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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领导，想得真长远。”
“所以说这个奖，您该得。”
刘青青笑着和商会秘书互吹互捧，说了一会子好听的话，又问了领奖的详情，才送走了他。
送走了人，刘青青忙看手机，几分钟前微信就一直弹出消息，她还没看。看了手机才知道，她亲妈不好了，医生让家属去见最后一面。
人呀，活着活着就到了送别的年纪。高杨他妈在大前年已经走了，她亲妈在去年确诊了肺癌，已经在医院捱了大半年了。
到了医院病房，刘青青看母亲虽然瘦成了皮包骨，但是精神头还不错，可医生说就在这两三天了，这也许就是人常说的回光返照吧。
高杨已经在跟前了，她亲哥也在，两人见了她，都围过来，低声说情况不太好，让她赶紧到跟前说说心里话。
刘青青嗯了一声，就见高杨去跟隔壁床说话，他指着电视，拜托人家先不要看电视了。
“先别关电视，”刘青青指着电视，跟高杨说：“你过来看，这不是咱杉杉嘛。”
电视上正在播放高铁研发的纪录片，杉杉坐在一个白发老头旁边，作为高铁背后的科研人员代表接受采访。
“这老教授就是杉杉的博导，我去北京看她的时候见过一次。”
高杨点头，“杉杉前些年说她追星失败，没进火箭组，但她是地上飞龙背后的科技力量，骄傲着呢。咱们听不懂人家专业上的东西，但咱妹子是真厉害呀。”
“照你爸的规划，九八年就要杉杉结婚。幸亏那时候闹了个改志愿，没结婚，要不然哪能有今天。说起来，张朋这娃也是可怜，但是咱们杉杉就是得一个人往前冲。”
“是啊，幸亏没结婚。”
刘青青感慨道：“张朋后来结婚了吧。”
“结了，你忙忘了吧，就09年的事，我当时还给他包了个大红包，感谢他当年借我三十万。现在他那个农机事业搞得还挺好，孩子也上小学了，挺好。”
“也好，杉杉和他，就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刘青青感慨完了，还是把电视关了，坐在了母亲的病床边上。可是因为刚刚聊起了高杉杉，她又想起来了二十岁时被家里逼着结婚的事，又不知道该对母亲说什么了。
“你俩刚刚说的是，高杨他妹子？说是念到博士了？”倒是母亲先开口了。
刘青青看她这样问，知道她现在神志还很清楚，就解释说：“是，高杨他妹子，当年也差点早早结婚，后来没结婚，复读上了大学，一直读书，念到了博士。现在是大科学家，参加了高铁研究。妈，高铁你知道吧，前年我哥带你坐过。快的时候，一个小时能开三四百公里呢？贼厉害。”
“快，是快。”
聊完了这个，刘青青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理性来说，她知道父辈那一代人是什么样，他们都把儿子看得比天大，为了儿子牺牲女儿的事情，多的数不过来，她这份委屈也不是独一份的，但心里总还是不舒服。
“青青啊，”母亲拉着她的手，挣扎着半坐起来，伸着脖子说：“爸妈对不住你，家里要是有条件供你，你也能上大学，也能像高家妹子，ᴊsɢ当博士，唉！”
刘青青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她可是有十年都没哭过了。
“也就是高杨这娃人好，要不是的话，真是把你推火坑了。娃呀，你命苦，娘家婆家都没权没钱，你靠自己走到这一步，妈不知道咋走的，但是肯定不容易。一步走不好，你也就成在地里头挖弄的了。”她歇了半口气，又说：“妈这几天一想到这一层就难受。”
刘青青仰着脸流眼泪，她也五十多了，周围好多人在这个年纪都抱上孙子了。可母亲一句娃呀，她就又变成了孩子，想钻进母亲怀里头哭一场。
当年高明礼死的时候，刘青青对他还是满怀怨恨，所以那时候她嘴上没说，心里总觉得高杨兄妹俩是不是有点脆弱了，要不然怎么高老头子做了一天的好事，就把他一辈子的不好都原谅了呢。
现在她明白了，人老说做父母难，其实做子女也难。这天底下，多得是做错事的父母，可要真让子女把父母当仇人，那也很难。母亲临终前的悔悟，让刘青青瞬间就把多少年的怨恨抛开了。她也明白了，高杨高杉杉当年那样的反应，也不是完全原谅高明礼了，而是为着他们自己心里舒坦，选择了只记住父母的好。
“妈，你别想了，我命不好运好，我好着呢。”想明白了，她也愿意给母亲一个心理安慰，让她轻轻松松地走。
母女俩说过话后，许是再也没了牵挂，老太太在第二天夜里就咽了气，走得很安详。
丧事又赶上了过年，也是三天就办完了。
大年初九，1月30号，就是领奖的日子。
轮到刘青青上台领奖的时候，主持人说颁奖人很特殊，是个二十五岁的大学生村官，她就知道这里有肯定有文章。
果然，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姑娘带着人搬了个王座到舞台上，她手里还拿着个纸质王冠。
刘青青看着那姑娘，她的眉眼和自己不像，但气质几乎是一样的，简直就像是她非亲非故的亲女儿，看着就让她心生怜爱。
“各位领导好！刘老师好！主持人好！我今天来给前辈颁奖，本来颁发的是十佳民营企业家奖，但是我今天来还带来了我们眉县王家村全体果农的心意，我们要给刘老师颁发一个水果大王奖项。”
刘青青心里笑开了花，这一出玩得可真漂亮，有她当年的风采。
小姑娘聪明，刘青青也愿意给她递话，她问这姑娘：“我听说你们眉县王家村是狝猴桃种植大村啊，几乎家家都种，对吧。”
小姑娘会心一笑，说：“您说的对，我们眉县是狝猴桃种植大县，王家村是种植模范村。我是通过大学生村官计划到王家村的，一到村里，我就听说了您的事迹，我就把您当成了偶像。这一回，听说给您颁奖，我跟村民们一说，大家都说您给咱们全省的水果产业都做了大贡献，说应该给您再发一个水果大王奖项。”
刘青青从前做导演，让别人配合过她的戏。现在人家做了导演，她也愿意配合。她朝那个王座走过去，坐上去，笑着说：“那还不快来，给水果大王加冕啊！”
一场水果大王的加冕戏，给这场中规中矩的颁奖仪式增添了一笔浓烈的色彩。刘青青拉着小姑娘下了台，一下子就被媒体记者围上来，他们都想约她们两个做专题采访。刘青青跟小姑娘对了一眼，爽快地答应了。
送走了媒体，两人找了间办公室对了下小姑娘的新一代水果经济营销剧本，刘青青不禁感叹：“可以啊，你才多大，考虑得就这么周密。行了，我也不用多筹谋了，就跟着你的剧本走吧。我看着你，就跟看着从前的自己一样，真高兴啊，也算是后继有人了。而且你学历高，做事比我更有章法，咱们陕西水果，可真是大有前途啊。”
小姑娘也笑了笑，“刘老师，我还能问个问题吗？跟这计划没关系，纯属我个人好奇。”
刘青青点头。
“我听说，您当年离家闯荡，是因为捡钱起了波折，可十几年后才发现捡的是假钱。我想问您，您现在还觉得捡钱是好运吗？您的成功是因为那些二十万英镑的假钱吗？”
“是。”刘青青认真的回答说：“现在回头来看，我能走到今天，就是因为九八年年初，被那笔钱引起的事推了一把。人生有时候很奇妙，最关键的就是那几步。对我来说，最关键的那一步，就是九八年离家出走。那一步，就是假钱促成的。所以啊，捡假钱，可能也是一种好运。”
“我懂了。那就请您推我和水果经济一把，让我们也好运来吧。”
刘青青笑了，“你的好运，就是你自己造出来的呀，你搞这个水果大王加冕，可真的是太聪明了，传播力可比普通颁奖强多了。当然了，后面我肯定还是会配合你的。”
分别之后，刘青青在车上跟高杨讲了整个故事，说：“你就记着这小姑娘吧，杨乐乐，她一定会走得更远。”
“咱自家孩子也不差，燕子说今天出面试结果。”
“对哦，咱给她打个电话吧。”
“等等吧，别给孩子压力。”
话音刚来，手机就响了。
“妈，我爸也在吧，你放免提。”
那肯定是要宣布好消息，刘青青照做了。
“我拿到鹅厂offer了，年薪涨了百分之四十五，还有股票呢。”
“好好好，你好好干。”
“别加班加太狠，不行就辞职回家，老爸老妈还养的起你。”高杨在旁边补充。
“妈，你可不要叫我回家接班哦。我知道我涨了工资还是没你赚得多，但是我就爱干程序员。你那个大事业，要不就让我姐接班吧，我看她天天忙得要死，一个月也就将将一万块，学医真苦。”
刘青青笑了，“随便她折腾去，我看若楠乐在其中呢。我挣钱，还不是为了让你俩自由，想干啥干啥。让你接班也就是随口说说，你妈我还能再战十几年呢。不过我可说好啊，我的生意和你爸的果园，先到先得，晚了可就没得挑了啊。”
“哼，我有股票呢，不接班，过些年我也是富婆了。”
股票！鹅厂就是腾讯啊，刘青青脑子里电光一闪，问：“你这新公司股价多少了？”
“最近大约是在400港元上下浮动。”
“我的妈呀，四百了呀！”
“妈，你不会要跟我说你买了腾讯股票吧。”
刘青青在电话这头点头：“嗯，刚想起来，以前买的。我咋搞的，竟然给忘了。”
“以前？多久以前？我靠老妈你啥时候买的？”燕子的声音都高了八度。
“就刚上市那会儿吧，应该是04年，05年我病了一阵子，后来又去旅游，回来没多久就是你爸的官司，我那几年太忙，居然就忘了还买了股票。”
“04年，04年，04年！我的妈妈呀，你可真行！”
“咋了嘛？”刘青青突然想起来了，“啊，我买的时候，好像一股才三块多不到四块。我的天，现在四百了？但是我买的不多，就买了十万块人民币的，那时候我也没多少钱。”
“你买了十万块的！”燕子的叫喊几乎要冲出电话了，“妈！股价涨了一百倍，你现在在港股里头有一千万！”
一千万！刘青青隐约记得有人说，炒股挣钱得靠忘性，她没想到这条竟然应验到她自己身上了。
“那我找回账户，赶紧卖了吧，发横财也不能太贪心。”
卖了之后再捐一笔钱出去吧，刘青青这样想着。
“我的富婆母亲大人，我下周末回家，我要贴贴，要蹭蹭好运气。”
“行，回来吧，让你爸做饭。”
刘青青挂了电话，对着高杨笑了笑，他们俩个命不好，都投胎在农村穷人家，但好像运气还真不错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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