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明白了秋玉疏为什么不站出来解释。
一旦涉及到利益,就不是光靠解释能解决的。
秋玉疏掬起一捧泉水,向空中一洒。那滩水在空中化为修真界的舆图。
“弑魔大阵,紫微宫一定会参与。”秋玉疏指了指舆图北部,属于紫微宫的地界立刻泛起银光。
“秋太易如今没有话语权了,宣岛主不会因为开仙门的欲念而对我动手,但比起我,她大概会选择相信魏时阙,所以,归墟宗应该也会参与。”东边归墟宗的部分也微微亮起银光。
“即便是没有归墟宗的剑术,明月门是铁定会参与的,他们再鼓动一些个修剑的小门派,聚少成多,勉强也能凑数。”分析的时候,秋玉疏十分冷静,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而越明初越听越心寒。
“他们打开万蛊窟,用聚魂幡收集了足够的蛊力,相当于有了蛊力。”秋玉疏的手指划向南部,那里也泛起银光。
整个舆图上,就剩西边的舆图还是无色的。
“至于枪术么,若你师父是个明白人,就不会参与弑魔大阵。”秋玉疏抱臂,眉梢露出一点冷意,“可是人心难测,你们大化门还有个白无生,也是化神期。”
上一世没有白无生这个人,秋玉疏不知其底细。
越明初想了想,摇头道:“我跟小师叔也不熟,但他并非掌门,修为也不如师父高。”
秋玉疏耸了耸肩,指着几乎全是银光的修真界舆图,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即便是你师父愿意帮忙,这禁术,也是非练不可。”
自个的性命,自然要由自个掌控。
越明初赞同,点头:“好,我陪你练。”
越明初听到“虚”字,愣了一下,忙拦住秋玉疏:“就现在,行吗?”
秋玉疏抬眉:“着什么急?”
越明初看着她,道:“没着急。”
顿了半晌,他终于又补了一句,“我是怕你找别人陪你练。”
秋玉疏眨了眨眼,“哪有别人?没见过比你傻的。”
越明初仍旧不放心,提醒她道:“你不是还有个白发枪修朋友,你说他修为堪比枪圣。”
秋玉疏看着他,心里想,他就是你啊,真没别人了。
但她觉得逗越明初还挺好玩,于是故作深沉地点点头:“是了,你若是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越明初的眸光微微一闪,也不说话,保持着拦住她不让走的姿势。
“但我这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他。”秋玉疏拍了拍越明初的小臂,“放心吧,就你了。”
“那若是,他突然出现了呢?”越明初问。
秋玉疏歪了歪头,装作思考的样子,继续逗他:“嗯,这个嘛……他比你厉害,那我可能就选他了。”
越明初没说话。
秋玉疏见他眼眸垂了下去,担心自己玩大了,于是凑上去问他:“生气了?”
“没,是我的问题。”越明初摇头,认真道,“如果他能帮你练成更好的勘机,那你确实该选他。”
秋玉疏撇了撇嘴。
这呆子,果然看不出来自己是在逗他。
她眨了眨眼,突然抓住越明初的小臂,踮起脚,轻轻地啄了他的嘴唇一口,笑道:“别乱想了。”
越明初愣了一下,唇边泛起笑意,揉了揉她的头发,“好。”
真好哄。
秋玉疏摸了摸下巴,继续解释:“练勘机的第一步,是你需要将你的识海对我完全打开,我进去之后留下我的印记,之后便能畅通无阻。还是等你完全恢复了再说。”
反正凭借越明初的修为,打坐一夜之后,他就能完全恢复了,不差这么半日的时间。
越明初听了,道:“你已经可以进来了。”他的语调微微上扬。
“真的假的?”秋玉疏惊讶地瞪大双眼。
“试试。”越明初向她发出邀请。
秋玉疏想了想,往上轻轻一跃,双手圈住越明初的脖子,双脚攀住他的腰腹,下巴抬了抬,指挥道:“到那块石头上去。”
越明初托住她的屁股,依言将她抱到潭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然后把她放下。
如此一来,两人的视线差不多齐平了。
越明初扶着她的腰,免得她滑落下来。
秋玉疏双手捧着越明初的脸,将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上去,眨了眨眼:“那我可进来了啊?”
识海是自身最为隐蔽之处,她拿出自己为数不多的礼貌,提前打了招呼。
“好。”越明初闭上眼。
秋玉疏只是心念一动,就让越明初的识海自动开启,浮现在他眉心。
她果然十分顺利地进入他的识海。
越明初的识海里,没有太多东西。
一间小屋,连着一个小院子,造型简朴,同归墟宗的差不多。
在一片素色中,秋玉疏很容易就瞥见了一株娇艳欲滴的海棠花。
她终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在你的识海里,我对应的印记是什么?”秋玉疏开口。
越明初那清润的声音传到她耳边,“海棠花。”
尽管已经猜到了,秋玉疏还是有些诧异:“真的是我?”
“是。”越明初简短回答。
秋玉疏眨了眨眼。
原来,他胸口的那朵刺青,是为她而刻的。
思绪再往前,她曾在归墟宗收到来自大化门的信。
上面写着“今日山中,棠花粲然,灼灼如玉”,然后附了一朵海棠花。
原来,这里的“棠花”和“玉”,指的都是她。
秋玉疏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子,“哎,你之前给我写的信,全文是什么?”
片刻后,越明初的声音响起:“今日山中,棠花粲然,灼灼如玉。”
“思卿朝暮,折花一枝,聊表相思。”
他声音不大,但咬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小猫爪子挠人似的,痒痒的,落在心间。
秋玉疏简单逛了一下,就从他识海里退出。
两人同时睁开眼,双目对视。
秋玉疏往后一仰,离开越明初的额头,摸了摸鼻子,轻哼一声:“写这么含蓄,谁能看得懂啊?”
越明初浅浅笑了一下:“是,没写好。”
秋玉疏被越明初圈在怀里,十分有安全感,一时不想离开。
她想了想,问:“你要不要进我的识海?”
越明初听了,睫毛微微一颤,“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秋玉疏抬起下巴,用一种盛气凌人的口气说着最诚挚的邀请,“你也来留个印记。”
越明初没答话,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秋玉疏,似乎是在分辨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秋玉疏被看得有些脸热,于是移开视线:“磨磨唧唧的,不来算了。”
越明初一手依旧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地将她的脸别过来,对准自己。
他把额头重新抵在她的眉心处。
只是刚刚碰到她的眉心,他就立刻进入了她的识海里。
越明初本以为自己的识海已经够简单了,没想到秋玉疏的识海更加萧瑟。
夜幕低垂,无星无月,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空寂无人。
他心口发紧,不知该说什么。
她今年才十八,为何识海是一片荒芜?
那每一座沉默不语的山,都藏着什么记忆?
越明初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因为心疼而发颤的指尖,缓缓开口:“玉疏……”
“你看!”
秋玉疏清脆而欢快的声音打断了他。
越明初抬眸,看见一轮明月冉冉升起,一点一点照亮了群山。
月光如水,清风徐来,鸟鸣阵阵。
原本死寂的画面,由于月光的来临,逐渐变得生动起来。
“这是你在我识海里的印记。”秋玉疏骄傲的声音落在他耳边,“怎么样,喜不喜欢?”
越明初喉头发紧,眼眶微酸,怔愣片刻,方才回答:“喜欢。”
仿佛是担心自己话少会惹她生气一般,他又强调了一遍:“真的很喜欢。”
秋玉疏没有回答,他知道她一定是开心的。
因为,月光登时大盛,照亮了她荒山万里。
作者有话说:
遥知是夜檀溪上,月照千峰为一人
第107章
◎别吞吞吐吐的◎
大化门。
一处偏僻的小院中, 摆满许多残破的长/枪。
落叶满地,踩一脚便能扬起一大片灰尘, 一看便知很久没人来过了。
院子中间,谭如许紧紧攥着一瓶丹药,难以置信地望着对面的白无生,声音中带着怒意:“给我阿爹下药?小师叔,你也太胆大妄为了!”
白无生抬了抬手,示意她小点声:“你先别激动,我这是为了大化门。”
“可是, 我怎么能给我阿爹下药?”谭如许的手指无意识地抠了一下丹药瓶身上的纹路。
白无生叹气:“你看看你那昏聩的爹。现如今, 修真界正在布弑魔大阵, 紫微宫一直在等着大化门给回复, 你爹却把越明初放去落照峰,拖着不给答复。”
“我阿爹他,是不想滥杀无辜, 是为了查明事情真相才……”谭如许深吸一口气, 为谭悟生辩解。
“得了吧。”白无生摆了摆手,语气微微不耐, “我看他就是对越明初太过溺爱纵容, 什么都由着他, 比对你和谭如烈还要好。”
谭如许隐隐听出白无生的挑拨离间之意, 反驳道:“阿初他值得,阿爹只是惜才。”
“行行,就算你阿爹是惜才,但那越明初真的值得吗?”白无生凝视她, “他是主动跟着那女魔头跳进万蛊窟的, 那是在殉情!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谭如许垂下睫毛, 没有接话。
“你觉得,让他去找那女魔头查明真相,有用吗?你能保证他俩不会合谋来欺骗你爹?”白无生循循善诱,一步一步拨动谭如许那本就不稳的心弦。
果然,仿佛是警铃大作一般,谭如许猛地抬起头,眼神依旧犹豫,但决断在一点点地变多。
白无生趁热打铁,拍了拍谭如许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如许啊,我知道你为难,小师叔我又何尝不是?但你阿爹太过倔强,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若不出次下策,实在是没别的招了。”
“若是任由他拿主意,大化门的名声都还是小事,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女魔头毁了修真界啊。”
这最后一句话,终于让谭如许下定了决心。
不管她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死了这一个人,能确保整个修真界的安全,那也是值得的。
如果阿爹和越明初会责怪她,那她也认了。
“你确定,这药只是会让我阿爹昏迷几日,对吧?”谭如许看着白无生。
白无生点头发誓:“自然,你若不信,可以找医修查验一番。”
“行。”谭如许将丹药放入清光戒中,“我这就去。”
她的行动力很强,立刻对白无生拱手道别,去找谭悟生。
于是,一个时辰后,一直苦等大化门消息的紫微宫弟子,终于收到了大化门确认参与布阵的消息,欣喜回去禀告魏时阙了。
一时之间,修真界大喜。
三日之后,弑魔大阵成,将诛杀女魔头秋玉疏于落照峰。
***
秋玉疏听卫天曜带回的这个消息时,正懒散地坐在藤条秋千上,嘴里嚼着越明初做的红叶糖。
卫天曜急得满头冷汗,气喘吁吁地说完这个消息,却看见秋玉疏面露笑容。
他顺着秋玉疏的目光看去,看见正卷起袖子敲木头做床的越明初。
……
他深吸了一口气,发自内心地觉得修真界真的大可不必动用弑魔大阵来落照峰对付一群醉心于修房子做家具的人。
“咳,师父。”卫天曜忍不住出声提醒秋玉疏,“弑魔大阵三日后就要落成了,你的勘机阵什么时候弄好啊?”
卫天曜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像个老妈子,叹了口气。
他不希望秋玉疏出事,但她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于是他总想催促秋玉疏。
“知道了知道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像个老太太!”秋玉疏终于分了一点眼神给他,瞪了他一眼,“不得有个床才能练吗?双修双修,你不懂是吗?”
卫天曜哽住。
他有听别人提过勘机禁术是要双修,也大概知道怎么个练法,但是没想到秋玉疏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提了出来。
他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四肢突然变得极其不协调,同手同脚地走了。
秋玉疏松了口气,终于是把这只突然变得唠里唠叨小苍蝇给送走了,然后继续笑眯眯地去看越明初。
越明初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刚好也在看她。
他的袖子卷起,刚好露出一截小臂,小臂的肌肉线条流畅,上面的青筋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男性气息。
秋玉疏眯了眯眼,跳下秋千,走过去,昂起头:“抱我。”
越明初放下手中的木头,虚虚搂了一下秋玉疏的双肩,然后很快松开。
秋玉疏抬眉,不满道:“什么啊,这也太敷衍了啊!”
“我手脏,身上还有汗。”越明初眼里含笑,解释道。
“好吧。”秋玉疏看着快要成型的木床,问,“这床什么时候能弄好啊?”
“今天应该是来不及。”越明初回答。
“要不直接下山找个镇子买一个?”秋玉疏提议。
但昆仑山山脚下的半日镇没有卖家具的,最近的小镇也在千里之外,这一来一回,至少也是半日过去了。
越明初擦了一把汗,俯身去捡木头,“我再加快点,看看能不能……”
“喂!”秋玉疏背着手,挑了挑眉,“卫天曜是个小傻子,你也是啊?”
“嗯?”越明初看向她,有些茫然。
“谁说一定要床了?”秋玉疏冲越明初眨了眨眼。
越明初听了,手中的木头差点掉下去。见状,秋玉疏十分恶劣地继续调戏他,面上一本正经道:“昨晚那个热潭不就挺好?”
越明初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昏头昏脑地被秋玉疏拽着去了那个热潭。
“你就在这洗吧。”秋玉疏好整以暇地盘腿坐在昨晚的那块大石头上,一手托腮,看着越明初,眨了眨眼。
越明初等了片刻,发现秋玉疏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于是无奈道:“我要脱衣服了。”
“我知道呀。”秋玉疏换了另外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笑容灿烂,“那你快脱啊。”
越明初只好道:“你回避一下?”
“不要。”秋玉疏直接拒绝。
热泉汩汩上冒,蒸汽腾腾,将这一方天地的温度抬高了许多。越明初本来就出了一身薄汗,站在这里,只觉得更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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