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个小半功夫,也已经游了一半。
只要不被别人发现就好……也不知道卫曜那边,不知结束了没有。
沈灵姝心头敲着鼓。游得战战兢兢。
自己贸然就这么寻过来。其实还是有点危险。万一被敌人发现,自己小命难保呀。
沈灵姝一个蓄力,正打算抓紧过河。
忽然,有一道急速的黑影朝自己靠近。
沈灵姝心头一惊的同时。
黑影已经到了近前,迅速抓了自己的肩膀,往着河对岸游去。
沈灵姝几乎是被黑影驱抱着,带到了河岸。
手肘碰到了坚实的土地,沈灵姝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脑袋立马磕着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竟然是卫曜护卫手肘盔甲。重达十几公斤的东西。
“唔。”沈灵姝抱着被磕到的脑袋。然后才发现,卫曜不仅戴着手肘的盔甲,身上还穿着盔甲。
相当于人戴着几十公斤的铜,甚至还带着自己,游过了整条冀州河。
沈灵姝瞪大了眼。“你穿着盔甲下河,你不要命了?!”
卫曜湿漉的长睫下,眼阴沉沉。声音中掩藏不住怒火。“是谁不要命?我不是让你等我明日去接你?!谁让你不管不顾自己就这么过河的!你知道这河有多深?知道里头飘着多少尸体,多少重物铁器吗?你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你知道吗!”
沈灵姝耳朵被吼得一疼,缩了缩脖子,“我……我没想这么多……因为江明越改了计划,要提前回长安。我没法,只能先溜出来……”
卫曜依旧黑着脸,咬牙切齿。“我当时就该杀了他!”
沈灵姝笑嘻嘻。“你不敢,你答应我了,不伤我朋友的性命的。”
卫曜黑脸,只是一冷哼。
随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带着盔甲护手的手,拽住了沈灵姝的胳膊,将女娘从地上拉起来。
沈灵姝望着卫曜黝黑的脸,再看着两人浑身湿漉漉的狼狈样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卫曜心底还有后怕的气。不悦。“笑什么?”
沈灵姝:“我笑皇上,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卫曜没好气。“还不是你不着门路。尽走歪门邪道。”
沈灵姝狡黠一笑。“是吗?我明明记得,是某个人眼都红了,差点哭了,死活拽着我的手不让我走的。还把自己的秘密都说出来了。”
卫曜:“……”
卫曜双耳恼红,深呼一口气。一把将女娘从地上扛抱起来。“闭嘴。”
第七十八章
“痛, 你盔甲硌疼我了。”沈灵姝挣扎,却被扛抱上了一头粟色的烈马上。
卫曜紧接着在沈灵姝后头上马,湿漉漉的两人, 间隙不过寸尺, 紧密相依。
卫曜带着护甲的胳膊将女娘圈在自己的包围圈中。
沈灵姝脑袋时不时撞到卫曜的下巴, 忍不住摸头。忿忿瞧眸一望, 卫曜目视前方, 下颌紧绷, 俊美的面孔一如既往的冷峻, 没有人情的样子。仿似还在生沈灵姝的气一样。
沈灵姝轻哼了声。
卫曜垂下眼, 在女娘转回了脑袋后,才重新看向她。眸底有轻柔的光晕,低下头,下巴故意又与女娘的脑袋轻碰。
引来了女娘被打扰后的一小声轻呼, 待人嗔怒地转过视线来。卫曜便又好整以暇地继续目视向前。
沈灵姝:“……”
河对岸忽人影攒动。声响嘈杂。
似是江明越的兵马已经发现了沈灵姝离开的事。
两人观望片刻。
卫曜眸子一眯,闪过冷笑。随后勒紧了马缰, 带着沈灵姝迅速驶远。
沈灵姝视线逐渐从远离的河岸中收回, 想起了自己给江明越留下了字条和书信。沈灵姝心底默默给江明越道歉。
如果江明越的军马在, 势必会影响到卫曜进攻冀州。那么王家收复之日, 便更遥遥无期……
江兄, 为大局, 实在对不住了!
*
冀州城门处。
已有卫曜的兵马出来迎接。
小副将更是机灵地带了两件披风来。
卫曜取走一件, 直接罩笼在沈灵姝身上。
小副将:“将军, 王瑾已死。府中其他仆从已打发遣散。但有一女, 自称是剑南州谢家人, 要见将军你。”
马背上的沈灵姝听到“谢家”两字,杏眸圆睁。
卫曜:“带过来。”
不多时, 便有一女子被士兵们后缚双臂,押解到堂内。
女子年貌不过二十五六,散头凌乱,容貌楚楚,衣姿破烂,外头却严严实实罩着件像是士兵的衣衫。
听小兵道,该女子是王瑾的妾室,被发现时,差点要被见王府落败要逃跑的下人欺负,小兵们救下来,顺手给的一件遮体的衣衫。
在灼热的七月天中,女子裹着件长衫,仍旧不住地打颤。
卫曜:“你说你是谢家人?有何证据?”
卫曜还是湿漉的冷态,审视人。
沈灵姝已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袍,没有听从卫曜让其洗浴的要求,换了件干净的衣衫,就跑了回来。着急着要见见自称谢家人的女子。
“小人无以为证,只知小人名唤谢玉,十七被拐,兜转让王家三子给看上。但小人是真真正正货真价实的谢家娘子。”女子眼眶沁满了泪水,跪地诉说时,声音颤抖破碎不成声,闻者见怜。
剑南道谢家,在晋老皇帝还未薨时,几乎已独守一方,以汴州三郡为阻。行事乖张,又比之其他世家神秘。
外人难知其里。以及真实实力,甚至连家中人,也只能是道听途说。
但对于重生一世的卫曜和沈灵姝来说,谢玉这个名字,确实能在记忆中对上。
只不过模样——
卫曜一向不会多留意无关紧要之人的相貌。自然是分辨不出。
于是看向了沈灵姝。
沈灵姝也在观察女子的相貌,只是——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印象中那个谢家姑娘的脸。毕竟她上辈子也只寥寥见过一两次而已。
沈灵姝摸摸鼻子。回望卫曜,杏眸清澈无辜。
“……”
跪在地上的女子却忽然开了口,“……这位娘子。”
“谢玉”仔细望着沈灵姝的脸,微微惊诧,“这位娘子,为何与三姑姑这般相像……”
谢玉口中的三姑姑,便是沈灵姝的阿娘沈夫人。
谢玉的讶异不似作假。
小副将一旁奇怪。“你胡说什么,我们师爷怎么可能和你什么三姑姑有关系。”
外人甚少知道沈夫人和谢家的关系。
沈灵姝微讶,这也是沈灵姝离开长安后,第一次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看着她说出娘亲的名字。沈灵姝不难多想。
沈灵姝留了个心眼:“姑娘说的三姑姑是?”
谢玉:“是我们谢家的三姑娘,谢宁。只不过三姑姑已远嫁他人,早早离了剑南州。我也许久未见过,若是无意冒犯娘子,还请莫见怪。”
沈灵姝心头微抖。对女子的身份更加半信半疑。因为“谢宁”,确实是娘亲的名字。
“你可知我们是何人?”卫曜忽出声。“为何要向我们承认谢家的身份?”
谢玉双手撑放在地面上,手指曲抓,“王家歹人如今不复……是你们救了整个冀州的百姓。我知道你们是好人……我、我想要回家……我已太久没能回家……”谢玉的眼泪一连串地掉落下来。
卫曜:“你说你被拐离剑南州。既是谢家人,为何这么多年过去,谢家没有一人来寻你。传闻谢家神通广大,这点本事都没有?”
谢玉咬紧了唇。“大人们不知,阿耶阿娘们怕是以为,我已经死了。”
“当初是家中死敌将我外拐,我费尽心思逃离,不敢向外宣道,生怕被他们再找到,结果竟遭王家人强娶。关锁一院之地,直至大人们相救……”
沈灵姝:“你就不怕我们也是谢家人的死对头?”
谢玉面楞了下。最后望着沈灵姝的脸,肯定地摇摇头,“大人们不会,不像是坏人……凭着你们救冀州百姓于水火,小人便愿意付命试探……”谢玉是亲眼看见的,亲眼看见这些士兵并不似王家兵一样无礼蛮横,不会抢夺财宝,不会随意伤害无辜……如此规整有序,其将领定也是有才之人。所以她才愿意冒死一搏。
沈灵姝思忖地直起身。看向了卫曜的方向。
卫曜:“此事待定,先看管起来。”
小副将点点头。“是。”
*
沈灵姝其实是半信了那个女子的话。
兵将带着女子离开后。
沈灵姝与卫曜也从堂内出来。
王家大宅还是惨败之相。在冀州城破后,早有所感的王家人,皆都各自逃散。时不时能看见,廊檐下散落的木匣子和各种珍贵器物。足以可见府中人逃亡的匆乱。
卫曜:“如何看?那个女子,可是骗子?”
“不好说。”沈灵姝道,“她虽然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但说起谢家的事来有理有据,似乎是真的。”
卫曜:“要带着她同往剑南州?”
沈灵姝:“可以一试。”
两人路过了小副将给卫曜准备的浴桶和干净衣衫的屋子。
沈灵姝摸摸鼻子。“我到堂内等你。”
沈灵姝还没转身,脑袋就被一掌摁住。
卫曜摸摁着女娘的脑袋,倾向自己。指腹挑摩过女娘的发,眉宇微微蹙起。“你头发还是湿的,没有洗浴过?从那么脏的河水出来,也不知洗?”
沈灵姝:“我这就去洗……”
“什么这?”卫曜掌在女娘脑袋上的手,往下,缓缓摩挲女娘的后颈,带着往屋中走。“里头有现成的热水。你现在不冲洗,还要等什么时候?”
沈灵姝:“那是他们给你准备的……唔……”
沈灵姝不敌卫曜的力气。被卫曜像是揪鸡杂一样揪进了屋中。
“……”
雕刻精细繁琐的木门就在眼前“砰”地关上。
屋子装潢华丽,但似被蛮横翻箱倒柜了一遍。值钱的东西均被王家的下人们搜刮一空。只剩下一些倒七倒八的空匣子和物件。均被士兵们收整到一旁。
屋中的水桶缓缓还散着热气。
卫曜试探了下水温。
旁边被重新摆正,擦干净且缺了一脚的桌案上,放置着给卫曜替换的干净的衣衫。
沈灵姝瞅了瞅卫曜,又看了看眼前的热水桶。
“……只有一个桶。”
还在做小幅度的挣扎。
卫曜:“一个桶洗不了吗?娘子与我又不是没试过。”
沈灵姝面上几分羞赫。
卫曜已经将自己湿漉贴身的墨底长袍脱了。
只剩下精壮结实而宽阔的上身。
沈灵姝:“……”
沈灵姝轻咳了声,耳热地移开眼。“……那,那我先洗了。”
沈灵姝慢吞吞地脱衣衫。身上的衣衫是干净的,虽然没有洗浴就穿上了。但等会还要穿,不能弄脏了。
沈灵姝脱得慢。两人自从说开了各自的秘密后。还没有单独处于一密闭的屋中。
各自止住话后。
屋中更是静谧可听针落。
沈灵姝余光注意着卫曜的方向,见卫曜正背着自己,位于一残破的屏风之后。似乎真打算等沈灵姝洗完再沐浴。
沈灵姝慢慢入水。
温热的水覆盖全身,驱走了身上冀州河水的寒气。
沈灵姝隔着微微破烂的屏风。隐约看见卫曜宽阔赤.裸的背影。人似在思忖什么。又像是只安静守门的野兽。散发着沉稳冷冽,可靠的气息。
沈灵姝微微扬了嘴角。双手泼动着水花。
……
在前几日前。
沈灵姝也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怀疑卫曜重生,又怀疑卫曜发现自己重生……
她确切知道卫曜上辈子不爱自己。
但在被卫曜死死抓住了手腕时,沈灵姝又有一种奇妙的念头,竟会觉得此时此刻,这一世的卫曜似乎是爱自己的。
爱惨了自己。
外头的炎日烘炙着帐篷。
沈灵姝的手腕被握得滚烫。发热,连带着眼眶。
“我们……”沈灵姝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哽咽了声,“……放手。”
卫曜眼尾泛着殷红之色,凤眸之中,盛满了怒意和悲伤。“……不可能。”
“我不放。”最后,像是执念。卫曜执拗地只会重复着一句。
“你敢走,我便杀了你……”在沈灵姝的挣扎下,卫曜眼底近乎疯狂,胸膛因气怒和悲伤,跌撞起伏。俊美的脸,维持着高傲之姿,只有微颤的长睫和泛红的眼尾。显露了人的刹那脆弱之色。
沈灵姝朝着卫曜的方向走了一步。一步又一步,直至于两人的距离,只有寸尺。
沈灵姝垂睫,睫毛上的泪珠便滚动下来。
她牵引着卫曜的手,放置在了自己脖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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