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泱无从察觉荒咬乱成一片的情绪,因为在她的认知里,照顾弱小和伤残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况且她饿几顿又对身体没任何伤害,最多就是看着馋罢了。
打了个哈欠,她扭头看着外面,只听得雨点簇簇的落下来,密集的打在屋檐房顶,外面一片嘈杂,不用去看就知道肯定是倾盆大雨。
“这荒郊野外,又是废墟庙宇,暴风骤雨的……你们说会不会闹鬼啊?”
明明害怕却又忍不住主动说起了关于鬼的话题,叶公好龙指的就是谢泱这样的人,她莫名兴奋,摩拳擦掌的想要给这三个拖油瓶讲讲肚子里积压的一堆鬼故事。这样的环境气氛,不讲鬼故事太可惜了。
咳嗽了几声,谢泱打算上来先开个大,来一个伽椰子钻被窝的故事,刚刚绘声绘色的开了个头,忽然听到门板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谢泱猛的闭上了嘴,惊恐的站起来,一个箭步窜到了荒咬身后,汗毛树立,差点甩手就丢出去一个火球。
由于无时无刻外放神识监视四周是件很耗费精力的事情,正好遇到大雷雨,谢泱就偷了会儿懒。此刻因为太过惊惧,她已经彻底忘记了用神识去查看这件事,只被吓得胆战心惊,生怕说什么来什么,真的有“好兄弟”找上门。
荒咬很是新奇的低头看着身后的谢泱,这对于他而言又是一个全新的体验,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女人”都是残暴且强大的存在,她们为了巩固稳定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只会比赛般的一个比一个表现出冷酷和无情的一面,不会有“女人”公然暴露自己的胆怯,那意味着认输和死亡。
他忽然发现谢泱和自己一比,是多么的娇小,堪堪只到他胸口。而她拉着自己的衣袖满脸惊惧的模样……意外的令人愉悦。
这时门板又轻轻的响了几声,只听得一个悦耳清澈的声音彬彬有礼的问道:“路途忽逢暴雨,不知可否叨扰,让我等暂且入内避雨?”
外面明明下着那么大的雨,而且又是雷声不断风声呜咽,这个人的声音却清晰的传进来,就像是站在谢泱身边说话一样,谢泱不禁脸色一变,寻思着莫非又是游仙阁狂刀门的人找麻烦?
但不应该啊,他们怎么可能这么有礼貌。
清了清嗓子,谢泱放开了荒咬的衣袖,扬声道:“尊客自便,我们也不过是借宿于此。”
看着被谢泱捏过的衣袖,荒咬低着头若有所思,而一边的安千莲则是嗤之以鼻,心中暴躁无比,很想操刀砍了这对狗男女。
哎,等等,他为什么觉得这两人是狗男女?
安千莲陷入了沉思。
第五十五章
门板被来访者从外面搬开, 进来了一行三人。
看穿着打扮,一主二仆,中间那人打着一把纸伞, 青袍白衫, 头戴纶巾, 身材中等,长相秀美,一派书生文士的作风,进来收起伞后看清了谢泱几人, 便微微点头示意, 算是打招呼。
而忙着给他擦拭整理被雨水弄湿衣衫的是两个小书童,都背着一个大包裹, 看长相十分相似, 可能是兄弟,二人同样的青衫小帽,一脸聪明伶俐的模样, 让谢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还在舔锅的小破孩一眼。
这事儿就透着一股子诡异, 按照常理,这样的三个人应该出现在类似书院之类的地方才正常, 大晚上的,雷雨交加,还是荒郊野外,他们怎么会跑这儿来, 难道是惯有套路中的进京赶考?
谢泱想了一会儿,却不确定这个世界存不存在科举考试, 这又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投胎过来的前十二年一直困在偏僻小山村, 和外界毫无接触,基本什么都不知道。离开山村后的荒野生活就不说了,虽然目前行走在外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可得到的信息依然有限。
这要是放在上辈子,随便找个网吧上网搜索一番,天下大事尽在掌控。还修仙世界呢,想看个世界地图都变成了极端机密。怪不得有种说法,现代人一天里得到的信息比古时候小山村里的村民一辈子知道的都多。
所以谢泱牢牢的闭上了嘴,没有自作聪明的去打招呼问话。说起来如今的世道可不太平,暂且不管修仙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单论凡尘俗世,炎朝皇帝昏庸无能,年纪一大把了却只有一个病怏怏的独苗儿子,后继无人,完全没办法控制各地诸侯国君。而那些诸侯国里野心勃勃的大有人在,谢泱之前到处乱晃买东西的时候随便听了一耳朵,不止一个人在谈论这些事情。
原本这种街上不经意听到的几句闲谈应该过耳即忘,但由于里面提到了“秦国”一词,触动了谢泱的神经,所以一直念念不忘。毕竟身为一个中国人,对秦国特别注意理所当然。
谢泱摸着下巴,思绪不知不觉又跑歪了,以前事情太多她没空想这些,现在闲下来,不禁从科举制度一路联想到了那个偶然听到的“秦国”。
“到底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难道这个世界里最强大的诸侯国也叫秦吗?那未来是不是会看见秦王一统天下横扫十二国的场景,要是那个秦王也姓嬴就真的细思极恐了。”
进来的主仆三人很快就收拾整理完毕,还把两扇门板重新搬回去放好。他们似乎同样没有过来搭话的想法,选了个距离火堆比较近的地方,两个小书童从背着的包裹里翻出坐垫摆好,扶着那书生模样的青年坐下,又翻出一块布巾给他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谢泱有心放开神识去查看一番,又担心万一来人深藏不露是修道士,这么干反而主动暴露了自己,所以干脆什么都没做,只是暗中戒备。但从感受到的气机来看,他们三人似乎就是普通人,也没有刻意收敛外放气息的样子。尤其是那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气息不太稳定,应该是身体不好的反应。
正猜测着呢,那青年就捂着嘴轻声咳嗽了起来,两个书童急坏了,一个忙着给他捶背,一个翻找出包袱里的水壶想给他喂水,却被另一人责备了。
“公子身体不好,这种天气怎么能喂凉水。”
被责备的小书童咬着嘴唇,很是为难的扭头看向谢泱这边,眼睛里满是恳求。谢泱挠了挠头,虽然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和这三个人扯上关系,不过对方又没有表现出敌意,脸上更没写着“我是坏人”,这么客客气气可怜巴巴的,视若无睹实在是有违她从小受到的教育。
见谢泱没说话,捶背的那个书童走了过来,谨慎的站在几步开外,姿势优雅的行了个礼,礼貌的道:“我家公子受了风寒,方便的话,可否请尊驾给些热水,这里有些银珠当做——”
谢泱还不至于吝啬到一口热水都要收钱的地步,对方身段放得这么低,她也不好太冷漠,随即道:“区区小事,谈什么报酬,拿东西过来,我倒些热水给你就是。”
那书童谢了又谢,这才转身去取了个根雕的杯子,恭恭敬敬的双手递过,谢泱端起火堆上的水壶,给他倒满。
“多谢,多谢。”
书童再次道谢后,小心翼翼的端回去,先是倒了些出来沾湿了布巾,给那书生擦脸擦手,然后才喂了他几口。如此这般的操作了一番后,书生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他喘了几口气,对着两个书童道:“你们别光顾着我,赶紧换身衣服,小心也着凉了。”
两个书童这才去找出了更换的衣衫,轮流去帷帐后面换了衣服,出来后两人分着喝了些热水,主仆三人坐在一起,看上去被冻得不轻。
谢泱咳嗽了一声:“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既然萍水相逢,那便是有缘,三位不妨坐过来些,烤烤火,暖和暖和身子。”
此言一出,两个书童的反应便有些奇怪,年纪小一点的那个目露警惕,下意识的扯了扯书生的衣袖,而年纪大一点的那个性格比较沉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也扭头看了书生一眼,估计不是很想过来。
搞得谢泱哭笑不得,回头看看自己身边这三人,小破孩还在恋恋不舍的舔锅,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妥妥的痴呆儿。荒咬早在他们三人进来的时候就把那件满是血迹的大斗篷重新罩上,整个人都隐藏在里面,一看就很可疑。唯独安千莲的外貌看上去最正常……然而在这种地方忽然出现一个面无表情宛如人偶偏偏又美丽无比的少女,简直古怪给古怪他妈开门,古怪到家了。
更不用说谢泱本人,梳了个高马尾,一身短打,男不男女不女的,放这个时代背景下就是很奇装异服。
“合着我提防人家是坏人,人家还觉得我不怀好意呢。”
不过那公子好像并不在意,轻轻的抽/出被抓住的衣袖,站起身,遥遥对着谢泱弯腰一礼:“那就多谢尊驾的一片好意了。”
说完他就从善如流的坐了过来,两个书童虽然很不乐意,却没法违背主人的意图,提着包裹乖乖的跟了过来。
谢泱假装用一根木棍捅火,悄悄咪咪捏了个诀,让火堆燃烧得更加旺盛。那公子虽说看上去一副锦衣玉食温室花朵的样子,却没有摆任何架子,自然的伸出两只脚对着火堆,理应很粗俗的动作被他做来却显得潇洒而优雅,一看就知道肯定受过良好的教育,搞不好还是大户人家。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默默的烤着火,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小破孩终于放弃了舔锅,被谢泱抓过来擦干净了脸和手,趴在火堆边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谢泱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的生命里除了吃就是睡,一旦吃饱睡足,他便不会随时表现出强烈的攻击倾向。只要别手贱的去撩拨他,他就跟猫猫一样人畜无害。
而安千莲也抱着膝盖靠在谢泱肩膀上睡了,因为她是那么的娇软体虚,谢泱一路上就怕不小心没照看好导致病死什么的,所以默许了她这种举动,还伸过一只手臂环着她,让她靠得更舒服。殊不知安千莲闭着眼睛,神志却清醒得很。
他一面满肚子坏水的计划着如何给谢泱下套,利用她把自己送去齐国的王都好尽快重塑身体,一面又沾沾自喜的觉得果然没有自己拿不下的女人。不过安千莲却暂时的忘记了此刻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女”,而且还柔弱得手无缚鸡之力。他要是胆敢换真身前来,谢泱分分钟挥拳将他揍成狗头。
只有荒咬一直沉默的保持着一个姿势,端坐在火堆边上简直像块人形的石头。
“我观姑娘年纪尚幼,为何身边带着妇孺孤身在此等荒凉之地过夜,莫非是有何难处?”
谢泱不想搭理对方,可那公子烤好了火,缓过劲儿之后,居然主动询问起她来,而且开口就直入主题,和他刚才彬彬有礼的言行不太一致。
谢泱翻了个白眼没吭声,只当他闲来无聊,男人本性发作企图撩骚。
那公子却也不生气,微笑着自说自话:“哦,对了,还没做自我介绍,在下夏侯,单名一个宁字,乃是沧州人士,出门办事路经此地,未曾想天降大雨,幸得姑娘相助。”
谢泱依旧不理睬,虽然对方表现得似乎很轻浮,但身为女性,却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那种男人特有的油腻猥琐。看他目光清正毫无淫/邪,估计单纯就是好奇,所以她没有暴跳而起把这货揍一顿。
“方才姑娘也说了,相逢即是有缘,何必这么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谢泱没说话,那个过来求热水的书童却看不下去了,伸手拉了拉公子的衣服,谴责的瞪了他一眼。公子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唉真是拿你没办法”的宠溺表情,摸了摸那书童的头,还捏了他的脸一把,换来书童轻轻的一推,挥出的拳头就势被公子握在了手里。
谢泱顿时觉得这货给里给气,怕不是个基佬。呃,她倒是对基佬没什么意见,但既然身为基佬,刚才又一个劲儿的撩她是几个意思?
还好有了这么一打岔,公子总算是消停了,没有继续尬撩,而是和两个小书童叽叽咕咕的小声说起了话。至于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谢泱懒得去听,就怕不小心听到什么污染她纯洁心灵的内容。
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知道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谢泱一手环着安千莲,双眼放空的看着房梁,难得的什么都没想。这时她看见一直端坐不动的荒咬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弯下了高大的身体,背对着那主仆三人揭开兜帽的一角,对她使了个眼色。
谢泱不明所以,不过看出他是有话想私下对自己说,犹豫了一下后,小心的放开安千莲,又推醒了小破孩,这才跟着荒咬走到了转角处。
因为在这个地方依旧可以看到火堆周围,谢泱倒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她疑惑的问:“怎么了?”
哪知荒咬却冷不丁的给她来了个类似壁咚的姿势,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俯下头凑近她的耳朵,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道:“那三个人有问题。”
活了两辈子谢泱还是头一回被人壁咚,感觉上甚是稀奇。当然了,荒咬并没有冒然的把身体贴上来,而是很谨慎的和她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否则谢泱肯定会直接当面一拳教他做人。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淡定,毕竟上辈子什么没见过,理论知识丰富得很。然而当近距离感受到来自男性的体温以及气息的时候,谢泱还是无法控制的红了脸。
无关心理,就是单纯的生理原因,谁叫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是青涩得不能再青涩的菜鸟,嘴上说得再热闹,却连男性的手都没拉过——亲人除外。
某种意义上,谢泱还真是妥妥的深闺大小姐。
谢泱自己也很疑惑,因为之前她给荒咬治疗伤口的时候可是把他几乎扒光,上下其手看了摸了个遍,那时候并没有什么脸红心跳的反应啊。为什么现在被他一贴近,论好感充其量就是觉得他长得不错,就像个花痴似的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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