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人发出阵阵惊呼, 不少人纷纷为卫天曜担心起来。
“他没事吧?可千万别输啊!我可是押了他赢!”
“紫微宫的咒术不容小觑, 哪有那么容易就赢啊?”
“若是输了,就太可惜了, 今年好不容易看见一个不是出自大宗门的英才少年。”
“嘁, 不知道了吧?他的师父是归墟宗宗主之女, 那个秋玉疏, 还不是大宗门的。”
不少人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向秋玉疏。她教出来的弟子的确不错,但终归是要败在紫微宫手上了。
不料,秋玉疏一脸淡定。
这些人又窃窃私语起来。
“她怎么一点都不着急阿?对自己的弟子真无情。”
“哎!对了!这魏天星是她未婚夫呀!”
“是了,难怪她不担心呢, 不管是谁拿了榜首, 得到万化丹, 定然都会给她。”
秋玉疏置若罔闻,气定神闲地看着比试台上的两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魏天星一击得胜,但眉头紧皱,脸上并无喜悦之情。他再次举手捏诀。
“十干……”
秋玉疏抱着臂,右手食指在左手小臂上,轻轻叩了一下。
几乎是同一时刻,台上的卫天曜突然捂着腰腹上的伤口,猛然跪地,十分大声地哀嚎出来,看上去十分凄惨。
旁观者闻之胆寒,感叹道:“看来上一击很严重啊!”
魏天星面色一沉,结印的双手几乎是微不可察地一顿,继续顺利念咒结印。
“重光……”
秋玉疏的食指又是一叩。
卫天曜提着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仿佛一张白纸,一阵风就能吹走。
他吃力地一挥剑,一道毫无攻击力的剑气荡向魏天星。
魏天星不闪不避,但念咒和结印的节奏稍稍被打断了一下。
就像是一束熊熊燃烧的火焰,一阵微风拂过,火焰肉眼不可见地偏了一厘。
对于火焰来说,这并不会有损它的威力。
但对于咒术来说,影响可就大了。
“金印封!”
在外人看来,魏天星十分顺利地又捏出一个咒决。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好像哪里不对。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那卫天曜看似节节败退,但总是时不时地破坏他念咒诀的节奏。
有时候是一道胡乱飞来的剑气,有时候是一片掠过他鼻尖的银杏叶,有时候甚至是一声突如其来的喷嚏。
就在他快要开始怀疑卫天曜是不是精通咒术故意来扰乱他的时候,又突然顺风顺水。
但问题是,即便是真的没有外界来干扰了,他却总是惶惶不安,提心吊胆地告知自己:不要被影响。
结果却是,节奏越来越乱,使出的咒决,威力越来越低。
到最后,雷声大,雨点小。
方才他的金光咒,看似将那卫天曜打得遍体鳞伤,但实际上都只是皮肉之伤,对修士来说,犹如蚂蚁咬大象,根本不致命。
魏天星趁着一个攻击后的空档,飞速思考。
他有点想用《紫微秘本》。
这本咒决,如今世上,只有魏时阙和他会,即便是这卫天曜也会咒决,但绝对不会《紫微秘本》。
如果用此术,他一定能打败卫天曜。
但若是真的用了……
魏天星扫过台下的秋玉疏,手微微一顿,结出一招《紫微秘本》的咒决,而后又很快收起,恍若无事发生。
他放弃了用咒术,拔剑出鞘,转为近战,向卫天曜刺去。
台下发出一阵不解的惊呼。
“他疯了?若是用剑,定然是敌不过那卫天曜的。”
“那可不一定,他师从秋宗主,学的也是上善剑术。”
卫天曜见状,双眸登时精光大盛,犹如一只蛰伏已久的孤狼,终于抓住猎物的疏忽。
他要等的,就是这一刻:让魏天星施展咒决屡屡受挫,最后不得已改用剑术。
魏天星自负自己师从秋太易,又有资质上佳的剑骨,在剑术的使用上,不会比卫天曜差。
但他所不知的是,秋太易对他很是宽容,教学循序渐进,一招一式学得慢而扎实。但卫天曜每日都被秋玉疏逼着进行高强度的修行,一日能顶他一个月。
况且,来昆仑山后,卫天曜进行了高强度的剑术实战,而他一直用的咒术,完全没摸过剑。
他打不过卫天曜。
魏天星与卫天曜过了几招后,便很快认清这个事实。
哐当——
魏天星施施然扔了剑,冲着卫天曜一拱手:“卫小兄弟得高人指点,剑术高超,魏某自愧不如。”
台下一片哗然。
居然认输了?
魏清忧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抿嘴一笑,看向秋玉疏:“秋姑娘,看来我兄长甚是爱慕于你,宁肯有损自己名节,也要送你徒弟登上榜首。”
秋玉疏瞥了一眼魏清忧,不客气道:“他这是保全自己脸面而已,免得后面真的输了,才是真正有损你们紫微宫的门面。”
魏清忧的笑容微微一僵。
但显然,有不少人的想法都是魏清忧这般。
“嚯哟,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魏公子为了那秋玉疏,竟然肯主动认输。”
“人家是一家人友好切磋,是我们在一旁白白紧张了。”
魏天星毫发无损地飞下比试台,朝着秋玉疏走过来,对旁人一向冷淡的他,对着她露出笑容:“玉疏,你那徒儿修炼得不错。”
而卫天曜一身血迹,跳下高台,一脸阴沉,并无胜者的欢喜。
这些旁观者一看,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魏天星就是为了美人而主动认输的!好一段佳话!
更有甚者,一脸感动地凑上前来,向他们打听大婚之日,说要待贺礼来,见证这美好情缘。
秋玉疏觉得匪夷所思,一脸似笑非笑中带着一丝不快。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魏天星,突然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抗拒与他结为道侣的念头。
之前,她觉得,结为道侣不过是一个形式,只要她能借机拿到《紫微秘本》就行。
但眼下,听着周围不间断的祝福,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她只觉得无趣,甚至反胃。
她抬眸,视线掠过一直看着她的越明初,短暂地停留了一下,然后看向卫天曜,眉毛一抬。
卫天曜条件反射般地哆嗦了一下。
秋玉疏面无表情,抬脚。
身上登时散出一股无形的强大气场,令聚拢上来的修士,纷纷往两侧避开,为她让出一条道路。
秋玉疏瞥了卫天曜一眼,下巴微微一抬,示意他跟上自己,然后向附近的银杏林中走去。
卫天曜咽了一口口水,乖顺而可怜地望着越明初,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救我!”然后老老实实地跟着秋玉疏。
虽然他跟越明初毫无交集,但他擅长察言观色,已经摸清了一个事实:只有越明初能从他那暴脾气师父中救他狗命。
越明初顿了顿,跟了上去。
一进银杏林,秋玉疏对着卫天曜劈头盖脸地一顿痛骂:“就魏天星那只能用剑杀鸡的水平,你居然跟他耗了那么久?”
若是卫天曜能快速击败魏天星,这厮就没有主动认输的机会了!
卫天曜委委屈屈。
首先,魏天星的剑术是神龙境初期,不是什么杀只鸡的水平。
其次,他们仅仅过了十招。
但他不敢出声反驳秋玉疏,焉头焉脑地听她数落。
秋玉疏越想越气,恨铁不成钢地折下一根树枝,在空中挥舞了好几下,同时快速道:“你若是这般这般,他便会那般那般,你就赢了,懂了吗?”
她说得极快,动作也是乱的,看上去像是随意比划了两下。
卫天曜一脸呆滞,喉咙艰难地了滚动几下,张了张嘴:“我……”
“没懂?”秋玉疏气得闭了闭眼,“你怎么这么笨?脑子长来是干什么用的?”
“我来吧。”越明初嗓音温润,向秋玉疏伸出手。
秋玉疏瞪了他一眼,到底是给了。
“应该这样。”越明初另外一根树枝递给卫天曜,“你来走卫天曜的招式,我来演示你师父说的招式。”
卫天曜如蒙大赦,认真用树枝使出魏天星的招式。
在第六招时,越明初手中的树枝将卫天曜的沉沉下压,然后反手一挑,点中卫天曜的肩头。
魏天星怔愣片刻,而后两眼发光,醍醐灌顶般猛地点头:“师父,我懂了!”
同时,他仰慕地看向越明初。
厉害了,秋玉疏说话这样含糊不清,他都能理解她的意思。
秋玉疏暴躁:“你听不懂我说话,听得懂他的?怎么,以后我教你,都得他在旁边吗?”
若是放在以往,魏天星是断然不敢回嘴的,但他实在太喜欢越明初这样又好脾气又手把手地教他了,于是鬼使神差地点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秋玉疏:“真的吗,师父?”
秋玉疏:……
魏天星又转头看越明初,眼巴巴:“可以吗?宸光真君?”
越明初看了一眼秋玉疏:“你师父若是觉得可以,我随叫随到。”
秋玉疏飞速地摸了一下鼻子,瞪了他们两个一眼,气势汹汹地走出银杏林去。
第82章
◎海棠酒是阿初酿的◎
刚一出银杏林, 便看见魏清忧和魏天星。
魏清忧朝三人盈盈一拜,笑道:“昆仑君开了倒云泉, 大宴所有道友。紫微宫也备上许多美酒,请所有道友畅饮。其他人已往倒云泉去了,我与兄长在此等诸位一道同去。”
倒云泉?
秋玉疏暗暗挑了挑眉。
倒云泉在虚云峰和落照峰之间,有一处天上云倒流而成的药泉,据说,修士沐浴之后,旧疾可除, 修为增益。
而落照峰, 便是上一世她命陨的地方。
想到这里, 秋玉疏略一沉吟, 道:“我回寝舍一趟,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说罢, 她往后山寝舍的方向走去。
快到寝舍时, 她脚步一顿,闪身迈入旁边的丛林, 轻巧地爬了一段崎岖的峭壁, 然后熟门熟路地往落照峰奔去。
此次试道大会, 除了神药万化丹, 便还有雪顶花为人所熟知。
但,昆仑山还有一个宝物,很少人提到——真元石。
据传,真元石是真元娘娘用天地之气所炼化而成的宝物, 一直镇守在昆仑山落照峰上。
上一世, 真元石不知为何人所盗, 被拿去开启了万蛊窟,导致蛊灾泛滥。
若是算一算时间,大概也就是这段时间被盗走的。
她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去提醒昆仑君,于是打算另辟蹊径。
初秋时节,西坠的金乌散发出柔和的余晖,为巍峨的落照峰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犹如神山。
秋玉疏登上熟悉的上山路,有些恍惚。
上一世,她从万蛊窟爬出来后,变成人人喊打的大魔头,为世人所不容,天地之大却无处可去,于是便隐入深山,居住在落照峰上。
她不想伤害世人,世人却不放过她。
她没能安静地生活多久,便迎来修真界的围剿,整个落照峰血流成河,宛如人间炼狱。
而眼下,秋风拂过她的脸颊,虫鸣阵阵,鸟儿清啼,泛黄的秋叶时不时零星飘落几片,一切都十分美好祥和。
一如此世。
秋玉疏一恍惚,心想:这一世,保住了剑骨,拿到了万化丹救活母亲,自己就不会入魔。
那是不是,命运自此扭转,不会再有弑魔大阵了?
想到这里,秋玉疏的脚步愈发轻快起来。
她来到落照峰的山顶。
山顶上,日光穿破云层,洒落在一座庙顶上,犹如圣光降临。
那庙造型古朴,外面挂着一块破旧的牌匾,上面笔力虬劲地写着三个大字“真元殿”。
秋玉疏大大咧咧地走进去,看见了十分熟悉的真元娘娘塑像。
塑像下方,摆着三尺长的供台。供台上,香火不断,整整齐齐地放着新鲜的瓜果。
看样子,一直有人前来供奉真元娘娘的香火。
秋玉疏不跪不拜,反而伸手拿了供台上的一个苹果,啃了一口。
她眉头一皱,噗地一口吐出来,真酸。
她将苹果一扔,又挑了个梨,结果也是酸的。于是,她嫌弃地把梨子也扔了。
最后,秋玉疏把每个贡果都啃了一口,一个好吃的也没找着。
她抬眸看了一眼真元娘娘的塑像,惋惜地咂了咂嘴。
这供奉之人,对神明也太不尊敬了。
捣乱一番后,秋玉疏大摇大摆地下山去了。
刚出山口,走了不久,就看见两个小道童,一个圆脸,一个瓜子脸。
他们一人挎着一个果篮,慢悠悠地往落照峰走来。
看见秋玉疏,两人间的圆脸小道童疑惑道:“秋道友,你为何在此?”
“哦,我来找倒云泉,迷路了。”秋玉疏撒谎不脸红,眨了眨眼。
圆脸小道童不疑有他,随手从旁边的树上揪下一树叶,注入一丝灵力。
那树叶便漂浮在半空中。
“秋道友可随它前去。”圆脸小道童微微躬身,“我们还要去给真元娘娘上供,恕不能相陪。”
秋玉疏回礼:“无妨,多谢。”
她跟着那树叶,去往倒云泉了。
两个道童走到落照峰的山口,一人默念了一个咒决,方才入得山去。
瓜子脸小道童回头,看了一眼秋玉疏消失的方向,挠了挠头:“你有没有觉得,这结界怪怪的,好像被人打开过?”
“不可能。”圆脸小道童嗤笑道,“这落照峰只有昆仑君能进来,咱俩的咒决也只是临时的,不会有别人进来。”
瓜子脸小道童想了想,点头称是。
他们两个一边闲聊,一边爬到山顶,走进真元殿。
圆脸小道童踩上一个香蕉皮,脚一滑,栽倒在地。手上的篮子落在地上,篮中瓜果四散。
瓜子脸小道童一脚踩在圆脸小道童的屁股上,锵然倒地。
两人齐齐发出惨叫。
惨叫过后,他们手忙脚乱地站起身,看清庙中情况,登时大惊失色。
供台上,香火已断,瓜果被人啃过,一片狼藉。
两人惶恐地对视一眼,竟然有人能闯进落照峰!
瓜子脸小道童惊慌道:“你看,我就说有人闯进落照峰了,定然是冲着真元石来的!”
“别着急。”圆脸小道童深呼吸一口,强自镇定下来。
他跪下来,虔诚地对着真元娘娘塑像一拜,道:“真元娘娘在上,请恕弟子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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