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云听他这么说,靠近他一点很认真去看他的眼睛,眼下确实有点淡淡青黑,“你天天说我不爱惜身体,结果,最不爱惜身体的人反倒是你,看你这黑眼圈红血丝,你是不是昨天一晚没睡?”
傅钧义本就被自己的念头和良心折磨,谢青云的突然靠近让他不自觉屏住呼吸,这一刻他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就这么把青云兄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他的手动了动,因为关节的疼痛回过神来,他咬着牙,把那奇怪的念头死死压住。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成何体统?!除非……除非青云兄穿女装……
傅钧义觉得自己要被折磨疯了,他狠狠心,别过头不再多说一个字,僵着身子一脸冷酷地逃离谢青云身边。
他真怕再待下去,他脑中还会生出更多的奇怪念头。
傅钧义自我厌弃地想:青云兄摊上我这样一个兄弟,真是太晦气了!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吃饭时两人聚在一起,其他时间傅钧义都一反常态,不再粘人,而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谢青云心里很牵挂,知道傅钧义这里问不出来什么就去问小弟们,小弟们也发现了义哥的异常,但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
这天系统回来串门,谢青云赶紧问道:【一一,你知不知道钧义兄最近在做什么?我感觉他的情绪很不对。】
系统1001:【马上就到七月十五了,这是你们的鬼节,用于缅怀故人的。男三不是有个死在边关的哥哥吗?他会不会是因为他哥哥心情不好?】
谢青云觉得系统说的在理。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好像不能多做什么,那就给小侯爷一点冷静独处的时间吧。
谢青云默默关注着小侯爷,见他的心情随着鬼节将近越来越失落,越发笃定系统的推断。
她想了想,在某天和小侯爷一起吃饭的时候,主动问道:“钧义兄,马上到中元节了,你应该会去看过世的亲人吧?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
傅钧义最近的心情一直很沮丧,除了对自己的自我厌弃,还有对兄长的想念。
现在听到谢青云愿意主动陪他,他感动得要死,但他不愿意青云兄干扰他这几天的冷静,还是拒绝了。
·
七月十四烧包,傅钧义给死去的哥哥烧了很多很多纸钱、纸元宝、纸衣。
七月十五这天,书院刚好是旬假。
一大清早,傅钧义连护卫都没带,独自一人提着一篮子花和一壶酒去祖坟祭拜兄长傅回。
他有太多话想和兄长说了。
傅钧义把鲜花放好,给兄长倒了满满一杯酒,洒在坟前。
“哥,你让我每天都要快快乐乐,可是我现在好像遇到了一个特别大的困难,让我很难快乐起来,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快把我逼疯了。我真的不懂,我如果喜欢女子,为什么会喜欢上青云兄呢?我如果喜欢男子,又为什么想让青云兄穿女装呢?”
“我觉得我现在是一个变态,我每次看到不一样的青云兄,就会生出不一样的邪念。”
“我真卑鄙,青云兄那么关心我,我却馋他身子!我真不是人!”
“哥,我该怎么做?是斩断这段孽缘,还是顺从心意争取和他在一起,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答案啊。”
“哥……我好想你。”
“哥,青云兄和你一样喜欢读书,你如果还活着,见到他肯定很满意这个弟妹,额……不应该叫弟妹,应叫弟夫?真烦啊,喜欢个男的,称呼都搞不定了。”
“哥,你说青云兄怎么就不是女子呢?如果青云兄是女的,按照你的性子,肯定会千方百计帮我追到他,可是他怎么偏偏是个男子呢?”
“哥,你那么厉害,是不是已经在天上混到职位了?你能不能和月老说一声,让他把我和青云兄的姻缘线绑在一起?我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哥,我听说观音菩萨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别,你能不能和她说说,让她把青云兄变成女的?”
“说到观音,我就想起前几天和青云兄一起听的《梁祝》,梁山伯那个呆头鹅多笨啊,可是他运气怎么那么好,喜欢上的好兄弟居然是女扮男装的女儿身!我怎么就没那么幸运呢!”
傅钧义说到这里,悲从中来。
他从前也怀疑过谢青云是不是女扮男装,但是长相可以骗人,某处的形状和胸肌的坚硬却骗不了人,他十分确定青云兄就是个男子。
“不对,梁山伯很倒霉的,最后都和祝英台一起殉情化蝶了,这个寓意不好。”
“哥,我不求青云兄女扮男装了,他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哥,我明白了,无论青云兄是男子也罢,女子也罢,我都喜欢他。”
“哥,你要是觉得麻烦还是不要去麻烦观音了,但是月老一定要去拜访,弟弟的幸福需要你添砖加瓦啊!”
……
傅钧义在逝去的兄长坟前絮絮叨叨很久,直到天空有乌云密布,山中刮起大风,一幅要下雨的征兆,他才不得不与兄长道别,骑马下山。
骑马行至城门,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傅钧义以为自己看花眼了,赶紧跳下马,牵马朝那人走去,待走近之后那人转身看来,他才确定自己没有做梦。
傅钧义真是又惊又喜,“青云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青云:“我去侯府看你,听说你去祭拜兄长了,顺便来这里等你。”
傅钧义:“等我做什么?”
谢青云:“你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我知道你是因为想到兄长伤心了,所以想过来陪陪你。”
傅钧义沉默了很久,突然拉着谢青云大步离开,连自己的马都顾不得了。
谢青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被他大力拉着走到了某个无人的巷子里。
谢青云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突然转身的傅钧义一把抱住,他抱得那么紧,仿佛她是他的全世界,是他的救命稻草。
此时此刻,谢青云怎么忍心推开他,她心软得一塌糊涂,只觉得抱着自己的不是一个大高个,而是一个失去亲人的小可怜。
谢青云没有拒绝这个拥抱,反而顺势环抱住他,还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钧义兄,逝者已逝,请节哀。你兄长一定不希望看到活着的你这么难过,你把日子越过越好,你兄长在天上才能安心。”
傅钧义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他轻声叹息,“青云兄,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好……”
谢青云并不觉得自己做得多好,她说:“我是你的好兄弟啊,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傅钧义闭上眼睛,心中暗骂自己:我真是该死!青云兄把我当好兄弟,中元节还专门来陪我,我却对他存有邪念,我真是狼心狗肺的家伙!
良心好痛!
傅钧义放开谢青云,这时候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青云兄,你身体不舒服吗?”
谢青云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天气变凉了,有点冷吧。”
她的苍白没有其他原因,又是生理期的锅。
昨天夜里,大姨妈提前来了。今天降温,她很想窝在被子里睡觉,但是想到这段时间小侯爷的失落,她想去陪陪他,于是咬牙起来了。
傅钧义听他这么说,去拉他的手,“你的手确实挺冷的,我帮你捂捂吧。”
他说着,不由分说地用自己温暖宽厚的大手裹住谢青云冰凉的手。
谢青云只觉得手上一烫,想抽回手,小侯爷却不松开,反而把她的手捂得更紧了。
谢青云的脸微微红了,因为面色苍白,倒是没引起傅钧义的怀疑。
傅钧义:“你看,暖一暖你脸色都好多了。”
他这么说着,觉得手光捂着还不够,干脆把自己的衣襟拉开,把谢青云的手塞进衣服里。
谢青云碰到了他的胸肌,头皮一麻,脸上热度攀升,这一次没再心软,赶紧把自己的手抢回来,大步离开。
傅钧义追在他身后,“喂,干嘛走那么快,我还没给你暖完手呢。”
谢青云走得更快了。
这是暖手吗?这分明是强制非礼啊!
·
中元节相伴后,傅钧义调整好心态,他强按下想看青云兄穿女装的冒犯念头。
他已经在心里认定,无论青云兄是男是女,他都喜欢他。
既然喜欢他,那就要接受他所有的样子。
想通之后,傅钧义重新恢复生龙活虎,又开始了粘人日常。
他以为刻意忽略那个荒唐的念头,他就能忘记那些邪念,却没有意识到当渴望过度压抑后,暴发之时就是疾风骤雨。
悲伤的七月过去,八月来临。
傅钧义的手好得差不多了,拆了夹板和纱布,恢复如初。
八月初十这一天上午,谢青云收到锦容坊送来的信。她之前设计定制的衣服已经完成七七八八,需要她带着定制客户过去一趟,根据定制客户的身材做最后的调整。
谢青云问来送信的锦容坊员工,“我这衣服是给小侯爷定制的,小侯爷是你们锦容坊的老顾客,可以直接用他的尺码表吗?”
送信的员工很为难,“抱歉,我们锦容坊很看重顾客的隐私,在顾客没有同意之前我们不会擅自使用顾客的尺码。而且一个人的身体每月都在变化,要想得到穿衣最佳的效果,还是去量体最为合适。”
谢青云只能妥协,定下明天傍晚去锦容坊。
午间用膳的时候,谢青云问道:“钧义兄,之前让你背的《滕王阁序》你背得怎么样了?”
傅钧义非常骄傲,“我背得可熟练了!”
他当即流利地背完一整篇文章。
傅钧义背完之后,用星星眼看着谢青云,“青云兄,你之前说我背完《藤王阁序》就给我礼物,礼物呢?”
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情了,若不是谢青云突然提起,他都差点忘了这件事情。
谢青云也不瞒他,“我亲自给你设计了一套衣服,你要是有空的话,明天和我去一趟锦容坊,去量一量尺码。”
傅钧义惊喜不已,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真的!你要给我送衣服!还是你亲自设计的!”
谢青云:“对,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奖励。”
傅钧义太激动了,都等不到明天,下午一放学就拉着谢青云要去锦容坊。
谢青云回家里拿了定金凭证和剩余的尾款,与傅钧义一起乘马车去锦容坊。
他们来的时候店里的员工正忙着把八月的新品展示出来。这期新品的主题是中秋,要在八月十四那天竞拍出售。
谢青云一眼就注意到那件最贵的“月宫嫦娥”,通体浅黄色,银线绣成明月祥云,金线绣了可爱的捣药玉兔,还有栩栩如生的桂花枝,素雅又华丽。她粗略数了数,那大裙摆至少有五层,但布料轻薄柔软质感极佳,看起来丝毫不繁重,反而轻盈又仙气,太美了。
她的目光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很快挪开,她对这套女装没什么兴趣,毕竟她现在女扮男装没机会穿,而且这衣服一看就很贵,她根本消费不起。
谢青云不在意,站在她身后看到衣服的傅钧义却十分在意。
傅钧义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让青云兄穿女装的邪念,可是这一刻看到那套如梦似幻的女装,他脑中有根线瞬间断了,他无法控制地去想,如果青云兄穿上这件衣服该有多美!
我必须要拿下这套衣服!
除了青云兄,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穿这套衣服!
谢青云把定金凭证交给工作人员,抬脚要走,发现傅钧义没跟上来,转头叫了他一声,“钧义兄,你在看什么呢?快过来,我们要去量体了。”
傅钧义咳嗽一声,赶紧走到谢青云身边,余光却忍不住看着那套“月宫嫦娥”。直到他们走过一个转角,再也看不到那件新衣,他的注意力才收回。
到了地点,谢青云让傅钧义等待门口,自己先推门进去,等到再出来的时候,谢青云手上拿着一条白色的披帛。
谢青云把白色披帛对折又对折,折到两指节宽之后看向傅钧义,“钧义兄,这衣服还没做好,我们要保持一点神秘感,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就麻烦你蒙上眼睛了。”
傅钧义很乖巧地俯身,让谢青云亲自帮他系上蒙眼的丝绸。
因为蒙上眼睛什么都看不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由谢青云牵着傅钧义的手行动。
傅钧义因为牵手暗自欢喜,只可惜量体是一个很快的过程,他还没有牵够,就被青云兄松开。
两人离开那间裁缝室,谢青云抬手解开他眼上蒙着的白色披帛。正在此时,一阵风穿堂而过,把轻薄的白色披帛吹开,吹到了谢青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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