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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都听妹妹的。”
阿古巴颜伸手捏了捏衮代的脸，那双如炬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显然是没在意她的话，此刻素来严肃哥哥的态度也让她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的无力。
衮代：“.........”
家中父兄皆是宠爱于她，甚至兄长要更为严苛一些，更何况草原上的女子地位较之一般的中原女子似乎是要高一些，也要更自在一些。
可即便是如此，衮代有时想说的话，做的事情，他们也会像是绝大多数彷徨的男人一般，并不会当作一回事儿。
也是因为此，衮代从未祈求过自己能脱离婚事，自由自在。
父亲年老，在冬日的季节，用了膳食，喝了药便要午睡。
哥哥自然是千忙万忙，最近几日能和他相见都全靠自己前日闹了一场。
衮代失魂落魄的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莽思寨建筑自上而下，修建的宽阔野蛮，但却又透露着坚固牢靠。
凭栏倚靠，手下那手臂粗壮的木棍搭建而成的栏杆稳稳地托着她的身姿。
目光所及之处是绵延不绝的雪山、黄灿灿的干草，以及牵着牛羊忙碌的族人。
忽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一般，将目光落在了一处空地上。
空地上皑皑白雪都被人踩得乱七八糟，周围围了一圈儿的人。
空地中间立着两个男人。
面对着自己的男人，衮代倒是很熟悉，是莽思寨内很是出名的角力战士。
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倒是不熟悉，身姿倒是不错。
就在两人准备开始的时候，那背对着自己的男人突然将外面衣衫褪了下来，这时众人才发现男人竟是只穿了一件外套，此刻没了衣褥露出那坚实的臂膀和充满了肌肉力量的背脊，移动之间男人背脊肌理呈现出流畅的美感。
“........”
对面战士似乎也是被挑衅了一般，亦然褪去了衣物，只是那背脊之上较之方才的男子多了些陈年旧伤。
角力开始。
衮代看惯了这些，今日心情不愉，没什么兴趣，转身就想要下石阶楼梯，谁知刚走了没两步，背后传来诧异的惊呼和激烈的喝彩声音。
“？”
衮代下意识的转过头，竟是瞧见那浑身光洁的男子胜了，竟这么迅速。
而那常年胜利的战士此刻似乎也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躺在地上诧异的看着立在地上，朝着自己伸手的男人。
此刻，冬日的暖阳终于是拨开了重重叠叠的乌云，将漫天的霞光洒落在这辽旷的人间。
那胜利了的男人就在此刻微微转首抬头望向了她。
少年面颊微红，鼻梁高挺，呼出的气息带着奶白的雾气，模糊了他的眼眸。
衮代扶在栏杆上的手微微一紧，竟是努尔哈赤。
第8章
莽思寨位置地处萨齐，是建州女真所领有的重要据点之一，是以莽思寨内不光有其定居的族人，更有来来往往的迁移之人，甚至偶然也会出现进藏买卖的汉人。
大家听到了热闹的吼叫声，都朝着人群涌去。
一时间人群潮涌，将两人圈在一小圈内。
人们似乎是终于发现了这个少年一般，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在说努尔哈赤的来历。
说他如今家世不显，也说他继母苛责和为难，倒是和威准家族关系很是要好，总归是不能饿死了的。
却不曾想，身子是这样的健硕而强健。
草原世家，甚至是草原的姑娘们都不是很在意家世显贵与否，晋升靠着勇士一词，日后日子大有可图之处。
议论最多的便是少年似乎是尚未定亲。
衮代嘴角轻轻的扬了扬，露出些戏谑的表情。
收回了和少年隔着雾气对视的眼眸，转身往着石阶下走去。
据她了解，努尔哈赤一生女人缘很是不错，毕竟英雄配美女，又是在这样的年代。
此刻，远处瞧见女子收回了眼神，少年也收回了眼眸。
舒尔哈齐仔细的抱着哥哥的衣袍，哥哥赢了，他呐红扑扑的圆脸上都是骄傲。
可不知为何，原本也是一脸兴致盎然的哥哥忽地似乎是有些情绪不高？
“哥哥？”
只是周围太过热闹，那角力的战士却不曾认输，瞧着人越发的多了，更是打算一鼓作气，挣回脸面。
努尔哈赤既是上了战场，哪有认输之理？
自然是奉陪到底。
日头渐渐的有些暖和了起来，将这立于凛冬的城池照耀的泛着金光。
衮代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周围的侍女们忙忙碌碌的，佐佐瞧着日头好，早就吩咐人将屋内的毡毯和棉絮都拿出来晾晒。
整整齐齐的挂在院子里，侍女们手中拿着棍棒，有节奏的拍打着毡毯和棉絮。
而她则寻了一处空地，命人搬了去岁哥哥送来的摇摇椅，上面铺着软度适中的毡毯，舒适的依靠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前几日新送来的医书，慢慢的瞧着。
佐佐端来一个几，几上放着一壶冒着热气的奶茶。
随后转身去收拾那架子上晾晒着的干草药。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
衮代瞧着医书，心中却思绪纷飞，想着若是嫁于了威准，又眼睁睁看着大哥战死，那她来这一遭又有什么意思呢？
越想越难受，将手中医书合上，正欲转身回屋时，屋外传来一声脚步声。
“？”
衮代定睛瞧去，随后将书递给了佐佐。
佐佐接过书，瞧着自家主子郑重其事的起身，甚至往外走了两步，她先以为是什么尊贵的客人。
毕竟能让莽思寨的大小姐起身迎客的人不多。
可当她收拾好书籍，奉上热奶茶时，竟诧异的发现，是那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衮代走了几步，到门口瞧见了似乎是有些踌躇的少年，面色上带着几分客气和重视。
努尔哈赤：“........”
他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少女，一时间竟是猛地顿住了脚步，甚至几乎是瞬间就忘记了自己为何要来，要说些什么。
少女穿着一身和那春日里青草一般颜色衣服，领部因着冬日，围着洁白的狐狸毛，不染一丝的杂质。
甚至那张脸，努尔哈赤就从未见过在草原上有这样白净明艳的面容。
他甚至都怀疑两人生存在不一样的天空下。
他沉默而紧张的看着眼前少女不断地走近，手下意识的摸到了自己的衣褥，却又骤然离开。
“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女子的声音很是悦耳，就像是春日里听见的鹿鸣，又像是夜间偶尔听见的鹂叫，可总会觉得这样的形容也不够，从未有这样一次，努尔哈赤觉得自己许是见的世面太少，又或许是自己没有读过什么书，不然也不会显得这样的愚笨。
忽然间，他看着少女，听见自己下意识这么说道：“这两日来了莽思寨瞧见了来往的商队，似乎很是赚钱，但却不敢深入草原，还是怕有危险，我,我在想或许我可以先收集好了山货，再和他们交易。”
此话很是突兀。
衮代亦然不知他为何来专门给自己说，但却佩服少年的胆略和智慧。
这件事情放在成年人的身上或许很正常，但是眼前少年才将将十三岁。
许是贫苦生活早当当家，但却依旧能窥见少年的智慧。
《清史稿》中评价他说：“太祖天锡智勇，神武绝伦。”
倒也言如其实，现如今便展露一二。
衮代虽不想和努尔哈赤有任何姻亲上的往来，但若是能替家族拉些好感，她倒很是愿意。
她面容含笑，带着几分重视的说道：“我倒是觉得很好，倒卖之中自有利润可图，虽不至于瞬间富贵，却也可解燃眉之急，今日您来，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衮代帮助的地方？”
原本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话，但眼前高大少年竟是忽地红了耳廓，慌慌张张的，最后抿了抿嘴，开口说道：“无事，无事，努尔哈赤打搅了。”
“？？？？”
第9章
话说完，少年竟是就要准备离开。
反倒是衮代瞧着他不自在的面容又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阻止他离开的脚步说道：“爱新觉罗.努尔哈赤，你少年英才，走出一步，定是做了详细的计划，就是面对困难，亦然是有勇有谋，我虽和你相视不过一日有余，却已然察觉您的气度和胆量，我听闻你三兄弟如今日子颇有不适之处，我并非觉你可怜，只若是你忙于外务，又不便之处，可将幼弟托付于我，定能让他安康无忧。”
衮代话语之中是全然地诚挚，那双如天间明月的眼眸更是充满了真诚。
“格格如此菩萨心态，努尔哈赤感激不尽，现如今还好，弟弟可以跟着我，就像是格格所言，我们兄弟三人如今境遇不好，但正是因为此，更要像那恶狼一般，为了口食，发出自己的全力，以此才能更厉害，日后日子便会好过的。”
他这一席话，看似是在说日后会过上有饭吃的好日子，但衮代知晓他，开国的皇帝，哪一个不是年少时就心有沟壑？
更何况就这为了弟弟说的话，也是可见其目光远大。
衮代心中感叹，原本是想养一段时间舒尔哈齐，既是和皇帝有恩，又和皇帝亲弟有情，日后可不得因此多惦念一二富察家族？
但努尔哈赤这般说了，衮代自然是不强求，于是她微微颔首，郑重得说道：“那衮代就祝您如草原雄鹰一般展翅翱翔于天地间。”
努尔哈赤耳廓通红，甚至就是身子也像是面对巨大敌人一般绷直，可神色上却恢复了正常，他竭力得让自己说话正常些。
“多谢格格吉言，那努尔哈赤先走了。”
衮代微微颔首，目送少年高大的背影快步地消失在泛着湿意得路上。
等着那少年不见了踪影，佐佐这才开口说道：“主子怎得这般看重爱新觉罗家得这个男子？？”
甚至一旁得几个侍女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也跟着说道：“对啊，那爱新觉罗家如今家道中落，说是牛羊都没几头了呢。”
衮代面色如常，浑然未觉一般转身往里走。
就连佐佐也是微微蹙起眉头，想起了今日午时，主子对于努尔哈赤得另眼相待。
“主子....”
衮代瞪了一眼佐佐，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中原有句话叫做莫欺少年穷，这话就像是咱们草原上的幼狼一般，狼王之位从来都不是什么世袭，而是选择族群之中最厉害的狼。”
佐佐一愣，随后恍然说道：“主子是想为督指挥招纳努尔哈赤？”
衮代一愣，随后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屋子里慢慢的安静了起来，屋子的正中间烧着干柴，衮代坐在火炉前的椅子上，看着侍女有条不紊的将晚膳摆放在一旁的小矮桌子上。
草原上不比中原，即便是衮代这般的身份，也吃不上什么新鲜的蔬菜。
她对着一桌子的肉和奶茶嫌弃的轻轻蹙了蹙秀丽的眉头。
“去把我夏日里研制的酸粉煮上两锅，届时送到阿玛处一锅，咱们喝一锅。”
“主子说的对，要通通肠胃，今日晨时您较之以往，多在...呆了半炷香呢。”
“.......”
一夜无话，直到第二日清晨时，衮代便穿着大氅，带着厚厚的帽子，朝着威准母子暂时住着的地方去。
既然是来了，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解决了才是。
只是没曾想，刚走到路口处，就听见了母子两家争吵。
“额娘，你可曾想过，若你今日当真将这些牛羊牵了回去，儿子和衮代的婚约可还能作数？”
妇人冷笑一声，说道：“就你，就你被这个狐媚子给勾引的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了，她敢？咱们如今可是他们莽思寨左膀右臂，他们可不敢轻易说退婚的，就是退婚，这样的女子又能嫁给谁？还不如你舅舅的....”
威准闻言登时色变，一把挥开额娘拉着他的手，怒道：“额娘！”
屋子里一静，冬日里将树枝压的弯弯的积雪，终于战胜了了树枝，“噗”的一声，断枝带着积雪落在了地上。
“好，好，好。”
“现在那个女人还没加入咱们家，你就为了她和我唱反调是吧？”
“额娘！”
佐佐登时大怒，就要上前争吵，被衮代拉住了手，她不想在这个时候上去，将自己拉入其中。
可没曾想，就在她准备悄然离开的时候，那原来紧闭的门竟是被打开了。
衮代抬眸，就和屋内怒气冲冲的开门的妇人来了个对视。
而追在身后的威准原本也是满脸的怒火，在瞧见衮代的一瞬间时，那张原本涨红的脸瞬间惨白。
“........”
屋内一角，一个圆滚滚的小头颅悄然地伸了出来。
衮代：“.........”
而那妇人倒是忽地变得恬淡了起来，她伸了伸衣服，走出门，对着衮代行了个礼，这才说道：“格格来了啊，那就不必我专门去寻您和您父亲了，昨日咱们说好了，这牛羊我今日可就得牵回去了啊。”
威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得，他嘴巴动了动，却是难堪得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第10章
衮代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那奶白色的雾气模糊了她冷淡的神情。
但却令她本人的气质显得格外的漠然。
在威准母子瞧不见得角落，那圆滚滚得小脸儿都快抻出了整个窗户。
三个人都看着她，威准母子一个哀切尴尬，一个得意洋洋，甚至那背后圆滚滚的脑袋脑门儿上都写着瞧稀奇三个字。
忽地，令衮代很是厌恶现在的这副模样。
婚后日常，定是要和这妇人相处的。
现在尚未成亲，这妇人便这般肆意，仗着富察家族在外的名誉，以此来拿捏她。
而威准即便是对自己百般的喜欢，即便是对于母亲有百般的不愿。
现如今也不过是尴尬着等她松口。
倘若今日她但凡说一句不，就怕是威准也会是很吃惊的模样吧。
婚姻如战事，即便是她身份尊贵。
威准家族势力确实庞大，对于富察家族来说，现如今是不可或缺的依仗。
可.....若是此刻放了这对母子归家，怕是哥哥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衮代心中烦闷，烦自己的优柔寡断。
对于人命她总归是不忍心。
“即是如此，伯母不若去问问父兄？”
“只是在你确认之前，我想，你怕是什么东西都不能从莽思寨拿走。”
此话一落，周围忽然变得异常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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