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伤得重,就在家里养伤,一养就是三年。
三年里,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杜恒养伤,陈子君在经商方面也没有多少经验。原先已经清闲的陈老板只得和丈夫再次忙碌起来。铺子里招了新的活计,有个叫万卜良的小伙计,很机灵,尤其懂得讨好少东家陈子君,慢慢地陈子君很多事情都交代他。
在一次外出经商的过程中,陈子君的母亲患病,一开始只是风寒,她没当回事,可谁知道一路兼程,回到家就病得重了,没几天就去了。父母伉俪情深,父亲也悲伤之下,一病不起。陈子君守在病床前,觉得自己心力交瘁。连杜恒都顾不得身体弱,出来帮忙看顾商铺。
父亲提了一个
愿望,“你和杜恒这许久都没有子嗣,爹能不能在有生之年,看见孙子了?”
陈子君很为难,杜恒为了保护她才受了伤,而且到现在都还有些体弱,夫妻三年都没有亲近过了。杜恒伤到了肺部,常咳嗽,夜里也是,他怕连累妻子休息不好,两人一直分房。
而且杜恒的身体状况,陈子君知道,没法有孩子的。
但是为了孝道,陈子君还是决定满足父亲。她跟杜恒商量,“我娶个侧夫吧?”
杜恒心里难过,但是他也不想让老人遗憾,于是同意了。只是这人选,夫妻双方有分歧,陈子君觉得活计万卜良就行,他长得俊秀,听话还勤快。但是,杜恒通过近来的接触,认为万卜良太过油滑,靠不住。
不过,陈子君跟杜恒说,“我其实不太看得上他逢迎讨好的样子,没有风骨,只不过用人用顺手,他还算好用。而且,他成了自己人,还能更尽心地看铺子。你放心,如果娶他,我不会喜欢他。”
杜恒觉得,娘子如果娶个不喜欢的人,不会坏了夫妻情分,就同意了。
那万卜良之所以出来做活计,就是因为家贫,备不起嫁妆,这次嫁过来,他家除了身新衣服,也没给儿子什么。5两银子的嫁妆,还是万卜良自己的工钱积攒的,而且还是瞒着父母攒下的,因为他父母总是有各种借口要走他的工钱。
万卜良家境不好,嫁妆又少,娶侧夫也就简单办了,不过叫亲戚来吃顿饭而已。
只是纳了侧夫半年后,陈子君的肚子也没有动静,当然这跟她不太喜欢万卜良有关系,两人相处时间并不多。
陈子君发愁没法给父亲个交待,她借酒浇愁,醉了一场。醒来后,发现自己房间的卧榻上多了一个人,是贾玉。而且,看情形,两人是睡了。虽然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可把她吓着了。
贾玉虽然不是什么良家男子,可也是未嫁之身,自己糊涂睡了他,将来他名声不好,怎么嫁人?
这几年贾玉借口没能护住主子,就把照顾杜恒的事情揽了过来。杜恒一开始对他冷冷地,但是,三年下来,他伺候尽心,杜恒也就不再撵他。倒是,陈子君提过安排他嫁人的事情,但是贾玉总说杜恒还没好,离不得他。而且,他怕自己一个戏子嫁了人被瞧不起,所以想遇到合适的人再嫁。
这一拖,就拖了三年。现在,贾玉出了这事,穿出去,他更不好嫁人了。
陈子君头疼啊,但是她父亲已经知道了,把她叫过去一顿说,但是最后还是决定
接纳贾玉,毕竟他这些年本分做事,也没大差错。于是,贾玉也做了侧夫。
家里有了两个侧夫了,想想当年一夫一妻厮守到老的诺言,杜恒心里难过,但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贾玉做了侧夫后,也还小心地照顾他身体,他也就赏了2两银子,让贾玉磕了头。
父亲到底没有熬到见到小孙子,就去世了。
老辈主子去了,陈子君成了当家小姐。杜恒这个大姑爷平时还是养身体时候多,偶尔去店铺看看。二姑爷万卜良在店铺里照应,三姑爷贾玉就在主子跟前听吩咐。陈子君成了真正的一家之主,上面没有了父母,自己要承担所有责任了。
她开始常常在市面上走动,多了解些生意上的行情。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哪知道人生的意外无处不在。
她有一天从铺子回来,马车里竟然藏着个年轻好看的男子,而且看样子,衣着光鲜,应该是家境不错的人家的公子。
陈子君吓了一跳,就请那位公子下车。
可是那位公子说,“有人要害我,我在这里藏一下,你赶紧让车走。算我欠你个人情,日后自有报答。”
陈子君看这公子虽然有些狼狈,但是还是个知礼的人,就一时热血,帮了他。但是,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公子藏在陈家,不走了。
这下陈子君愁了,她不敢让杜恒知道,丈夫肯定又会责备她多管闲事。可这公子不走,她也没什么好办法。
虽然陈子君有意瞒着丈夫,但是杜恒还是知道了。
“我身体不好,你想要孩子,娶侧夫,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是才娶了两个侧夫不久,你又何必急着娶第三个?况且,你为何瞒着我?前两个你要收人的时候,我也没拦着啊,你是信不过我这个丈夫吗?”
杜恒非要进藏着人的屋子,里面的公子干脆大方出来了,“有人要见我吗?”
看到人的那一刻,杜恒心里难受极了,这一回不是戏子,不是伙计,而是个大家公子,那傲气,那做派,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得出来的。
“原来你藏了个美人,是怕我欺负他吗?如果不是贾玉说漏了嘴,我还像个傻子一样,蒙在骨里呢。”
杜恒拂袖而去,陈子君也没有追上去。
“你不解释吗?”那公子在旁边问。
“解释什么!多年夫妻,他都不信我!”陈子君也赌气起来。
后来公子的家人还是打听到了公子的下落,跑到陈家来要人
来了。
等人家大姐穿着官服来的时候,陈子君才知道事情闹大了。
巫家大姐是个七品官,那公子也算是官家公子,不是小小的商人能招惹得起的,陈子君求巫大人赶紧把人接走。但是巫公子,巫生悠却不走,还说已经跟陈子君好了,要嫁给她。
陈子君大惊,立刻否认。巫大人倒是冷静,“既然已经这样了,想来褚家也不会再要你了。只是,你不能做小。”
陈子君赶紧说,“我跟令弟,清清白白。而且,我和夫君不分开的。”
“没关系,我和他兄弟相称,不分大小,都做陈小姐的大姑爷。不过,我的嫁妆可要自己保管。而且,他不能管我。”
陈子君解释多少次都没人理会,听到消息的杜恒做得更绝,让贾玉送了块玉佩给巫公子,说是哥哥给弟弟的见面礼,还说希望他早日嫁过来,陈家子嗣靠他了。
这下陈子君里外不是人,怎么都推不掉这门婚事了。等她想跟巫公子说清楚的时候,巫公子就拉长脸,“我官家子弟嫁给你个商人,你还敢嫌弃我!你坏了我的名声,还嫌弃我,那我死在你家门口好了。”
这下陈子君彻底老实了。
只是后来的日子越来越糟心。
杜恒只管养伤,万事不管,也不见妻子,关了院门自己过日子。巫生悠成日出外游玩,啥事儿不管。万卜良总说生意不好做,铺子的利润越来越少。贾玉倒不敢说什么,但是也常常暗示,自己出身低,别人都瞧不起,而且别人都有嫁妆,只自己没有。陈子君可怜他,就不时给他点零花钱。
不过好在这几人倒是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碍着谁。
不过巫生悠来了后,陈子君怀孕了。
这可是件大喜事,陈家三代单传,终于要有后了。
可没过几天,陈子君就流产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陈子君怀孕,算算日子,这是巫生悠的孩子。贾玉伺候着杜恒,万卜良前些日子在外地跑生意。巫生悠很高兴,但是杜恒却愈发不想理会陈子君了。
这天,陈子君路过花园,看见杜恒难得一见的在假山旁边的石凳上坐着发呆。
她过去跟杜恒说话,杜恒不理。陈子君问,“我有孩子了,你不高兴吗?”
“我也想为你高兴,可是,我没法骗自己,其实,我心里是难过的。你说过我们的孩子出生会疼他的。可是,现在,我们大概……不会有孩子了。”
“这个孩子出生也会叫你爹爹的。
我以为你很大度的。”
“我已经知道了,你是移情别恋了,不要再说什么为了子嗣的话。我做不到,看见你和别的男人生孩子还假装高兴。我只能躲着你,别来找我。就当没我这个人吧。”
“你知道的,我无论娶几个,心里的丈夫都只要你。而且巫生悠是怎么赖上我的,我跟你解释过,你不听……”
“不要再撒谎了!我就不信一个官家公子,你跟他没什么,甚至不认识,他就非要嫁给你了!编谎话都编得不像!”杜恒少有的生气了。
两人在假山旁最后大吵一架,互相说了刺伤对方的话。陈子君负气离去,突然觉得一股大力推到了自己,随后就是肚子疼起来。她一回头,就看见了杜恒愧疚震惊的表情。
陈子君昏倒了。再醒来的时候,贾玉在哭,“家主,快去看看吧,巫哥哥要找杜哥哥拼命。杜哥哥一口一个对不起你,白白被巫哥哥打。快看看吧,要出人命了。”
陈子君匆匆赶去,把两人分开,巫生悠痛骂杜恒恶毒,害他的孩子。杜恒看着陈子君流泪,“对不起,孩子没了。我没照顾好你。”
陈子君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流产,她也很心痛,对杜恒说,“你于我有救命之恩,现在你害了我一个孩子,我们两清了。”
杜恒听到这话,脸色惨白,如遭雷击,摇摇晃晃回屋去了。
巫生悠不依不饶,被陈子君强硬按下,“如果你要人命,找我要吧,他救过我的命,为了保护我,现在身体都虚弱。你若要谁偿命,就杀了我好了,是我没护住孩子。”
巫生悠气急,“我自嫁给你,你就没跟我交过心。我一个官家公子下嫁于你一个平民,你还要怎么样?那病秧子都不理你!你还老惦记他。他现在连子嗣都害了!我要让姐姐为我主持公道,你等着!”
巫生悠跑了。杜恒拦不住,也不敢拦,只得匆匆拿了些银两银票去找杜恒,“阿恒,你快走,出去躲躲。巫大人怕不轻饶你。人家是官,我们是民,升斗小民如何与官斗?”
“你赶我走?刚才还说两清,我懂了!”
陈子君好着急,“你懂了什么呀!我不生你的气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大概是我跟你争吵,说的话太难听,你才推了我。我看见你当时就愧疚地看着我,你不是故意的,对吧。”
杜恒震惊地睁大眼睛,“我是没有保护好你,很内疚,也怪我,你怀孕我还跟你争吵,害你气得走不稳,摔倒。可我没有推你啊!我又不是畜生,会害自己喜欢的人。我
对你的爱护,你不知道吗?我从小就护着你长大,我怎么舍得推你?”
陈子君也惊呆了,“你没有推我?那……”
她没有再说下去,如果让杜恒知道了,家里有人推怀孕的她,导致流产,杜恒还会走吗?不会了。他会留下保护自己。现在查清家里的内贼远没有杜恒的性命重要。
“看来是我自己摔倒了。我就奇怪我怎么没站稳,可能是被你气的。你说你,这些年,净给我拖后腿了。你走吧,这钱你拿着,立刻离开。巫家的人来了,肯定找你麻烦,到时候还得我费心费力替你开脱!”
陈子君开始说着绝情的话,眼看着杜恒的眼神越来越暗淡下去。
“好,我走,你和巫公子好好过日子吧。最近铺子里的生意不太好,你留心些。本来我还想最近把账目查一查,没时间了。贾玉最近心事重重的,你也问问怎么回事。还有巫公子成天在外面跑,你找个信得过的人跟着。我怕他给你惹祸。不是我要走了,还挑拨离间,总感觉这个家,不稳。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我知道自己越来越没用了,就不拖累你了。”
“赶紧走,拿了银子快走。”
陈子君不想说什么舍不得的话,那样杜恒就愈发走不了了。她狠心离开,但是她没想到这是永别,从此后,夫妻再没相见。
巫大人要为弟弟出气,陈子君为了保住杜恒,就把所有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虽然这是陈家的子嗣,论理巫家也不能太多去管。可是谁让巫家是官宦人家呢,人家就要个交待,还要解除婚事。
最后陈子君把人家嫁妆给送过去,还贴上一半的身家。田地给了100亩,铺子也给出去一间最赚钱的。最后,在合离文书上还写了自己的过错导致两家解除婚事,这才换到巫大人答应不再追究弟弟受委屈的事情。
没了两个正夫,家里愈发混乱起来。但是最要命的是,当陈子君以为事情过去了,危机解除了,去找杜恒的时候,找不到了。
杜恒走得决绝,他没有回娘家,有人看见他出城了。而且,更让陈子君担心的是,杜恒连她给的银两和银票都没拿。
这件事情还是偶然知道的。
陈子君到处找杜恒,有天回到家,去贾玉那里看看,发现贾玉的院子里有外人,偷听说话,是贾玉戏班子的师兄找来了,遇到了难处,跟他借钱。听那意思,贾玉已经借给过他100两银子了。陈子君就疑惑了,贾玉哪来这么多钱?
当陈子君从暗处走出来,贾玉吓得脸惨白,“大小姐
,饶我这一次,再也不敢了!”
陈子君更不懂了,“你做了什么,让我饶你?钱吗?你说清楚,我又不怪你。”
那师兄赶紧离开了,只剩下贾玉跪在地上,“我,我拿了您给大姑爷的盘缠。不,不是,不是我拿的,是他没带走,他说你将来多的是用钱处,还说不回来了,叫你别惦念。我师兄急用钱,我们情分跟兄弟一样,他欠了高利贷,我不帮他,他会被卖了的。我只是借用一下,不是偷拿……”
这次陈子君真的气坏了,“你就算了偷拿了钱,我都不会这么生你的气,可你不该,你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阿恒他就这么走了,他一定是误会我了!我就说怎么也找不到他,他故意躲着我,不见我!你做的好事!你要是早告诉我,我也不至于完全没了他的消息!你有没有想过!阿恒他身上没有盘缠,怎么过活,他身体都不好!亏得我还侥幸,心说,他起码有不少银钱傍身!你误了我!……你走吧,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贾玉跪地苦求都无济于事,次日,管家奉命把他赶走了。
陈子君四处去找丈夫,铺子里的生意也顾不上管,铺子开始亏钱,她就把铺子卖了。万卜良知道了,义愤填膺,“铺子是我的心血,你说卖就卖,就算一时亏了,也可以转做其他,为何不告诉我,就卖了。是了,小姐的眼里,如今只有一件事,找大姑爷。我们都是可有可无的人吧,如此,把我也撵了吧。”
“你想走就走吧。从管家那里支取20两银子,走吧。”
“小姐就是个冷心冷情的。”
后来听说万卜良去了巫生悠那里管铺子,管的就是陈家赔给巫生悠的铺子。
陈子君听了都无所谓了,也不想去深想什么。她余生只剩下了一件事,就是找阿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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