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捂住脸,挡住正在流泪的眼睛,好一会儿,他才恢复冷静,他换回旧衣,在书房发呆了许久,这才提笔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谢主君暂住的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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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主君与老侯爷相谈甚欢,觉得这门亲事八.九不离十了,没想到第二天就收到老侯爷的信,老侯爷拒绝了联姻,一直在说自家儿子配不上他嫁三闺女。
谢主君一头雾水,派人去查才知道小侯爷回了漠州又匆匆去了沧州,他原本打算去拜访一下小侯爷,结果收到了三女儿的信,让他尽快回江州。
谢主君很是想家,收到信也没有多纠结,欢欢喜喜启程回家。
此时,乡试已近,谢青云从谢主君这里得知小侯爷去了沧州,思考片刻,又写了一封信,随后专门上街买了一堆桃片、桃酥、桃子果脯,只要和“桃”字沾点关系的,都一股脑买下来,和信一起命人加急送往沧州的大将军府。
当初小侯爷和她表白的时候,一直惦记着断袖分桃,还执意要给她吃桃子,现在她送去那么多“桃”,他总愿意看一看她送的信了吧?
江州的贡院修缮好了,谢青云还没等到小侯爷的回信,乡试就开始了。江州的乡试试题比云州难很多,因为水患的事情才过去不久,因此试题的策论实务也和自然灾害的治理有关。
江州刺史为她辅导的时候给她押过题,姐姐谢青山在考前也和她说了跟在皇太女身边经历的治水和赈灾一事,再加上谢青云在现代接受的防汛防灾教育,她答题答得游刃有余。
张榜之时,她顺利夺取江州乡试的魁首,为江州解元。
文烟之名极盛。
大武朝的乡试终于落幕,本次乡试出了不少精彩文章,礼部特意将收集来的优秀乡试策论进行了汇总,编成文集下发到各地的书院。
谢青云收到夏州书院寄来的文集,在扉页的目录上看到了紧挨着的两个名字,“谢文烟”“谢青云”。
这片云州解元的策论久远得仿佛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她没有机会让云州的“谢青云”六元及第了,但她还有机会让江州的“谢青云”六元及第。
她期待着与小侯爷见面,与他共赴他们的“金榜题名之约”。
乡试成绩出来的第二天,金护卫从边关回来了,他押送的一大辆马车,怎么送出去的就被怎么退回来,那封信更是拆都未拆。
谢青云:“怎么回事?”
金护卫十分苦恼,“三小姐,大将军府的人一听我说是江州谢家来的,都不给我进门的机会,直接来人把我架出城外,我托了不少人帮忙,愣是进不了城,后来,还有大将军府的人来威胁我,若是我再执意送礼,就把谢家在沧州城的店铺都关掉。”
谢青云:……这个笨蛋怎么那么固执!
这一马车的东西几乎都是明示了,就看一眼会怎样?!
信都送到门口,只要拆开,他们就能团聚了啊!
他的青云兄是“谢青云”,来自江夏谢氏的三小姐也叫“谢青云”,他就做不到爱屋及乌,稍微好奇一下这个谢家三小姐是何模样吗?
谢青云头疼不已,忍不住心中低骂了一句,笨蛋!
谢青云骂完人,心情好了一点,她问道:“金护卫,你在沧州的时候见过他吗?他是不是非常英明神武?”
在小侯爷的时间线里,她才死去一个多月,他忙着赈灾又忙着受封,应该已经恢复大半了吧?
金护卫摇了摇头,“沧州的百姓都叫他‘冷面将军’,我对这个称号深以为然。我有幸在他出城去军营的路上见过他一面,他沉着脸整个人阴沉沉,一点也没有英明神武,倒像是煞神,他当时扫了我一眼,那一眼冷冰冰的,比冬天的风雪还要骇人。
三小姐,您真要嫁给这样的人吗?会吓得晚上都做噩梦吧?”
谢青云让金护卫退下,内心却心疼不已。
金护卫口中的大将军怎么会是她记忆里的小侯爷?她的离开,难道对小侯爷如此打击深重吗?
谢青云抿了抿唇,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小侯爷为什么抗拒她的东西,他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吗?
因为曾经失去过她,所以与她相关的人和事都会触发他内心的伤痛。
谢青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抬头看向北方,这一次,她会亲自去京城,把他从北境逼回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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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在明年二月举行,为了避免深冬赶路,谢青云在十月下旬就出发离开江州了。
谢家生意做得大,越到年底越是忙碌的时候,没有有空陪谢青云上京赶考,他们只能依依不舍送谢青云乘车北上去京城。
谢青云挥别家人,时隔多年,第一次回到京城。她先去顾府拜访了恩师顾思宁,正式拜在她门下作学生,在顾府住了几日后,谢青云给定北侯府的世女傅归写了一封信。
【想让小侯爷从边关回京吗?把甜水巷的房子都卖给我。——谢氏行三文烟。】
次日,谢青云就用低于市场价两成的价格买到了甜水巷的房子。
小侯爷当年表明心意后,就强势买下甜水巷入住甜水巷,甜水巷对小侯爷而言与“爱巢”无疑,谢青云自信抢来了甜水巷,就能抢到小侯爷。
时隔多年重回故居,谢青云心中感慨万千,她收拾好自己的旧屋子,直接入住。
京城的第一场雪来了,谢青云看着月亮门,托着腮心情愉快。
这条固执的笨蛋鱼,就快上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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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上次抗争有用,老侯爷不再提及与谢家的联姻,谢家的护卫被他赶走之后,也没有再来烦他,傅钧义难得有了一段清静的日子。
只是,他夜里总是睡不好,有时候会梦到哥哥死在病床上的样子,有时候会梦到青云兄死在他怀里的样子,更多的时候,他会梦到自己正在坠落深渊,深渊底部是无尽的黑,他抓不住一丝光明,就这么一直下坠下坠。
醒来之后,就是怅然哀伤。
傅钧义变得越来越不爱笑,也越来越沉默,看到他的长辈都说他变得沉稳了。
他心中没有波澜,只是喜欢望着湛蓝的天空,一遍遍询问:青云兄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傅钧义原本以为自己要这样无波无澜地等下去,没想到,在大雪纷飞的某一天清晨,他收到了姐姐从京城寄来的信。
【听爹说你要永远呆在沧州不回来,正好,我把你在京城的资产都处理了一下,甜水巷的那些房产卖得最快,谢家的三小姐谢文烟可真是爽快的买家啊!】
傅钧义怒了,他特别生气,不明白这个可恶的谢文烟为什么总和他过不去,老是在他面前晃!
想抢走他的婚事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夺走他和青云兄的回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傅钧义怒气冲冲赶回京城。
他回京的这一天,雪后初霁,他的心情却一点也不美妙,他提着一把刀,如果这个谢文烟不把地契还给他,他就是用刀吓人也要把地契吓回来。
他做了决定,像一头蛮牛一样冲进青云兄的院子,他以为谢文烟把房子买走后进行改造,却没想到,这座主人离开许久的院子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那样熟悉的布置,仿佛下一瞬,青云兄就会推开窗户朝他微笑。
傅钧义紧抿着唇,眼睛莫名有些湿润,他生气地抹了一把眼泪,余光看到了院子里的石桌,桌上竟然放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冬桃。
他愣了愣,没有想到大冬天怎么还有桃子,正疑惑时,身后传来房门被吱呀拉开的声音。
他浑身一震,这样的声音太熟悉,每一次他从月亮门过来拉着青云兄去书院上学时,都会听到这样的动静。
手上的刀不自觉松开掉在雪地里。
他的心却猛烈地跳动起来,就怕身后的动静是他的幻觉。
傅钧义正在恍惚中,身后传来一道陌生却熟悉的声音,陌生的是声线,熟悉的是说话的语调和语气,以及内容。
“我可以分桃子给你吃吗?”
记忆的大门被打开,在那个难以忘记的美好秋天,他把青云兄堵在假山旁,紧张忐忑又期待地问她,“我可以分桃子给你吃,剪断你的袖子吗?”
时光交错,在分别了那么久之后,她回来了,她问他,“我可以分桃子给你吃吗?”
傅钧义的眼中盈满泪光,他不敢转身,就怕一转身,这场梦就醒了。然后,他感觉自己被人从身后抱住。
有个熟悉又温暖的人靠在他后背,“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钧义兄。”
谢青云抱着傅钧义,身体像是找到了残缺的另一半,在相拥的那一刻,合成一个完整的圆。
就在这时候,一滴泪砸落在她手背,下一瞬,在她反应不及之后,小侯爷转过身来,用一双大手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他的泪落在她的颈侧,和泪一起落下的是他的吻,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后颈,他说:“青云兄,你知道吗?你的颈后有一颗小痣……很可爱。”
当年他在假山表白的时候就说了这句话,这一次,他说了相同的话。
谢青云的眼睛也跟着湿润起来,她扬了扬唇,刚要说什么,阔别许久的吻已经强势落下,她的呼吸被攫取,整个人被他的大手抱起来。
她双脚离地,像冬日的积雪般压在他这棵病了许久的树木之上。
逢春出芽,迎来痊愈。
“青云兄,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来得那么迟……我真的好想你。”
第74章
暖
谢青云万分怜惜, 心疼小侯爷等待她这么久。
她有十多年的时间在错开的时间线消解分离的痛苦,小侯爷却只能在原有的时间线上,品尝痛失所爱的折磨。
谢青云紧紧抱着他, 在他松开自己后, 摸了摸他的脸。
用原来的时间线细数过来,他们分别不过半年, 但是小侯爷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清瘦许多, 眉眼比从前愈发深刻。
从前的小侯爷,谁看了他都要赞一声俊美无俦、金质玉相, 如今的小侯爷, 周身气度冷硬, 让人望而生畏。
谢青云忍不住叹造化弄人, 竟然将炙热的烈阳摧成了冰冷的月亮。
她并不后悔为了拖延齐王来泽县, 只遗憾那时太过高看自己, 没有做更多的准备。如果准备充分, 说不定她就不会死在山洪里,让小侯爷经历这么一遭心难。
谢青云心有自责,她再次靠近小侯爷,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这一吻很轻,却极尽温柔, 亲得傅钧义心颤不已。
傅钧义好不容易才克制着自己结束一吻, 被谢青云这么一撩拨,简直放出了心中的猛兽, 他按住谢青云的后腰, 将人抱起抵在门上,比之前更加热烈又用力地吻住自己的爱人。
这一吻很久, 吻到谢青云的唇和舌都麻了,她不得不推了推小侯爷的肩膀。
傅钧义吻回了本,意犹未尽地拦腰抱起谢青云,脚下踢开门,将人抱入屋中。
谢青云在这座旧时小院住了几天,屋内早已不像上一个马甲时破旧,置了软榻,盖了狐裘,燃了炭盆,点了熏香,是一处自在的小卧室。
傅钧义觉得软榻看起来比较舒服,就把人抱到了软榻上。
室内室外温差大,谢青云白皙的脸被屋内的热气熏红了一些,她被放在软榻上,整个人陷入狐裘之中,多了几分傅钧义未曾见过的女子娇媚。
傅钧义本意只是把人放下,放着放着,他情不自禁贴着谢青云一起陷入狐裘之中。
谢青云与他零距离贴在一起,听得到他加快的心跳和愈发急促的呼吸,她被感染,也开始紧张起来。
屋子里如此安静,似乎天地间除了他们彼此,都没了其他。
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似乎要把分开这段时间没有看够的彼此一次看个够,看着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然后,他们又吻在了一起。
明明是雪夜,却仿佛有一把火将两人一起燃烧。
谢青云感觉自己的小腹被什么东西抵住,她倏地一僵,猛地睁开大眼睛。
傅钧义也睁开眼睛,他的眼中难掩春色,雾蒙蒙的有些迷离,迷离片刻,他恢复清明,也发现自己的唐突。
傅钧义脸上爆红,却没有离开,反而把谢青云抱得更紧,脑袋直接埋入她颈窝,有些委屈巴巴地辩解道:“这不能怪我……喜欢的人就在怀里,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谢青云原本有些意乱神迷,听到他的辩解,突然笑了,“你有没有觉得这句话你之前说过?”
这话说起来有点熟悉,傅钧义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去年秋猎,那时候他与青云兄在温泉相拥亲吻,也发生过类似的尴尬,他当时似乎也是这么辩解的?
傅钧义也跟着笑了,他靠近谢青云的耳朵,小声说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比大小了,不是不行,而是不能。”
傅钧义说到这里,耳尖更红了,他亲了亲谢青云的脸颊,小声道歉,“青云兄,我从前不知你是女子,对你多有冒犯,你别怪我,我都是无意的。”
谢青云脸上很热,她推了推他,“那你现在知道我是女子,怎么——”
傅钧义再次把脑袋埋入谢青云颈窝,闷声闷气地说:“从前无意,但我现在就是故意的。青云兄,我这样紧紧地抱着你,你就不会再去天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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