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老子就让北斗书院把那个青云兄开除!老子看你和谁换棉被、比大小、寻美食!”
老侯爷愤怒离开,只剩傅钧义傻傻看着那些写满“青云兄”的宣纸。
怎么会这样?
他昨天晚上明明在认真学习啊,怎么会在宣纸上写了那么多个“青云兄”。
是他记忆错乱了?
小侯爷想不明白也不想了,他看着宣纸上列出的条目觉得十分顺眼,他刚和青云兄成了兄弟,是该做些活动增进友谊了。
傅钧义把宣纸整理好,放到书架上,慢悠悠去了膳堂用餐。吃完推迟的午膳,他才换上学院的学子服,顺手把青云兄给他的布袋子塞进袖子。
傅钧义牵了马出府,刚翻身上马就听到马车的声音,他抬头去看,发现是自家老爹的马车。
他轻轻拍了拍马,非常热情地走到车窗边和他打招呼,“老傅!看到青云兄了吧?你把青云兄开除了吗?”
老侯爷面无表情,他想破脑袋都没明白,自家这个蠢儿子怎么就和天权楼的天之骄子搭上线了。
他怒气冲冲去了书院,在夫子楼听到老师们的闲聊,这才知道蠢儿子口中的“青云兄”竟然是天权楼的天之骄子,还是那种夺得三试案首的天之骄子。
老侯爷年轻时看着公府没落,也曾想过考科举光耀门楣,可惜他不是读书的料,最后才选择入行伍。因此,他看着功课好的学子总是自带柔光滤镜。
知道“青云兄”多么优秀后,他看自家蠢儿子都觉得顺眼了。换做往常,蠢儿子这么挑衅自己,他是要抽鞭子把人打一顿的,但是,今天看在“谢三元”的面子上例外一下。
老侯爷对小侯爷露出千年难得一见的慈祥神情,语气温和地说:“你小子说什么傻话呢?要开除也是开除你啊,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和谢三元那样的文人骄子做兄弟。看在你会交朋友的份上,今日就不抽你了。”
小侯爷骄傲地扬了扬头,“老傅,你是不是嫉妒我啦?嫉妒我比你年轻的时候好运,有‘青云兄’这样的三试案首做兄弟。我告诉你,青云兄武艺可高强了,你下次要是随便抽我,我让他替我出头教训你,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哦,忘记了,你这个年纪不用打也要满地找牙了。”
老侯爷的微笑面具瞬间裂开,“臭小子!”
他立刻抓了皮鞭,就要跳下车抽人。
小侯爷眼疾手快,先他一步拍马离开,哈哈大笑着把跳脚的老侯爷甩在身后。
傅钧义的心情十分愉快。
“和青云兄做兄弟真是太好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傅这么吃瘪呢,哈哈哈!”
得意忘形的傅钧义太过嚣张,忘了提前在书院外把马匹交给护卫,就这么嚣张地骑着高头大马进了书院,巡逻老师将他逮个正着。
傅钧义一想到要抄千字文就手疼,但是想到青云兄给他的那些未知竹片,他又有些期待,第一次没有反抗,乖乖跟着巡逻老师去了习字教室。
巡逻老师看他一眼,“与谢三元做了朋友,小侯爷倒是少了几分惫懒,可惜还是丢了谢三元的脸面。”
傅钧义:“?”
小侯爷不服气了,“我迟到是我的事,怎么扯上青云兄的脸面了?”
巡逻老师不再说话,把人带到习字教室就走了。
傅钧义也不在意不重要的人,兴冲冲走进习字教室,教室里都是经常迟到的熟面孔了,大家看到他都热情地叫起了“义哥”。
傅钧义和相熟的几个人招了招手,坐在最常坐的那个位置,他取出布袋子里的一枚竹片放在桌上,正打算琢磨这个竹片的用法,就听到习字老师说:“小侯爷,你可以走了。”
傅钧义:“啊?”
他还没开始抄千字文呢,怎么就可以走了?
教室里正在抄写千字文的学子听到老师的话都炸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嘈杂声中,有人十分不服地起身质问道:“老师!他凭什么可以走!他明明是我们当中迟到最久的人!”
习字老师拿走桌上的那根竹片,“就凭小侯爷使用了这枚免罚签。”
免罚签?
大家迟到了那么久,罚抄了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知道书院有这种东西。有几个人蠢蠢欲动,挤到前面想要记住竹片的形状图案进行仿制。
习字老师看穿他们的小心思,当着众人的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罐子,把竹片放到罐子里涮了两下,取出来的时候,竹片上的“兔”字,已经变成“免”字。
展示完免罚签的防伪手段,习字老师收好免罚签。
“老师,我也想要免罚签,要怎样才能拿到免罚签?”
习字老师笑着说,“你们呀,就别想着免罚签的事情了。书院的免罚签要用课时来换,人家小侯爷有个肝胆相照的谢三元做朋友,愿意牺牲学习时间去玉衡楼给学生上课,你们有这样的朋友吗?”
傅钧义受宠若惊,在无数罚抄学子羡慕嫉妒的眼神中飘飘然离开习字教室。
和谢青云做兄弟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他竟然迟到了这么久,按照规定要罚抄至少十六张的千字文,结果这小竹片一亮出来,什么罚抄都消失了!
爽!
太爽了!
青云兄不仅能帮他长脸,还能免他遭受罚抄之苦,这个兄弟交得太值了!
天玑班的消息十分灵通,傅钧义还没到教室,关于谢青云替他换来免罚签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天玑楼。从他走进教室,落在他身上的艳羡目光就没有消失过。
天玑班的这些纨绔学子就没几个是自愿来读书的,上学迟到就是他们的家常便饭,几乎每一个天玑楼的学子都在习字教室罚抄过。
谁不想拥有一张免罚签呢?有了免罚签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迟到早退了啊!
天玑班一下课,就有无数人围到傅钧义身边,争相围观传说中的免罚签。
小侯爷也不吝啬,大方向众人展示剩余的四枚免罚签,“都看到了吗?这是青云兄送给我的免罚签,我之前都不知道呢,他可真是个好兄弟!”
小侯爷展示的是单纯的免罚签吗?不,他展示的是青云兄对他的深情厚谊啊!
他恨不得在书院门口支个摊,向所有人展示青云兄为他换来的四枚免罚签,见证两人的深厚友谊。
大家看向小侯爷的目光更加羡慕了,谢三元太义气了吧,他们也想要这样的好兄弟,也想要一个随时能换来免罚签的好朋友。
从今天开始,谢青云成了迟到学渣们最想拥有的朋友。
·
免罚签的事情从天玑班蔓延开,很快传遍了整个书院,一起流传开的还有一则消息:
谢青云从今晚开始将在致学楼开班授课,向学子们讲解难度最大的学科“明算科”,课程为期十天,所有教学楼的学子都可来旁听。
这个消息在天权楼的二楼班级和三楼班级引起不小震动。
谢青云入学时就有“三元案首”的美名在流传,但是因为她来自偏远的云州,二楼和三楼的案首们都觉得她这个“小三元”之名有水分,一开始并没有把她当成竞争对手。
他们看过谢青云的策论,在秀才中写得很好,但还不及举子水平,他们断定他不会参加明年的秋闱,未曾在意过她。
可是,这个没被他们看在眼中的云州谢三元竟然可以在书院开班授课了。
要知道,北斗书院作为京城最好的书院之一,能在这里任教的老师最低都是个举人,谢青云通过了书院的考核,被允许开班授课,意味着书院认定她有举子水平。
谢青云明年肯定要下场!
科举是不见血光的残酷战场,举子的名额有限,状元更是只有一个,多一个强有力的对手,他们就少一个机会。
只是一个中午,书院里就多了对谢青云的风言风语。
“云州那样的不毛之地能教出什么厉害的学子,竟然还妄想开班授课,怕是走了谁的关系。”
“还能走谁的关系,当然是走安北侯的关系喽,闻乐会那日谢三元可是形影不离跟着小侯爷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小侯爷身后跟了条狗呢。”
“没有真才实学却为了讨好侯爷,如此谄媚,不顾学子学习走后门开课,真是没有文人风骨,令人鄙夷。”
“如此堕文人之名,某不愿与之为伍,他在致学楼开课之时,某必要走远一些,万不能沾了他的晦气!”
……
原本因为谢青云“小三元”名头想去听课的人都被这些流言劝退了,那些不想得罪天权楼二楼三楼学子的人更是不会来。
到了放学时分,致学楼更是人迹寥寥。
傅钧义在听到流言的第一时间就担心谢青云无人捧场,振臂一挥叫了天玑班的一群小弟来致学楼给谢青云捧场。
一路上,他都在担心谢青云受了委屈会难过,还在心里组织安慰他的语言,没想到,到了致学楼才发现他神情怡然,眼中没有失落之色,仿佛来的人多人少都与他无关。
谢青云看到他们出现十分惊讶,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不用说什么,她已经明白小侯爷对她的支持。
谢青云心中有暖流划过,她拿出印刷好的教材分发给众人,按照提前准备好的大纲和例题,认认真真开始上课。
这群天玑班的小学渣本来是为了义哥的面子来捧场的,没想到听着听着他们听出了趣味,就这么顺顺利利听了下来,还记住了一些知识点。
“谢三元,你的明算科听起来可真有意思,我们明天替你宣传宣传,让更多的人来听你的课吧。”
傅钧义生气地说,“那群人不识好歹,没资格听青云兄的课。我们就好好学,争取在月考时那个好成绩,狠狠打脸那群听风是雨、趋利避害的家伙!让他们后悔莫及没听青云兄的课!”
小侯爷替谢青云鸣不平,等到小弟们都走了,他走到谢青云身边关心道:“你昨天还病着,今天就来上课,会不会身体受不住?”
谢青云在外人面前不爱笑,可是当小侯爷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她时,她总是忍不住嘴角微扬,“放心,我已经全好了,不要说上课了,就是和你打一场都行。”
傅钧义点点头,有些迟疑开口:“青云兄,如果你心里有什么难过的失望的,就尽情发泄出来吧,我陪着你发泄。”
谢青云失笑,“你是觉得除了你们没人来上课,我会失望吗?”
傅钧义:“难道你不失望?”
谢青云:“这有什么好失望的,我去夫子楼找院长申请开课,并不是真的想要授人以渔,而是想要为你换来免罚签。
你之前不是说过罚抄千字文太累了,有了免罚签,就不必受这样的累了。
我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你,与他人无关。”
轰的一声,傅钧义脑海中仿佛有火山在喷发。
第23章
马车之上
谢青云说完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转身去收拾上课的东西。
傅钧义站在原地,内心被这句话冲击得像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晃晃悠悠, 起起伏伏寻不到落脚之处。
他一脸恍惚, 终于意识到谢青云对他的影响,青云兄的力量竟然如此巨大, 只用一句话就牵动他心潮起伏。
小侯爷十分懊恼, 他清楚地知道谢青云的这句话没有丝毫旖旎, 不是一句情话,而是一句简简单单的陈述, 可是, 这样的话语落在他耳中, 沉入他心房, 却像沾了蜂蜜的甜糕一样, 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甜蜜的诱惑, 让他美滋滋, 又让他飘飘然。
如果青云兄是女子,他不会困扰这样的影响,可青云兄是男子啊!
他怎么会想要把男子对他陈述的事实误会成情话呢?
傅钧义越想,越觉得震惊,烦躁地抓住自己的头发, 脸上眉头皱得死紧。
谢青云收拾好东西, 开始从里往外吹灭教室的烛灯,一盏盏灯熄灭, 最后只剩下靠近门口的位置有一盏烛灯了。
她转身去看小侯爷, 却看到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俊美的脸一幅苦瓜相, “钧义兄,你这是怎么了?刚刚课上讲的内容太难了?”
傅钧义因为她的声音回过神,下意识抬头看过来。
教室里十分昏暗,只有谢青云身后的那一盏灯还亮着,她侧身回望着他的时候,烛光在她周身染上一层浅浅的昏黄光晕,她单薄挺拔的侧影是此时此刻最美的剪影。
修长白皙的脖颈像仙鹤一样优雅,束起的男髻因为一日的忙碌垂落些许碎发,碎发在烛光照耀下如同金色的绒毛,为她添了几分乖巧柔软。精致的下巴,清晰却顺滑的下颌线,让这样雌雄莫辨的美丽脸庞在今夜多了几分娇美。
唯一突兀的,就是她脖颈处鼓起的喉结了。
傅钧义有种冲动,想要上前把那喉结抠出来,似乎这样,谢青云就能从有点娘的男子变成真正的小娘子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傅钧义头顶仿佛落下无数惊雷,他!他!他!——他竟然希望自己的好兄弟是女子?是女子了还怎么当他的好兄弟!
傅钧义错开视线,不能正视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
不是吧?做梦奇奇怪怪就算了,现在回到现实,他怎么还对着青云兄胡思乱想。
他是不是真的病了?怎么会男女都分不清了?
明明昨天在闻乐会的时候,青云兄那么阳刚威武霸气,他怎么可以觉得他像小娘子?!
傅钧义脑子里一片浆糊,他在教室里站不住了,大跨步走出去,被夜间的冷风吹啊吹,终于冷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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