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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钧义在赈灾结束后,第一时间离开泽县这个伤心地。霍观月看在眼中,也没有多劝,沉默地跟着他离开。
行军途中,他们遇到被山匪劫掠的商队,商队损失惨重,不仅货物金银全被抢走,商队里的年轻女子和长得清秀的郎君也都被劫走了,还有很多武者在与山匪的打斗中死去,商队一片愁云惨淡,不少人抱着尸体在痛哭。
傅钧义失去谢青云之后,最见不得这样的生离死别,他听着那些哀哀哭泣,脑中又浮现出那场失去青云兄的大雨。
傅钧义眼中布满寒意,“军人的职责就是守护百姓,兄弟们,可愿与我一同去剿匪?”
士兵们挖了那么多天的泥,手中的刀早就饥渴难耐了,看到商队这般惨状,傅钧义振臂一回,众人齐齐响应。
傅钧义看了霍观月一眼。
霍观月笑着点头,“你们去吧,剿匪文书我来解决。”
霍观月领了十人脱离小队,快马加鞭赶往余州城。
霍观月走后不久,斥候很快传来消息,山匪们正在进行庆功宴,正是进攻的好时候。
傅钧义失去爱人,有满身火气和郁愤亟待发泄,他肃着脸,即刻上山剿匪。他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原本靠着一支箭就能击杀一串山匪,但这一次,他没有拉弓射箭,而是提了一把大刀冲到山匪里砍杀。
杀戮能带给他荣耀,也能在他失去爱人之后,带给他平静。
傅钧义宛如杀神在世,一刀又一刀,一步杀数人,鲜血溅在他身上,哪怕他容貌俊美,也掩不住满身的煞气,他的强悍吓得山匪两股战战,连刀都要举不起来。
大刀因为砍人都卷了边,随着一个个山匪倒地,这处盘踞多年的山寨也轰然瓦解。
傅钧义制服匪首,刑讯逼供,逼出了金银财宝的下落和附近山寨的分布情况。
他让人把商队首领叫来,商队首领千恩万谢,那些被劫掠的人也得以与家人团聚,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眼里的光亮得惊人。
傅钧义觉得这一幕看着有些刺眼,别过头去不愿再看,等到霍观月带着剿匪文书过来,他直接扭头进了山寨,想一个人静一静。
霍观月明白他的心结,也没有打扰他,主持手下的人清点财物登记在册,过了半个时辰,他才去寻人。他在厨房找到了傅钧义。
傅钧义坐在一张木桌旁,正在发呆。
霍观月坐在他对面,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傅钧义回过神,“观月,你说老天爷怎么这么不长眼啊?这些山匪,一个个丑陋无比,为祸乡里作恶多端,却能丰衣足食,活得逍遥自在。而我的青云兄人美心善、才华横溢,却少时家贫,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有了前途,又遇上了山洪。”
霍观月不解,“……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傅钧义:“当然有关联,这里的厨房是甜水巷小厨房的四五倍!老天爷对青云兄太残忍了,为什么不能给她富足的生活,让她活得轻松点。如果老天爷就在我面前,我一定要挖出它的眼睛好好看一看。”
霍观月:……
谢四元啊谢四元,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到钧义身边,他没了你,真的越来越凶残了,竟然连挖老天爷眼睛的事情都敢想了!
霍观月听得心都颤了颤,不想再听好友的残暴之言,赶紧说道:“钧义,你接下来是什么安排?”
傅钧义:“继续剿匪吧,我要多做好事,多为青云兄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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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饭,又休整一晚,清晨天微亮之时,傅钧义带着兵原路返回去剿匪。
剿匪的第三天,傅钧义解决了最后一个匪窝,他带着人解救受害者时,突然有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扑过来。
傅钧义十分警惕,稍一避开,那人就扑到了地上,他哎哟一声,赶紧擦掉脸上的污垢,露出一张有些眼熟的脸。
“小侯爷!是我啊,谢家老二谢青河啊,我们之前还在泽县见过的!”
傅钧义一脸冷漠,丝毫不为所动,倒是霍观月好奇又好心地把人扶了起来,“谢二公子怎会在此?”
“见过殿下。”谢青河行过礼,愤然道:“都是那个信章郡太守痴心妄想,竟然想用我为人质,逼迫我三妹妹嫁给他的丑儿子!”
霍观月哦了一声,“你说的三妹妹是送信的三妹妹?她也叫谢青云?”
傅钧义原本一言不发,听到这个名字,睫毛颤了颤,心里一阵抽疼。
谢青河一想到自家优秀无比的三妹妹,骄傲地说道:“是的,我家三妹名青云,字文烟,是我们江州独一份的九岁‘小三元’,顾相还是她的纸上老师呢。此次乡试,她有望夺得乡试解元!这世上在没有比我家三妹妹更优秀的人了!”
傅钧义抬眸,目光带了一分厉色,“你说的不对,我的青云兄比你的三妹妹优秀多了,她才是这世上最优秀的人!”
傅钧义突然很讨厌这个谢家文烟,她不仅要与青云兄同名,还要与青云兄争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家伙。
谢青河有些不高兴,这小侯爷都要当三妹的夫君了,怎么还拉踩三妹来捧外人啊!
他正想反驳为自家三妹争辩,饿了一天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他有些羞窘地摁了摁肚子,说不出话了。
霍观月十分贴心,让人拿了吃的过来给谢青河充饥。
“多谢殿下!”谢青河很感动吃了半包点心,等到肚子不那么饿了,忍不住有些埋怨地看向傅钧义,“小侯爷,我们两家都要联姻了,你就这么对你的二舅哥吗?”
傅钧义皱紧眉头,目露寒光,“休要胡言!我早已有了心上人,此生唯她不娶,想做我的二舅哥,梦里去做吧!”
他说完,拂袖而去。
谢青河先是懵逼,随后就是愤怒,“你分明是我三妹妹的正缘,哪里来的心上人插一脚!要是让我在知道那个狐狸——嗷——”
霍观月一脚踩在谢青云的靴子上,拦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谢青河抱着脚在原地跳,一边痛呼一边悲愤地看着霍观月。
霍观月好心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这是救你啊,你要是真把那个词说出来,信不信你现在已经飞到树那边去了。”
霍观月比了一个抛物线。
谢青河等到脚不痛了,不悦地瞪向傅钧义离开的方位,“哼,我还不稀罕当你二舅哥呢!你这样的莽夫,根本配不上我三妹!”
谢青河也拂袖而去。
霍观月左看右看,最后选择去追傅钧义。
他试探道:“钧义,老侯爷不会真的瞒着你订下一门婚约吗?”
傅钧义铁青着脸,有些咬牙切齿,“这就是他会干的事情!观月,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要尽快赶回漠州!”
他已经是青云兄的人了,怎么可以再与他人结姻缘!
傅钧义点了十人轻装出行,简单收拾了一点干粮,即刻快马加鞭离开。下山时,他远远看到挂着谢家旗幡的车队驶过来,他拍了拍马,加快速度离开这里。
快马扬起的尘土久久不散,最前方的马夫打开水囊,把水倒在手上往地上泼水,尘土消散,只能看到一小片远去的人影。
金护卫骑马走到最中央的马车前,“三小姐,据探子回报,二公子就在这处山寨了。”
谢青云掀开车帘走下来,她抬头只看到即将消失的一小片人影,她并没有在意,点了几个护卫,配好武器朝山上走。
走到一半,他们与骂骂咧咧的谢青河相遇。
谢青河看到谢青云,惊喜不已,“三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青云:“当然是来救你啊,二哥,你没受伤吧?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谢青河摇头,“我没事,就是被饿了一天。不对,三妹,你怎么会亲自过来?你不会真答应那桩婚事吧?”
谢青云:“我是那么傻的人吗?收到信的第一时间,我就去找了刺史大人,定下绑架勒索的罪,至于信章郡太守,他已经自顾不暇了。”
谢青云在确定要定婚约的人是信章郡太守之子以后,立刻派人秘密前往信章太守府把太守绑了,她可不是只信证据的老古板,为防意外,先把罪魁祸首制住再说。
绑了信章郡太守,就容易找罪证了,一个与山匪合作的地方官就不是一个好官,随便找一找就找到不少罪证。罪证收集好之后,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买通一下太守背后靠山的对家,再匿名举报到御史台。
谢青云确定御史台出动了巡察御史才坐马车来的余州。
谢青河听完她的解释,立刻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想起今天发生的时候,又生起气来,“三妹,我觉得吧,那个安北侯不适合你,会不会是寻大师算错了,你的正缘不是他。”
谢青云:“何出此言?”
谢青河一脸愤慨,“安北侯来山中剿匪,我提及我们两家的联姻,他竟然说他有心上人,非那人不娶!一个心有她人的家伙,岂是你的良配!”
谢青云又惊又喜,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理了理发髻上的簪子和绢花丝带,“二哥,小侯爷就山上吗?”
谢青河摇了摇头,指了指北边的方向,“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早就骑马走了!”
谢青云脑中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片人影,她来不及回应谢青河,赶紧抢了一匹马去追。
只是家族圈养的马匹哪里比得上军中主将百里挑一的好马,谢青云追了百里,愣是没看到小侯爷一片衣角。她看着即将暗下来的天色,不得不原路返回。
怎么会又错过了呢?!
谢青云重新回到谢青河身边,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忍不住问道:“二哥,你之前亲自把信送到小侯爷手中,有没有看到他拆开?”
谢青河摇了摇头,“我才把信送过去不久,就被人送客了,现在想来,那小子早就不待见我了!”
他这真是越说越生气,“三妹,听二哥的,这世上好男人多得是,我们不要这个姓傅的了,好不好?”
谢青云抿了抿唇,眼神坚定,“我就要他,我只要他!”
谢青云懊恼自己反应太慢,在小侯爷没有第一时间来江州的时候,她就应该引起注意才是。
要不是乡试即将到来,她真的恨不得骑马北上,直接去找小侯爷。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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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武朝收复燕北二十州,老侯爷作为主帅被封为燕北大都督,是燕北二十州的最高军事长官。小侯爷作为主将,获封抗北大将军,掌沧州等十州军事,因为他是本次北伐的最大功臣,封燕国公。
因为江州水患来得突然,封赏的旨意先下达,真正的封赏宴要等到他们父子入京才正式举行。
傅钧义回了漠州,一点也不耽搁,风尘仆仆赶往漠州的大都督府。
老侯爷乐呵呵看着他,“小子,你来得正好,今日江夏谢家的主君来拜访,他们的三小姐看上你了,我听说那谢文烟颇有才名,还是顾相的学生,给你当妻子正合适,我正准备给你娘写信商议这门婚事呢!不出意外的话,你们明年夏天就能成亲了。”
傅钧义一脸阴沉,“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老侯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你不同意!”
傅钧义突然嗤笑,“当年哥哥不愿意来边关,想在家中读书考取功名,你不同意,逼着他来边关,结果他死在了战场上。现在,我不愿意联姻,想守着我的心上人,你不同意,是不是也想逼死我?”
他说的话太过杀人诛心,老侯爷没忍住扇了他一巴掌,“我们傅家的儿郎就该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为国捐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带着你哥上战场,他看到我们今日为傅家赢来的荣耀功勋,只会为傅家的身份骄傲!”
傅钧义哈哈笑了两声,“从哥哥去世那天开始,我再也没有叫过你一声父亲,我曾经怀疑过我是不是不够懂事,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无比正确,你是傅家的好儿郎,却不是我和哥哥的好父亲。哥哥听你的话,结果遗憾地去了天上,现在,我绝对绝对不会听你的话!”
傅钧义一脸冷肃,整个人阴沉如水,从前的灿烂笑容与生机活泼都消失殆尽,仿佛染了病的树木,“谢家的联姻,我就是死也不会同意!”
傅钧义转身要走,老侯爷喊住他,“好,与谢家的婚事可以再议,你先告诉我,你的心上人是谁?只要她家世清白,品行端正,我可以考虑考虑。”
傅钧义扬了扬唇,“我的心上人是青云兄。”
老侯爷的脑子停止运转,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暴怒不已,“荒唐!男子怎可与男子成婚!你不能当一个断袖!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傅钧义轻笑,侧头看他,“随便你同不同意,反正我的心只属于青云兄,就算将来我真的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我的尸体也只会和她葬在一起。”
老侯爷气疯了,看到傅钧义挺直腰背铁骨铮铮的样子,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朝他砸去,傅钧义没有躲,茶杯砸在他脑袋上,立刻破了口,流下一大股鲜血。
傅钧义再不停留,连伤口都没有包扎,大步离开大都督府,骑马往沧州赶去。
傅钧义走了很久,老侯爷才像枯败的老树般倒在椅子上,他看着小儿子这么多年来活泼爱笑,以为他早就走出了大儿子逝世的阴影,原来,这都是他的伪装,他的内心深处还藏着一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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