满桌子的菜肴脸上出现些细微的变化没说话,净手后坐下拿起筷子的手紧了紧。
王菁没注意到,看他不动筷以为他看着一桌子菜无从下手,便给吴盛祖先盛了碗汤过去道:“这汤喝下驱寒暖身,冬日喝最好不过了。”
吴盛祖轻轻“嗯”了声拿过汤匙舀起咽了口,是桂圆红枣山药汤。
其实二人旁边都有下人伺候着布菜,可王菁没等着下人动作又夹了一筷子离他最近的肉菜过去道:“官人最爱的炙羊肉今儿个我亲手下厨做的,好些日子没尝着了吧。”
吴盛祖默声尝了口点了点头。
王菁得到他的肯定,心下欣喜,吴盛祖最爱的就是这口了,想着又邀功似的指着吴盛祖跟前一道菜说:“这是我拿官人最爱的火腿研制出的新菜品,官人尝尝。”
吴盛祖手顿了顿还是将筷子伸了过去夹起吃了口,不动声色的夸道:“夫人厨艺还是如此精湛。”
“我就知道官人会喜欢。”王菁听这话脸上笑又添了几分。
王菁厨艺不错,吴盛祖此言不虚,然不想他又道:“就将动过筷的留下,其余的撤下去。”
王菁不解,望着他:“这些菜都是我…”
“我今早出门见街上出现一大批难民,于心不忍,才让吴平去寻宽敞地支棚子准备明日施粥,虽说我们府中没到缺衣少食的地步,但原先三菜一汤的饭菜你我二人吃无不妥之处,今日不设宴,不请客左右两张嘴吃为何做这一桌子菜?”吴盛祖是有些气的,她从前没有这般过,且他上街看到那些流民都给各院打点过,令:家中无大事不可大肆挥霍,王菁管偌大的府中事务,她怎么不知其中,回回不是带头做榜样的,这回子是吃错了什么竟然对着干。
吴盛祖想到这气性上来了,将筷子重重放下气愤的道:“便吃到这吧。”说罢起身拂袖走了,吴平看了看主子的背影又对坐着没回过神的王菁行了一礼赶紧的拿上披风跟了上去。留下王菁和旁边站着的几个大气不敢喘的下人面面相觑。
王菁望着吴盛祖离开的背影,又看看桌上没动几筷子的菜,眨了眨眼,眼睛有些酸涩,心里委屈,他许久没来皖南院用饭了,回府后日日去皖西院那处,好不容易来一次,她就想把他爱吃的都做上,想他念着这口好常来,看着一桌子的菜,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转而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看向一旁的慧儿:“前面你为何劝阻我不要做这么多菜?”她做菜时,慧儿就在一旁,欲言又止了两回,蹦了几个字,自己忙的打断她没听下去。
慧儿攥着衣裙边,轻声道:“午后来了一人传了主君的令说,外头难民成灾,无特殊情况,不准大肆挥霍,要以节约为主,想来方才主君如此生气是这般,可…夫人我…。”慧儿说到这害怕她的责罚跪了下去,连带着旁边几个也跟着跪下去。
王菁听此,头一疼,恨自己一时间乱了章法,竟自己给自己挖坑跳,她没有责罚下人,用着平缓的语气吩咐:“既然如此,那便将没动过筷的菜撤下去你们一同分了吃,这也不需要多的人伺候了,留下慧儿,其他人都下去吧。”
下人们得令,如释重负,起身端着菜退了出去。
慧儿还跪着不敢抬头起身。
“还跪着干嘛,起来吧。”
王菁这么一说慧儿才赶紧的起身到她旁边伺候着。
看着这留下来的,王菁半天没个动作,慧儿站在一侧偷偷观察她,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王菁摇了摇头感叹,语气微涩:“都是些下酒的好菜啊,慧儿替我热一壶酒来。”
慧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夫人、主君从来不是好酒之人,一年到头除了节日外看不到几回他们饮酒,夫人这突然让自己热酒确实出乎意料,一时间伫立在那不知该不该动弹。
王菁皱眉,语气重了些:“我的话可是不管用了?”
慧儿大惊失色,忙回道:“不是不是,奴婢马上去。”说着赶紧退了出去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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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西院
李沐正吃着,吴盛祖来了,她心下微微有些惊讶,却是没有表现,只起身道:“少爷不是去皖南院用饭嘛,怎么提前来了?”对一旁的柔儿给了个眼色,柔儿立马接到出去拿碗筷。
吴盛祖走近她身旁,扶着她的肩,二人一同坐下,只道:“今日胃口不佳,吃了几口便没心情了。”又看着桌上寡淡的菜,问:“今儿的菜怎得如此寡淡?”
李沐当然不信他是没胃口才来的早了,他来时没穿披风,身后吴平拿着,走的肯定匆忙,在想这正是用膳时候,他说了要去皖南院就算没得什么胃口也会陪着王菁说说话,可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个时候,如此定是与王菁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李沐只答:“妾身今日听了来人报的话,想着从前妾身也不是娇生贵养的,吃野菜,喝稀粥的日子也过过,那难民们定是连稀粥野菜都难吃到,所以今日便只想回味回味从前的味儿,叫自己莫忘了本。”
刚刚经历王菁那事,这话说的自然深的吴盛祖的心,他握住李沐的手紧了紧,点头道:“此话不错,只你身子弱,也不必每顿都吃的如此寡淡,就今日许你这般做。”
这话一说,再看他面上的细微表情,李沐就察觉到了猫腻,果然…其实她也不全是因为今儿他传的令,只当真是没胃口,她心头现下还难受的紧,百般不舒服,只能一忍再忍,那药果然猛烈。
柔儿也拿来了碗筷摆了上来,李沐笑了笑撒娇给吴盛祖夹菜:“再无胃口也配妾身吃两口吧。”
吴盛祖只能受下,拿起筷子吃起来。
李沐肚子这会儿正好一阵绞痛,她左手慢慢扶上自己的肚子,眉头皱了皱,柔儿察觉到她的动作不对劲儿有些担忧。
血腥味在李沐喉咙里充斥开,她上牙咬着下唇肉,头晕目眩最后实在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头垂下去昏昏沉沉。
吴盛祖瞳孔震了震,赶紧扔下筷子扶住她将她抱起来往床榻走。“吴平!郎中!”
等将人放下来,才接过柔儿递过来的帕子擦她嘴角的血迹,心疼的紧。
李沐没有晕过去,只眼皮重,看的模糊,她努力睁开眼睛看眼前的人,气若游丝:“我…妾…”
“你想说什么,不必拘这些个虚礼了,我听着呢。”吴盛祖看她张嘴欲说还休的样子着急。
李沐喘了两口气缓了缓才又道:“妾身是不是不行了…”
吴盛祖摇头:“怎么会,吴平去寻大夫了,沐儿你别睡。”看着她半张开的眼睛虚弱的语气,手里这没几两肉的手,吴盛祖害怕她一闭上眼睛就醒不过来了。
柔儿在一旁心揪起来,姨娘这是因为前头喝的药嘛?姨娘不是说不会出事的嘛…她要ᴊsɢ不要告诉主君。
柔儿踌躇着看着着急的吴盛祖,又看看榻上的李沐…
第73章 收网
犹豫之时,李沐又吐了些出来,看的吴盛祖眉头紧锁,却还是安抚着李沐:“郎中很快就来了,沐儿,你跟我说说话。”他指腹轻轻的擦拭李沐的嘴,手掌扶上她的脸想让她清醒点。
李沐望着他,嘴含糊不清的说:“夫人…夫人…”
吴盛祖没听清趴近了听,才听她说的是夫人,不明白她这会儿叫夫人做甚。
稍微迟疑,就见李沐又痛苦似的皱眉口中吐出血来,“夫…”她口中再说不出话来,只张张合合的执着。
吴盛祖手足无措,握着李沐的手左右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对一旁柔儿命道:“去请夫人来!”
柔儿应下忙跑出去。
吴盛祖忧心忡忡的望着眼皮子要耷拉下去的李沐,这时吴平带着郎中赶了来。
吴盛祖让开来,让郎中近身为其检查。
何大夫把脉,掀开李沐的眼皮看了看眉头挤在一起,看上去情况不是很乐观,房子里安静的很,过了会儿何大夫才收了手,问:“今日喝过什么药,药渣还有吗?给老夫瞧瞧。”
听此话,吴盛祖皱眉,吩咐吴平去厨房寻,吴平得话去了厨房。
这时又听李沐微弱的声音:“夫人…”’
吴盛祖就在近处,听她嘴边还一直挂着夫人,难免猜想是否是王菁知道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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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南院
王菁一杯接一杯的喝,她似乎有些醉了,想起了自己还未出阁的日子,那年到了议婚的年龄,长相不出众的她,因着才名是城中数一数二的,上门来说媒的媒人不说多可也不少,可那些人她都瞧不上,不如意。她虽长相没有那般好,可琴棋书画都精通,心高气傲如她。后来…后来她相中了父亲学堂上的吴盛祖,再后来她如愿嫁他,婚后他俩琴瑟调和,她以为自己就要如此相夫教子的过完此生,可是…可是老天偏偏不让她美满,她生不了,生不了!为延续夫家血脉,作为妻子她给自己的夫君纳妾,纳妾…然后李沐便来了,李沐…李沐…
“李沐,李沐。”王菁看着杯中酒,喃喃的呓语。她现在已经有润儿了,只要让李沐消失,这日子就能回到他们从前夫妻恩爱的时光了…
王菁这般想着又加上醉意,心里上了劲儿。
自言自语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死在那次…现在还得我再动手。”
慧儿听着这话不敢吱声,夫人定是醉了,以前从来没听过夫人说这些话。
柔儿进屋正听着这话,却是不知王菁说的谁,只跪下道:“夫人,主君请您去皖西院。”
慧儿听着人声才见巧儿进了屋,吓得抖了抖,这人何时来的也不知听了多少去。
王菁眯了眯眼,那药该起作用了,这会儿去定可以看看那好场面,可她不想去,今儿她实在有些醉想歇歇了,明天收拾好心情再替她收尸也不迟。
于是王菁回绝道:“我身子欠妥,便替我回了主君。”
柔儿咬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慧儿却是先看出来她的欲意,道:“听不明白?你个小小婢女还敢拒了主子的令?”
这话怼的柔儿哑口无语只好作罢,一人回了皖南院。
吴盛祖见柔儿一人回来,怒问:“夫人呢?”
柔儿跪下按照夫人的意思回话道:“夫人…夫人说她有些不适。”
这话分明是搪塞的借口,方才他在皖南院没见她哪里不适,吴盛祖捏手,语气重了些:“吴平你去,请得她来。”
吴盛祖为何发怒,原是方才大夫查看了药渣才知,李沐的药换了一种吃,且是能要了她命的,方才她一直念着夫人…这无不让他多想,只能等人来了问问才知道,可她避而不见之举更让他的疑心加强。
何大夫已经给李沐扎了针,她吐了不少出来,解了燃眉之急,大夫扶胡子点头:“老夫再开上两副药喝下缓缓就差不多了。”
大夫开完药,又告诫道:“少爷,那药万不能再给姨娘吃了,老夫开的温补药喝着虽药效慢些却是最好的法子,只要慢慢来总会好起来的。”
吴盛祖看着榻上人,面容憔悴还未清醒的模样应下:“嗯。”
待将大夫送走,吴盛祖坐在床边看着李沐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菁姗姗来迟,进屋子时步履还有些不稳,努力稳住步子,走到离榻还有一段距离就停了脚步,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又病了?”
吴盛祖挑起一侧眉,神情不定。没有立即接话,只站起身来走过去。
走近,从王菁身上闻到了些酒气,吴盛祖眉头微皱:“你饮酒了?”
“是…饮了些。”王菁捏捏手,方才来时还扑了些香粉的。这般,她的谎言不攻自破。
吴盛祖没有心情同她说有的没得话,只道:“李沐今日饮的药你可知是什么药吗?”
“不就是一直喝的那药?”王菁面不改色的接话。说完不解的问他:“夫君这般问我做甚?”
这招先发制人,问得吴盛祖神色有些不自然,掩饰了下而后恢复如常:“我以为你知晓。”
“知晓?知晓什么?”王菁顺着又是一问,神情自若。
吴盛祖看着她的脸似乎想要找些破绽,可是没有,她的脸上表情自然,不知真假。
王菁见他只看着自己不说话,自嘲似的道:“夫君,你该不会…”
王菁的话还没说完,正巧这时,李沐悠悠转醒,柔儿赶紧上前唤:“姨娘。”
吴盛祖听着声赶紧转过身走了过去。
李沐要起身,柔儿扶着她坐起来,从旁边拿过软枕替她靠在后背。
李沐扫视眼前两人,然后眉眼低下去轻声道:“少…少爷,夫人。”
没等吴盛祖问她那药怎么回事,只见李沐垂着的眼吧嗒吧嗒落起泪来。
这一番情景,吴盛祖没见过更没应对过,他枕边人只她、王菁二人,李沐从前只本本分分的没做过这样子,不用说王菁那性子的人也从来没有过此态,吴盛祖慌了慌,叹气走近伸出手指替李沐抹泪:“好好的哭做甚,你有什么话只说便是。”
王菁哪见过这阵仗,微微皱眉杵在原地只看着他们。原以为这回能了却自己心头一患,不曾想她命还挺大,一醒就作这副样子,想干嘛她?
李沐默声一会儿,才抬起两节青葱玉指拭泪道:“夫人见妾可怜,说她也是能体恤妾不能养育之痛,为妾寻了大夫开来药,谁知…妾的身子都到这一步了,枉费了夫人一番心意。”
吴盛祖听到这方才的疑虑又升起来,王菁明明知道李沐的身子,怎么还会请大夫重新开药与她,且那药性烈的能要了李沐的命…恐不是…这样想着,吴盛祖向王菁那边看了过去。
见吴盛祖看过来的眼神,加上喝的酒劲儿尚在王菁一时有些慌乱:“我何时…。”
才出口便有些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慌张的语气,定了定语气才又道:“你莫要信口胡言,那药怎么就是我找人开给你的,药都是你院中的人去铺子开来后你自个儿院里煎煮,自始至终未经我手,你居心叵测分明是想栽赃!”那大夫是她自己找的,自己只不过是顺手帮了她一把罢了,无凭无证休想让她背锅。
李沐不可置信的看她,又望向吴盛祖,满口委屈道:“少爷,妾从未想过将什么栽赃与夫人,妾只恨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只想…”
王菁又要说话,吴盛祖却是厉声打断二人道:“够了!”
这一声让屋里一下子寂静无声,随即吴盛祖直奔主题问一旁的柔儿,道:“那药哪来的?”
柔儿连忙答话:“是那日大夫替姨娘包扎后开的。”
王菁听此心下暗暗得意,原以为她手段多高明,这下该是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吴盛祖听了话看向李沐没有质问,只静静的看着她,似乎想听听她的辩词。
李沐泪光点点,恐被错怪,一时间说话喘气,语气慌乱,对着夫人理论:“那大夫,那大夫后面莫不是被请去了皖南院,夫人莫不是许了他一箱钱财,若有差错,药怎么开与妾了呢。”说完眼含着一汪水不肯落,嘴轻咬纤指,那模样分明是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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