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陌笙主动说:“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不用来找我。”
薄晴一点也不意外陌笙的直接,但她并没有顺着陌笙的话题聊,而是笑着问:“陌笙,你今年多大?”
陌笙说:“十五,哦,十六了。”
“虚岁吧?”薄晴说,“小姑娘还是往小了说好,咱就实打实的十五呗。”
陌笙没应声,不明白薄晴说这些的意义何在。
“就还是个小姑娘嘛,”薄晴笑,“小孩儿。”
说完这句话,她笑容淡了些。
“我今天联系了一下薄迈唯一的朋友,也可能不是唯一,但是我知道的就这一个,孙佳理,但是很出乎意料地,他跟我说他和薄迈不玩了,因为你吗?”
这个事,很难完全讲。
陌笙知道孙佳理喜欢伊麦,而伊麦却很明显喜欢薄迈。
她还知道,孙佳理只是名义上的一职老大,薄迈才是真正做主的那一个,至于原因,坦白说陌笙不清楚。
但是于她而言,她知道那么多已经够了。
某种程度上而言,陌笙觉得孙佳理和薄迈绝交,只是时间问题,毕竟少年时期的男生不会愿意在两个方面都输给同一个男生,她不过是推了一把。
可这种话,她不适合来说。
所以她回答薄晴:“是啊。”
薄晴不怒反笑,“你妈妈总跟我说你很厉害,看来,你真的很厉害,我今天想了一整天,我想你到底图什么呢?事情是我做的,你大可以直接来找我,可我是大人,你是小孩,我猜,你有点害怕我,对吗?”
陌笙没说话。
可“谈判桌”上,沉默等于默认。
“所以你就想,你那么疼你妈妈,那我和我儿子也一定是心连心的,那就欺负一下我儿子吧,到时候我就心痛啦,但是要欺负到什么程度呢?我猜,你不是一个人喜欢见血的人,那种什么断胳膊断腿啦,你肯定不喜欢。”
忽地,薄晴朝陌笙轻轻眨了下眼睛。
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俏皮,可这种行为,又似乎很适合薄晴这个人。
她继续说,“你喜欢扎人的心,你先是让他没有朋友,而这些朋友,在某种意义上,对来他说,是好人,而你是更多滋源加抠抠君羊以武二尔奇舞八一了解坏人。他错怪了好人,却信任了坏人,以后大概很难和任何人真心诚意地来往了,在现在这种社会,脱离了人际,基本和废人差不多了。”
薄晴当着陌笙的面,一点点把陌笙的小把戏,剖析得干干净净。
“陌笙,你妈妈说得没错,你真的很厉害。这种玩心的招,一般只有我们大人才喜欢用。”
其实陌笙还有一步没走完,人除了友情,爱情,还有最重要的,至少在她认知中,是最重要的,亲情。
她想象中,薄迈不仅很难信任朋友和爱人,也会和亲人分开。
而薄晴,则只能看着自己的儿子陷入深渊,又别无他法。
身为母亲,薄晴应该很痛苦。
她和关倩茹与陌盛行死别,那就让薄晴和她的孩子生离好了。
虽然如今没有完全做到,但陌笙还是毫无谦虚地应一句:“嗯,谢谢。”
薄晴一下子乐了,“你真是怪有意思的,平心而论,我儿子活该配不上你。”
乐完,她看着陌笙的眼睛,语气缓和起来。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疼妈妈,你妈妈也是个好人,所以她的孩子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是陌笙,你知道吗?善良的人是不能做坏事的。
“很多时候,善良的人只能坏一下,就那么一下,而往后很长时间里,都要承受代价。”
坦白说,陌笙并没有把这些话的任何一句听进耳朵里,她今天不舒服,脑子一直嗡嗡的,如今忽然事败,她也没有什么特别惊恐或者慌张的情绪,反而从心底最深处升起一股轻飘飘的轻松感。
轻松过后就有些倦怠,倦怠到懒地再跟薄晴说什么。
她淡淡说:“那受着吧,你说完了吗?”
“有点抱歉,还没有,”薄晴说,“我今天来找你,前面这些说的,都只是铺垫。”
陌笙有点没听懂,难得眼睛里露出几分茫然。
薄晴这才说:“我找你,是需要你的帮忙。”
陌笙有点犯困,“我不想帮。”
薄晴笑了下,“我只是嘴上说需要你的帮忙,其实呢,我是在威胁你。”
陌笙一顿,看向薄晴。
薄晴还是笑脸,“你忘了我是你妈妈最好的朋友了吗?她不知道我就是那个女人吧,你希望她现在知道吗?
陌笙感觉自己有一瞬的晕眩。
刚刚胸口的那阵烦闷卷土重来。
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出口却还是有些声线微颤。
“你想干什么?”
“你把你最后一步完成吧,”薄晴说,“朋友,恋人,事关于我,总不至于没有我的位置。”
陌笙:“我还没想好。”
薄晴:“没关系,我帮你。”
陌笙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薄晴笑了笑。
第32章
薄晴第一次后悔养薄迈是在薄迈出生第一周, 当时她在长峰开服装店,店铺附近是一所技校,小姑娘很多, 所以她生意一直不错,但是因为薄迈的到来,她一会儿忙着给薄迈冲奶, 一会儿忙着给薄迈拍饱咯, 根本没时间和顾客聊天。
两天后客流量就明显下去了。
当时薄晴抱着薄迈, 又气又无奈, 指着薄迈的鼻子问他:“你是来讨债的吧!”
薄迈一口咬住她的手指, 薄晴知道, 他不是在反击她,他只是想妈妈了。
薄迈的妈妈叫许林夏,是薄晴的好朋友。
许林夏是长峰县底下一个村子的人,长得很漂亮,年少有智,一心想做生意。一次在家听收音机时,听到省城一家裁缝技校发的广告, 心血来潮,一个人去了省城。
许林夏在技校学了八个月, 认识了薄晴。
技校在校时间都短,许林夏和薄晴毕业后,薄晴留在长峰开店, 许林夏则去南方发展。
因为通讯设备并不发达,许林夏和薄晴联系得不多, 后来许林夏在南方勉强站稳脚跟,薄晴才开始在每次去南方进货的时候和许林夏匆匆吃一顿饭。
没两年, 许林夏口中渐渐出现一个男人,她从来没有告诉过薄晴他的名字,她一直用“他”代替,偶尔会称他为先生。
许林夏总是笑着说:“不是我装文气,是别人也那么喊他。”
薄晴每每闻声都撑着脸问:“那是他文气咯?”
许林夏想了下,似乎一想起他,许林夏的脸上就会忍不住露出甜蜜的笑来。
她说:“还行吧,他人是挺温柔的,不过他身体不太好。”
薄晴讲话直接,“他不行啊?”
许林夏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为他挣薄面说:“才没有!”
薄晴长长“哦”一声,“懂了懂了。”
许林夏则脸更红。
事实上,薄晴虽然嘴上调侃,但是心里并不觉得这两个人能走到最后,因为她见过这位先生送给许林夏的包,很贵,想必是个家境不错的男人,后来又从许林夏口中听说过这位先生家就在南方本地,有车有房。
而许林夏,说难听点,只是一个南下的打工妹。
两个人家境如此悬殊,想走到一起,恐怕很难。
果然,不出薄晴所料。
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许林夏找上薄晴的门。
薄晴当时正和男朋友约会,一抬眼看到许林夏站在店门口,愣了下才起身问:“怎么回事?”
许林夏还没张嘴,就哭了一脸的泪。
薄晴匆匆将男朋友赶走,听许林夏诉说。
原来,是那个先生要结婚了。
并且,不是先生亲口告知的许林夏,是许林夏从他们公司的员工嘴里听说的。
“听说是个和他门当户对的女人,而且是从海外留学回来的。”
许林夏不敢相信,在晚上约会吃饭的时候,随口开玩笑一般提了一嘴,结果先生沉默了。
许林夏忐忑了一整个下午的心,在此刻,坠入崖底。
她看着被烛光照得微亮的男人的面庞,尽管已经相处两年之久,她仍然每每见了都会为之心动。
她问:“为什么啊?”
男人垂着眼眸,很失魂落魄的样子,“对不起,我家里人……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起身坐到许林夏旁边,拉住许林夏的手,“夏夏,你跟我吗?”
许林夏疑问:“什么意思?”
男人似乎也觉得难以启齿,可还是开口说了,“我们先这样好不好?你等我想想办法,总有办法的,你给我点时间。”
许林夏笑了,“你要包/养我是吗?”
男人沉默了。
许林夏忽而笑得更烈,“其实你一直都在包/养我对不对?你们公司的员工,每次见了我都笑脸相迎,我前脚一走,她们后脚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是因为她们一直都觉得,我就是你包/养的人,你也从来没有解释过,对吧?”
“我……”男人哑口无言。
许林夏又笑,笑出眼泪来。
她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家里人看不上我,所以你才不敢对外宣称我是你女朋友,我觉得无所谓,谈恋爱嘛,是我们两个人事,哪怕最后走不到一起,我也不觉得遗憾,可是你,万万不该和他们一样想着羞辱我!”
就这样,两个人不欢而散。
许林夏虽然面貌温柔,但骨子里却很烈,她想走,便头也不回地走,正如当年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家一样。
薄晴觉得挺好的,走到这一步,只是时间问题。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许林夏怀孕了,并且,许林夏决定生下来。
薄晴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你知道单亲妈妈是什么概念吗?”
许林夏摸着肚子说,“无所谓,我不在乎。”
薄晴觉得她真是疯了。
许林夏说:“你不懂,我不会再爱另一个人了。”
薄晴冷笑,“我是不懂,但我等着你后悔的那一天。”
许林夏最终有没有后悔,薄晴不清楚。
因为在一个大雪天,许林夏和薄晴出了车祸。
那是年关的晚上,街上空无一人,手机也四分五裂,当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许林夏死死拽着薄晴的手,说:“给孩子取个‘迈’字吧,只要能迈过今天这一步,我祝他日后,步步坦荡,步步高升。”
薄晴哭着说:“我可没本事送他高升。”
许林夏笑:“健康就行。”
薄晴:“健康也很难,我不会带孩子的。”
许林夏笑笑,自说自话:“如果能顺利活下来,就让他跟你的姓吧,没有爸爸,好歹有个妈妈。”
薄晴:“薄可不是什么好姓,你天天说我薄情,这会儿不怕他也这样?”
那一刻,许林夏微微仰面,不知在盯看什么。
雪花落了她满脸,她的手开始变得冰冷。
好久好久,她才说:“薄情很好啊,就让他做一个薄情的人吧。”
“晴晴,我已经没有力气生他了,如果他能出生,那便是他自己的本事,而你是养他的人,喊你妈妈,理所应当,你怎么待他都可以,但是别让他去找他,千万不要。”
那天是大年初四。
那一年年中,技校倒闭,薄晴的店也跟着倒了。
长峰消费高,薄晴想着,既然不能让薄迈找自己亲爹,那就离得越远越好,于是决定带薄迈回自己老家。
不过薄晴自己也要脸,未婚带个孩子不敢回家,就留在了南香县,偶尔回老家看看家里长辈。
那几年,过得实在不算好。
直到薄迈上小学的那一年,薄晴因缘认识几个还算有钱的男人,饭桌上聊天,他们讲自家孩子现在上几年级,将来要去哪儿上学,有人因为孩子叛逆期愁得头大,有人建议说:“有钱就送出去涨涨见识。”
薄晴接茬说:“见识能当饭吃?”
那人笑道:“还真能。”
而后举了一堆环境对孩子的影响的例子。
他们都知道薄晴有个儿子,跟她说男孩子都是大树,虽不惧风雨,但养分也很重要。
薄晴把这话听进了心里。
都说养母比生母亲,养子长年陪在身边,也能亲过亲生子。
薄迈怎么说也是薄晴亲手带大的,她希望薄迈好,更希望薄迈有好的未来。
她还记得许林夏那句“祝他步步坦荡,步步高升”,跟着她,薄迈大概一辈子也没有高升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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