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神色里有些纠结。
阿古巴颜手轻轻的叩了叩桌子,几人朝着他瞧过去,他开口说道:“阿督齐和我一同去。”
“不,大哥你的身子……”
男人不容置疑的抬起手,目光落到弟妹们的面容上,他笑了笑,语气很是自然的说道:“行啦,我不上战场,做一个幕僚总是可以的。”
“我也去。”
衮代朗声说道。
阿海:“…………”
“你去做什么?刀枪无眼的,若是你受了伤,你怎么办?”
衮代不为所动,她轻声说道:“我自然是不会上战场的,但至少我可以救很多人,甚至可以保护大哥和三哥。”
阿督齐转过头,狐疑的盯着小妹,带着几分犹豫的说道:“你不会是为了和努尔哈赤见面吧?”
衮代:“………………”
她简直懒得搭理三哥,转而是对着二哥和三哥说道:“我的本事我还是很清楚,届时与其我日夜担忧,然后连夜跑路去追到战场上寻找你们不说,万一跑错了路,跑到了其余的地方令我至于危险之中可就不好了。”
众人:“…………”
于是当天下午,兄妹三人便带着队伍走出了莽思寨,朝着茫茫的草原走去。
富察家族要提供帮助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努尔哈赤的面前,但也不知阿海如何想的,只说了阿古巴颜和阿督齐,半个字都没有提衮代。
此刻,绵延不绝的毡房驻扎在一处山坳避风的地方。
周围燃烧着大大小小的火堆。
在一片日光逐渐绵延滑落,转而夜色笼罩的时候,一队人马似乎是从边界赶回草原。
努尔哈赤得到巡逻兵的报告,走到山顶遥遥望去,直到千余米距离的时候,他开口说道:“叶赫部的族长。”
远处神色有些警惕的队伍最前方带头的男人似乎也瞧见了努尔哈赤,当即转头说了什么,忽然打马奔驰而来。
努尔哈赤亦然翻身上马,朝着人群迎去。
“努尔哈赤!”
杨吉砮朗笑出声,勒住了马缰。
努尔哈赤也笑着问候道:“首领这是准备回叶赫河?”
“原本是打算乘夜回去的,但如今竟是瞧见了努尔哈赤你,少不得劳烦你接待我一下啦。”
杨吉砮是个老狐狸,却也性子洒脱,他瞧得出努尔哈赤是有大本事的人,所以也愿意和他亲近。
他身后部众几百余人,其中有个小姑娘扎着辫子,眼睛圆润。
努尔哈赤自然很是高兴,几人回到了努尔哈赤驻扎的营地,摆了一盆肉,倒好了酒,便在这毡房内喝酒嬉笑。
直到酒过三巡,杨吉砮逡巡了一番这毡房。
毡房内只有一床榻,一桌,一个箱子,还有架着戎装的架子,便并无其余的东西。
他当即心下了然,努尔哈赤并未带有任何女子。
瞧他此刻,虽然有些微醉,却神色自若,不见半分的酒醉之态。
听说他尚未和富察家的那个女子完婚。
嗯………
他略略的沉吟片刻,以长辈的姿态带着亲昵朝着努尔哈赤问道:“我当时在你这般大的年岁,孩子都满地跑着逮小羊羔了,你怎么还没有和富察家的那个小姑娘成婚?”
努尔哈赤闻言,嘴角勾起了几分笑意。
“我须得有了家产和势力方才能将她娶回家呢。”
此话一说出口,杨吉砮当即拢起眉头,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眸里染上火光。
“谁给你说的?!”
“当初整个草原谁不知道莽色督珠乎比武招亲这件事情?都知道你赢得了比赛,当夜在天神的注目下定了亲。”
“是不是那几个富察家的小子,不乐意了?!”
“我去给你说,什么人……”
“不…不…”
说着,一时间情绪激动之下,竟是就要起身连夜去莽思寨质问阿海和几个兄弟。
努尔哈赤知晓他误会了,连忙起身拉住了他。
努尔哈赤的阿玛塔克世这几日有些染了风寒,早早便歇了,此刻听到了动静,穿了件长衫子撩开毡帘,瞧好碰到了一脸赤红,情绪激动的杨吉砮。
他一惊,随后连忙拦着他,说道:“叶赫首领您这是要去哪里?”
“首领,上面一席话是我自己的意思。”
努尔哈赤父子好说歹说的这才将他按回了原位之上。
“你这是何意?”
杨吉砮疑惑的问道。
他这般大的疑惑是很正常的,草原上不比中原,有许许多多的规矩,成婚很是简单直接,一个男人拥有几个福晋,或许有大小之分,但却也不是这么完全区分的。
嫁妆彩礼也没有这么规矩,牵去牛羊财宝,便是可以将女子娶来。
努尔哈赤不欲解释自己的真心,他开口说道:“大丈夫立于天地,如今自己尚且苟且偷生,如何能照顾好妻儿?”
杨吉砮一愣,从未想到竟是这个理由,他先是不赞同的愣了愣,随后忽然有所感叹一般,最终他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倒是觉得莽色督珠乎这个老头子给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找了个最好的女婿。”
努尔哈赤摇了摇头,笑着没有回答,反而岔开了话题,说道:“来,首领,努尔哈赤敬您一碗。”
男人朗笑着喝了下去,但碗刚放下,他拍了拍努尔哈赤的肩膀,说道:“我也曾见过富察家的那个小姑娘,确实如神女下凡,能娶得这样的一个女人,又有何求呢?”
“但富察姑娘医术如神,救济苍生天下万民,却也不能细细的照顾你了。”
第53章
塔世克坐在一旁, 愣了愣,瞧了一眼儿子,倒是没说话, 只是默然的喝了口酒暖暖身子。
努尔哈赤闻言, 轻轻的笑了笑, 说道:“努尔哈赤多谢首领的关心,衮代格格在努尔哈赤这里自然是千般好万般好,我娶她, 也并非因为衮代会医术,她会不会什么,她喜欢什么, 她要做什么都是她自己高兴就好的。”
这话分明是在明晃晃的说他有多喜欢衮代,并不在意她是否能照顾自己这件事情。
杨吉砮:“..........”
屋子里瞬间陷入了安静之中, 杨吉砮一眼就看向了一旁的塔世克,看见努尔哈赤刀锋亲爹都保持这一脸诧异的模样, 当即明白就算是他亲阿玛都不知道努尔哈赤竟是一枚深情种。
被两个长辈瞪着的努尔哈赤倒是自然,他慢条斯理的拿着小刀给两位长辈割着牛肉。
杨吉砮心服口服, 他自然是不信什么天长地久的, 或者是一个男人只拥有一个女子。
但他也曾年少过, 谁没有自己人生当中的第一个喜爱之人呢?
那喜欢或者是短暂如一朵花开花谢, 或许如草原上永不断流的溪水一般的永远, 可不妨碍他会看上其他的女子,爱上别人的容颜。
此刻, 他只是觉得努尔哈赤对衮代的喜爱过于的浓烈了, 但一想到那夜订婚夜那朵世间最美的女子的姿容时吗, 杨吉砮想其实换做他,怕也是会如此, 甚至是恨不得立刻将她娶回自己的毡房内,永不出去。
可再美的女人终归是有凋落的那一天。
他并不会认为努尔哈赤对衮代会真的一心一意,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
“好,努尔哈赤,少年俊才,心性更是豁达,我敬你一杯!”
三人自然而然地便转移了话题,并未纠结此事。
.........
杨吉砮倒是没着急回去,他在努尔哈赤的军队之中时不时的跟着他巡逻一遍,对着努尔哈赤的本领更是赞赏不已。
直到第五个清晨时,整个队伍整装待发。
此刻,部队之前,努尔哈赤骑着骏马立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安费扬古父子、安布禄、额亦都等几名亲部。
每个人都穿着破旧的盔甲,身后的士兵们每个人都骑着自己的马,神色肃穆。
太阳尚未露面,此刻天空泛着鱼肚白,男人们的身影带着几分森冷,犹如从深渊走出的士兵一般。
努尔哈赤勒住马缰转过头,看着众人,马匹在原地绕了个圈。
他缓缓的拔出自己的弯刀,清冽的刀锋声音在黎明时犹如拨开了黑暗,旭日的第一缕光亮凝聚在刀尖儿上。
“我努尔哈赤生于草原,天地生我,并非让我碌碌无为,如今尼堪外兰歧视女真,亲明朝,却享用着我们女真族人的草地、水源、甚至是奴役着我们女真族人。”
“今天,是时候让我们夺回我们的草地、水源,还有被他蒙蔽的族人们!”
“杀。”
他举起手中的弯刀,声音沉重落入了每个人的心间。
瞬间众人面容激动,双眸炽热,纷纷拔刀,朗声吼道:“杀!”
努尔哈赤一个号令,千余人纷纷奔驰,朝着远处几里外的图伦城冲去。
而此刻远处的图伦城一片的寂静,周围巡逻的士兵神色肃穆,但手心却是放松的。
众人都知两军交战,一般要么夜袭,要么就是白日里宣战,这种清晨十分,其实最为安全。
更何况如今图伦城势力雄厚,即便是听闻努尔哈赤现如今有部众千余人,并且和尼堪外兰很是不服,但不足为惧。
夏末,天亮得早,当整个旭日笼罩着图伦城的一瞬间,远处草原的尽头,一队人马悄然地奔驰而来。
“站住!”
守城的士兵当即发现了十余人的人马,朗声制止道。
十余人当真拉住马缰立在原地。
“你们是何人,报上姓名来!”
而此刻,图伦城的后方,努尔哈赤几人弃马顺着深深的草地摸到了城墙地下。
城墙上的侍卫来来回回的巡逻,人影倒映在城墙之下,带着几分寂静。
忽然,一个套马绳猛地自墙底,悍然甩出去十几米的高度,猛地拴住了守卫。
“谁?!”
上面的人惊呼出声,就要帮被拴住的人解开绳索的时候,忽然,几十个套马绳全都一甩而上,猛地将上面的士兵都套住。
努尔哈赤一摆手,身后的侍卫纷纷发射箭褫。
打头的几十人猛地拉紧了绳索,飞身而上。
努尔哈赤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城墙之上,就在身后来了援兵时,他猛地出刀,挥臂横扫,刀锋划破血肉,刺入骨头。
穿着一身破旧铠甲的男人此刻犹如杀人的机器一般,他所到之处,士兵竟是毫无招架之力。
身后的安费扬古瞧见了努尔哈赤这般模样,当即被刺激的热血上头,大吼道:“首领如此本领,何须好怕尼堪外兰?!”
“杀!”
当即后面乱成了一团。
如此动静,自然整个城池都察觉到了异常。
守卫当即指挥身边的侍卫朝着十余人射箭,但那十余人本就离得远,此刻更是毫不犹豫的纵马离开。
“中计了!”
原本沉迷于温柔乡的尼堪外兰仓促之中穿上了盔甲,手中拿着弯刀立于百米开外的远处,看着努尔哈赤犹如杀神一般一路突袭。
士兵看见他这副犹如森冷浑身是血,身后是垒垒叠起的尸体,当即有些胆怯,慢慢的竟是不战而怯,慢慢的往后退了几步。
努尔哈赤一甩手,手中弯刀上凹槽内的血犹如一湾溪水一般飞出去。
忽然,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慢慢的站直了身子,就这么隔着几千余人的阻拦,远远的和站在一处城墙之上被人团团保护着的尼堪外兰对视上。
在尼堪外兰略带着惊惧和怒意的眼神之中,男人缓缓的勾起了几分笑意,那双眼眸却带着看死人一般的神色。
“!!!!!”
他的盔甲上浑身都是血,露出的面容上尽是飞溅上的血滴。
衬的他的眼眸格外的漆黑,犹如深渊而来的恶鬼一般。
尼堪外兰的嗓音猛地大了起来:“快杀,谁拿下了努尔哈赤的头颅,赏赐千头牛,封图伦城副城主!”
面对着努尔哈赤的士兵们当即变了神色,不知谁吼了一声,当即众人犹如潮水一般的朝着努尔哈赤涌去。
几乎是一瞬间,男人就被人潮围住,但就在人潮最前方却就像是塌陷了一般,不断地落下,身后的士兵不断地填补。
尼堪外兰惊惧的瞧着那个场面,猛地吐了口气,他定了定神对着身后的亲卫说道:“走,图伦城怕是坚持不住了。”
那亲卫一愣,瞧见了努尔哈赤那边的人群竟是渐渐的朝着他们这边压了过来。
他当即心中震撼不已,立刻跟着尼堪外兰走了。
就在尼堪外兰携带家小悄然的逃离道城外的时候,被城墙上的一个侍卫瞧见了,他一愣,随即许多人都发现了。
近处是犹如绞杀恶鬼的努尔哈赤,远处却是逃离的尼堪外兰。
所有人的心都猛的一凉。
忽然,在图伦城的大门口正对的远处,传来一整大地的颤抖,所有人不由得顺着声音瞧去,之间视线的尽头骑着马的人群犹如奔涌而来的河流一般朝着图伦城涌来。
而最前方被举着的富察氏的旗帜在空中发出猎猎的响声。
图伦城的士兵们惊惧的睁大了眼眸,然后顷刻间,兵如颓山一般的倒了。
众人当即丢弃了手中的刀剑,朝着城内奔走而去。
在中午的阳光之下,男人立在图伦城的城墙之上,浑身浴血,瞧着溃败而走的士兵以及远处早已逃走的尼堪外兰,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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