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没多久,杨瑞月就凭借在文玩市场的文脉,获得了考古研究团队的编外人员资格,用最短的时间拿到了查看古籍的资格。
世界上多的是有本事但不想念书的人,这种人如果确确实实有家传本事,就会被国家破格招揽,杨瑞月不算有家传,但她算正统道教门派出身,还活得久,该见过的、不该见过的,多少都有了解,一般能拥有她这个见识能力的至少也活了好几十年,她的长相具备欺骗性,自然更容易被当做天才收揽。
见杨瑞月快速在新地方站稳脚跟,贺渝珏就放心了,一边上学一边跟着杨瑞月学习道术,他不知道自己的一生有多长,但正如杨瑞月跟他说的,人生多长不重要,想去做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贺渝珏想,他们师徒会互相扶持着走很久,久到有一天,他的生命走到尽头,但在有限的生命中,他想陪永生的师父久一点、更久一点。
第40章 番外一
贺渝珏读大学的日子过得非常快, 好像一晃就过去了,杨瑞月刚跟考古团队回来,就听贺渝珏说他想让杨瑞月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杨瑞月这才恍惚发觉, 贺渝珏的大学读完了, 他要开始准备接下来的事情, 或许是读研究生, 或许是做点别的事情。
因为贺渝珏大学毕业, 连在外地工作的贺元瑞跟胡诗珺都请假回来给他庆祝。
这些年贺元瑞一直都有升迁, 胡诗珺一开始还能跟着, 后面她的职位也往上升之后就无法再一块走动,只有过节的时候彼此能稍微凑到一块。
一家人难得团聚, 也不准备出去吃了, 都在家中忙活,想着在家吃顿便饭就行。
家中有常年照顾的阿姨跟炊事兵, 想吃什么都有,最后坐满了院子, 算是难得的家宴, 下一次想人这么齐,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了。
毕业典礼那天阳光明媚, 在六月天能有这样的天气属实是学校教风水的老师算得准。
这一年已经流行了彩色相机, 贺元瑞从单位借了一台过来,打算多拍几张照片,将来这些都是纪念。
那一天的照片拍了很多,其中还单独多洗了几张给杨瑞月,照片上有她单人的, 也有跟贺家人在一起的,其中还有杨瑞月跟贺渝珏单独站在树下的场景, 看起来不像师徒,倒是十分登对。
许多事情或许平时没注意,但在照片中无所遁形,在许多抓拍的照片里,贺渝珏总是下意识去找杨瑞月的位置,以至于一些照片上他都没有正脸。
对于这件事,大家什么都没说,杨瑞月反正肯定是不明白的,就算贺渝珏有什么心思,他不开口,别人最好也不说,对外的关系,他们是师徒,不是能被人接受的关系,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都不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毕业后贺渝珏在经过多方考量后,最终决定下海,他的情况还是太特殊了,眼睛的问题就像个定|时|炸|弹,将来要是被政敌发现,就是最大的破绽,而在仕途上,最怕的就是破绽,还是个非常好针对的破绽。
但是家中在政府的人脉也不能没有,于是贺家打算再生一个孩子,此前他们一直没有下决定,在贺渝珏打算下海后就得提上日程。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绝对不能断层,断了之后再想回来就难了。
杨瑞月一直在考古队工作,她跟着贺渝珏回家听说这件事后,忽然开口:“你应该有个妹妹。”
这话一出,贺家人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明白了杨瑞月的意思,当即高兴起来,那个年代讲究的是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就算是女儿,也很好。
但是那一年刚好是计划生育第一年,贺元瑞又是公职人员,得以身作则,最后经过各种政策分析,就以贺渝珏有残疾为由,申请生二胎,至于贺渝珏残疾这件事,属于众所周知的,那证明很好开下来。
同年年底,胡诗珺怀孕,由于杨瑞月先开口说了妹妹,所以大家一开始都往女孩子的东西上准备,包括杨瑞月自己,也是在一些可买卖流通的文物里,选择了手镯,打算送给新成员。
确定有了妹妹后,贺渝珏先南下做生意去了,没有带走杨瑞月,现在杨瑞月的工作重心还是在考古队这边,她时不时就要进山大半年,根本没空跑其他地方。
不过他们都说好,等小妹妹出生的时候,一定回来帮忙照顾。
日子千算万算,只有杨瑞月算出来的日子是对的,她算到了胡诗珺会早产,提前从考古队回来,通知四个老人赶紧去医院安排,差不多就是进医院第三天就开始生。
可能是二胎,生地十分顺利,明明是早产,但孩子很健康,体格也像是足月生的,连医生都觉得神奇,不仅孩子身体健康,体重也要比一般女孩子重一点。
医生打趣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孩儿呢。
这话听得大家都不太乐意,但人家是来接生的,大喜日子,不好起冲突,胡诗珺的母亲打了两句圆场就让医生离开了。
孩子长得比较像父亲,毕竟是女孩子,女孩子会长得像父亲多一点,贺渝珏是男孩子,就像母亲一点。
等到贺渝珏回来,他看到妹妹,连抱都不敢抱,因为太小了,后面一天一个样,长得结实后就十分好抱了。
胡诗珺跟贺元瑞的假期非常短,贺元瑞就回来三天,看着孩子没问题,就得继续去工作,而胡诗珺更是才躺了半个月,就跟在贺元瑞后面回去工作了,她其实知道自己没休息好,但是她没办法因为孩子就放弃自己的事业。
第二个孩子本不该有的,可谁能想到,贺渝珏的眼睛不可逆呢?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这样的家庭,确实算有皇位继承了,所以一个不能继承,就得有第二个。
现在就保佑女儿身体健康,因为这个再不健康,胡诗珺跟贺元瑞就生不动了。
孩子出生,满月酒、百日都是四个老爷子跟老太太操劳,贺渝珏南下,杨瑞月临时又要去新的墓里挖坑,好好一个天之骄女,搞得像留守儿童。
妹妹名字叫贺渝瑾,渝是辈分,后面的字则为美玉,贺渝珏当年起名的时候是从所有美玉的字中选了一个,妹妹自然也要一样的。
在贺渝瑾一岁的时候,已经开始乱滚乱爬,还各种咿呀学话,她年纪小,但机灵,大人说什么她都跟着嘀嘀咕咕,居然还真学了不少字。
比较可惜的是因为她从小就在四个老人身边长大,所以刚开始都不太会喊人,而是说吃饭饭。
后面脑子比较清晰了,才开始学认人。
杨瑞月喜欢这个肉嘟嘟白嫩嫩的小人类,每次从外面回来都给她带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处理过了,不会对孩子不好。
尤其是玉器金器,杨瑞月没少给她带,还交代老人们,平时无论有没有人跟着她、有没有出门,身上至少有一件她带回来的东西,这是为了避免发生贺渝珏那样的悲剧。
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再被人给害了,那可真是遭一辈子的罪。
贺渝珏的眼睛是全家人的痛,自然不会让它再次发生,四个老人都是小心谨慎的人,一直没出过错。
杨瑞月有一天陪贺渝瑾玩的时候,将自己的玉佩拿出来逗她,逗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小孩儿嘴里发出簌簌的声音,她愣了一下,靠近小孩儿:“瑾瑾,你在说什么?”
“簌簌……素……”贺渝瑾手一抓一抓的,坚持发出类似的音节。
“素?树?”杨瑞月跟着念了一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好像明白,父亲留给她的玉佩是什么东西了。
杨云淮不是没把不死木带出来,他是把不死木做成玉佩了!
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没有任何年头的玉石,就是杰克找了大半辈子的不死木!
可为什么只有小孩子看见了呢?
杨瑞月想不明白,她想了很久,决定找个机会去问问魂。
那么多年过去了,杨瑞月一直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打扰父亲,她觉得,父亲一定不想再回来人间,所以她想要知道真相、想给父亲找回公道,都是她想做的事情,与父亲无关。
但是,父亲把唯一的不死木给她了,父亲到底希望她怎么做呢?
招魂其实是一项很简单的道术,杨瑞月都在自己家中摆好阵法了,最后一刻忽然迟疑,她看着阵法中央的玉佩,思索良久,选择缓缓把手放在玉佩上,想从上面获得答案。
随着阵法运转,玉佩里还真藏了杨云淮留给杨瑞月的话。
那是杨云淮死前留下的一段意识,也是给杨瑞月的遗言。
“月儿,当你在玉佩里找到这段意识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转世投胎了,你想知道的事情其实没有那么难猜,很多真相与杰克公司说得差不多,但有几件你不确定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首先,我确实是自愿赴死的,我算过了,那一年是你母亲跟姐姐停留在地府的最后一年,再拖的话,我就追不上她们了;其次,不死木我确实没有从地下带出来,那确实是障眼法,至于这块玉佩,它是种子,我多带了一颗不死木的种子出来。
“种子是不死木逃生给我的报酬,但是,这颗种子想要发芽、长大,需要用人命做养分,所以,没有不死国的本事,千万不能随意使用,你要看管好它,将来遇见不死木,再还给人家也行。
“最后,这颗种子上的障眼法属于不死国本身,只有它愿意接受的人可以看出来它是不死木种子,所以,我其实并不期待你能在短期内发现,不过你要是能发现,我依旧想告诉你,好好生活,不用挂念父亲。
“父亲创造你时的想法并不那么美好,从你生出灵智的那一刻,你就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谁谁的女儿、不是随便就能烧掉的纸扎人,祝愿你,在漫长的生命中,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话音落下,意识消散,杨瑞月像是读了一封阅后即焚的信,写下信的人是她的父亲,却希望她能从此与过往割裂,去往独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这件事杨瑞月埋在心底,谁也没告诉,玉佩依旧戴在身上,她还要去很多很多地方,说不定哪一天,她真的能遇见一棵巨大的树,对方会跟她打招呼:嘿,我当年见过你的父亲哦,他是个善良的人呢。
到时候,她就可以把种子还给对方了。
斗转星移,人们的年纪逐渐增长,贺元瑞跟胡诗珺终于在外面混出了名堂,带着一身病痛回到京城,即将开启属于他们的时代,而老一辈退了下来,每天接送贺渝瑾上下学。
小姑娘长成了大院一霸,年纪小辈分高,谁都得给她面子,人也聪明,仿佛生来就是要坐到高位上的。
哪里都聪明的小孩儿,好像单独做什么工作都可惜,来往的世家总想抢小姑娘当接班人,不过小姑娘怪鬼灵精,每次都能哄得所有人开心,回头一想,她其实谁的要求都没答应。
杨瑞月在贺家度过的第二十个年头,贺渝瑾忽然来一句:“哥哥今年几岁了?好像都不会老呢?”
桌上很突兀地出现了笑声了停顿,其实很多人都发现了,贺渝珏身上的时间,似乎在某一刻开始,流动变得缓慢,如同杨瑞月一样,慢慢与同龄人拉开了距离。
贺渝珏轻笑一声,给杨瑞月倒椰奶:“因为哥哥想陪你们很久很久,所以老得慢一点。”
有些话不用说太明白,他想陪的人就在身边,勤学苦练都只为了能与非人之物拥有一样长的生命,长长久久地同行下去,终究会变成彼此之间无法再分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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