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世子摸不清陆小凤的意思,心里也渐渐开始烦躁了起来,道:“什么病这么厉害?难道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吗?”
陆小凤诧异地看向南王世子:“难道世子可以请到堪比华佗的名医吗?”
为了收买人心,南王世子答应过各种各样的条件,有人不过要三餐温饱,也有人索要过高官厚禄、金银财富或是 是了,有人贪财,也有人贪生,名医与名利同样都是珍贵的资源,若是陆小凤只求一个名医,反而还更符合他的性格 他总是为朋友解决麻烦,或许正是他的朋友需要一个好大夫。南王世子笑道:“当大夫的都爱与华佗比,然而又有几个活人真能与华佗比上一比?小王只是凑巧与几位名医有些交情,若陆兄需要,我便即可命人请来那几位大夫,我相信,没有他们治不好的病。”
他看到陆小凤脸上的喜色,没想到能这么轻易收服陆小凤,心中更为得意,可没过多久,他便得意不起来了。
陆小凤笑着,摇了摇头,道:“只可惜,就算是华佗还在,也救不了他。就算华佗可以为人开膛破肚割去坏死的肠子,可他要去哪里找一颗健全的心脏,治疗别人的失心疯呢?”
失心疯自然不是真的失去了心脏而来的疯病,南王世子再一时大意,也明白陆小凤是在耍他,自己若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只怕陆小凤说出来的话要更不中听。他便附和着:“或许如此吧,小王不通医术,却相信这世上的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是陆少侠的朋友应当活着,有没有本王请来的大夫他也会活,如果他不当活着 陆少侠的第二件烦心事又是什么?”
南王世子越是忍耐,陆小凤就越不认为南王世子娶辜从双为妻的目的是单纯的,恐怕他与辜从双的这场婚姻,更大程度上是一种捆绑,是这二人最放心也最合适的联盟方式。辜从双是在十年前嫁入南王府,只怕在那时候,或在那之前南王世子就已开始谋划了。
若是南王世子与叶孤城真要联合起来,陆小凤也没有把握能活着离开这里,更遑论阻止这件事。
陆小凤揉了揉眉心,道:“朋友,自然是朋友。陆小凤总要为朋友而发愁。”
南王世子仍然在笑,只是他的笑变成了冷笑。
“我的另一位朋友,虽没有得失心疯,但他的病却不比失心疯好到哪去。”陆小凤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叶孤城,又看向南王世子,“他爱剑成痴,眼里若看到了剑,就看不见别的了。他的剑术精湛,江湖少有人敌得过他,从前我只用担心如何求他帮我的忙,偏偏最近,他和另一名绝世剑客定下了生死决战,我就要开始担心他了。”
南王世子自以为自己性格沉稳,却不想只是遇见一个陆小凤,便使他的心情在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里几经起伏。陆小凤终于将话题引到了南王世子这场计划最核心的地方,也便是这场谈判关键之处,若是这次还谈不成,南王世子也不会再忍耐陆小凤了。他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笑着问:“是么?依陆少侠看,这场生死决战最后会是谁胜谁负?”
第102章
南王世子的拜访犹如一粒投入大海的石子, 波澜散去后便不见踪迹。那夜之后,城主府一切如常, 叶孤鸿仍旧每日起早贪黑勤学苦练,柏安安继续苦巴巴地坐在风口为叶孤鸿加油,除了叶孤城, 他明显变得清闲许多, 每日都会抽出两个时辰来指点叶孤鸿的剑法。
是真的单纯在指导叶孤鸿了。
柏安安还是很迷茫,偏偏南王世子前脚刚走, 陆小凤也回到了先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日子里, 她又不能将过程告诉叶孤鸿,无人与她闲聊, 她只能自己和自己头脑风暴。只是她的脑子终究还是不够用,有许多细节还是想不明白, 只能大着胆子去问貌似心情还不错的叶孤城:
“为什么世子看到那些侍女, 就像见了鬼一样?那些侍女与先前来送酒的侍女,有什么不同吗?”
她还是想不明白,南王世子盯着皇位也盯了数年了, 那夜他虽没能杀死陆小凤, 但陆小凤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 怎么南王世子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走了》
叶孤城的确心情不错, 也不再给柏安安脸色看,只道:“她们多送了两壶酒。”
“这是你们的暗号?”柏安安仔细回忆了那天的场景, 六名侍女送来了四壶酒, 四壶酒 难道四壶酒在江湖上还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叶孤城沉默片刻, 不知道该说是他太高估柏安安的智商,还是他太为难柏安安了,只闷闷地说:“想不通,也不必多想。”
那一瞬,柏安安想起高三时数学老师每次讲解卷子到了最后,都会对学渣们说的那句:“大家只要弄明白前面的130分就可以了,最后这道大题,可以不用看。”
柏安安一脸受伤地看着他,不死心地继续琢磨着:“不是暗号。四壶酒,有两壶酒是多送的。也就是先前侍女都只送两壶酒,因为屋里只有你们二人需要喝酒,现在多送的两壶出乎他的意料,也便是 ”
叶孤城并不贪杯,多出的酒就不是给他二人准备的。多了两壶酒,就是侍女们也知道屋里会多出二人,而且这多出的二人绝不是南王世子请来的客人。多出的两壶酒会让南王世子那么惊愕,也就是说,这两壶酒象征着叶孤城不会对陆小凤出手
这两壶酒,是给陆小凤和柏安安准备的,也就表示陆小凤是叶孤城请来的客人。嗯?陆小凤是被请过去的?
柏安安神色惊疑不定:“叶城主早就知道我和陆小凤在偷 为什么呢?叶城主是何时发现,陆小凤无意间散步到了竹屋附近。”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陆小凤怎么说也是个主角,虽然原著里不怎么强调他的武力值,但在江湖中也是名列前茅的,怎么不过是偷听墙角,就这么轻易地被发现了?
“不是他,是你。”柏安安的智商还没低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也让叶孤城倍感欣慰,“你两次偷听时都很紧张,一听便知是你在附近。你的胆子没有这么大,既然敢来,不可能不找陆小凤帮忙。”
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叶孤城发现了柏安安在偷听,猜到了陆小凤也在场,便命侍女下次前来时要备四个人的酒菜,也就是他已经预料到了陆小凤一定会进屋,并且有意暗示南王世子他的立场。所以,在叶孤城刚发现二人的时候,他便已定下主意不参与南王世子夺位的这趟浑水,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不愿加入,只是碍于别的原因不便明说,直到那夜时机成熟,便借陆小凤的出场表明他的想法。
这件事本就很简单,倘若叶孤城非要更改决战地点,谁也拦不住他,只能从西门吹雪那边想办法;倘若叶孤城不打算改到紫禁之巅,只要有一人挑明了实情,南王世子也无可奈何。所以陆小凤才会毫不畏惧地走进屋里,因为他已看出了叶孤城的想法,他知道他的举动不但丝毫危险也无,还可以名正言顺地阻止了南王世子的野心。
“可是,你还是会继续帮南王世子的忙,圆他的帝王梦。”
叶孤城没有否认,只道:“至少是在决战之后。”
柏安安不是神,她只是个莫名其妙被拉进游戏的倒霉鬼、系统的免费长工、武侠世界里的普通人,她的智商时常要被这些聪明人碾压,她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也使她常常不知所措,甚至她的外挂也时常毫无用武之地。她能顺利完成任务都要谢天谢地,又能期望能多做些什么呢。叶孤城一心一意地要与南王世子一同造反,结局便都是早已书写好的,她又能改变什么呢。
可她还是觉得难过,生长在和平年代的人做不到将生死看做是书上的几个字,她不愿她认识的人死去,更不愿叶孤城死去。她也很想问一问叶孤城,当年从施府救走她的白衣人,从冲霄楼取走盟书的神秘人,究竟是不是他?
可是她不敢问。
她只能委婉地、像是开玩笑一般地问:“那日你说你不会动手,你只说陆小凤是你的朋友,那我呢?我算是 什么人,能让叶城主放我一马?”
她没注意到的是,正在练剑的叶孤鸿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到她的这句话,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叶孤城迟疑片刻,“是 我的客人?”
他的客人?
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可又哪里怪怪的。
柏安安一脸无语地将这话翻来覆去地思量了数遍,终于放弃了 情感类话题 ,久久无言。两个时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柏安安百无聊赖,就在叶孤城快走的时候,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既然再无俗事干扰,你一心要与西门吹雪决战,为什么还不去闭关?”
这个问题问出,不仅是叶孤城被问住了,正要走过来的叶孤鸿顿在了原地,就连柏安安自己也愣住了。
她看见叶孤城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难以言说的复杂神情,他像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愿去想这个问题,却又被这个问题逼迫着去正视他在逃避的事。他本可以选择不回答,却强迫着自己说:“我不必。”
说完便立刻走了,饶是他的步伐再怎么从容,都无法不让人与 落荒而逃 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柏安安喃喃自语:“我问错了吗,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会这样?”她越想越觉得心惊,看向叶孤鸿,“所以,他其实是需要闭关的?”
可他却没有。
他有了足够的自信打败西门吹雪?
还是他已经做好了输给西门吹雪的准备?
叶孤鸿没有多余的话来安慰她,只道:“事到如今,你还认为他不尊重这场决战吗?”
这句话就足够让柏安安放心,或许叶孤城是有什么事牵绊住手脚,但她已不用关心了。因为他一定会处理好,因为他会尊重这场决战,尊重他的对手,绝不会抱着必死之心消极应战。
她决心将叶孤城的事完全地抛开了,便觉得浑身一松,就连笑也不自觉灿烂了几分。
叶孤鸿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问:“师父以为学剑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柏安安一想到现在随时都有可能会攻略对方成功,立刻抖擞精神,自信满满地说:“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人剑合一。”
叶孤鸿点点头,道:“人即是剑,剑即是人。剑无情,人也无情。人有了情,便有了牵挂,剑客有情,就像剑上被缠上了数道的绳索,就再也无法使出最好的剑法。”
柏安安是认同这番话的,毕竟原著里也是如此。西门吹雪最终达到了学剑的最高境界,便也达到了无情的境界。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是剑客此后与他的剑一样无情了,那究竟是他在用剑,还是剑在用他?
人世间万般故事,不也正是因为有情才显得分外动人,七情六欲是人的本能追求,学剑却犹如苦修,硬生生要磨去了人的特点,把人变得与剑一般无情。
柏安安叹了口气,认真地总结道:“看来剑客,真的是很反人类了。”
第103章
除夕之前, 城主府竟然收到了一封拜帖,这封拜帖本应更早些来的, 只是年关时交通多有不便,便耽误至今,待叶孤城看到拜帖上的字时, 西门吹雪也只差两日便要来了。
城主府里处处张灯结彩, 精巧的窗花贴满了每一处,红色灯笼像红果子一样悬在空中。柏安安穿着新衣裳坐在墙头上, 两条腿悠闲地在空中瞎晃, 眼里只看得见怀里抱着的从管家那里抢来的红灯笼,漫不经心地问:“西门吹雪也要来白云城过年?”
她选的位置极佳, 抬眼便能看见城主府内最热闹的地方。陆小凤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忙碌,点头道:“应该是明日才来。我也觉得奇怪, 可能他还有别的事吧。”
西门吹雪来了也好, 西门吹雪来了,也省得他去找他了。虽然陆小凤已经对阻止这场决战不报一点希望了。
柏安安猛地抬起头,痛心疾首:“要是我的徒弟是西门吹雪的堂弟就好了, 我难得在 过一个年, 居然见不到雪景。不下雪的新年,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同于柏安安, 陆小凤早已看腻了雪景,反而更乐意多看看南方特别的景致, 他随口道:“这有什么, 大不了明年去京城过年, 你要是爱看雪景,还可以去西 ”
他突然停下了话头,默了一默,才问柏安安:“你还能在这,待多久?”
虽然柏安安从未和陆小凤摊过牌,自那次被叶孤城打断之后,他们二人再也没有讨论过那块白玉牌和食谱的问题,但不问不代表不猜、不知道。谁也没有把话说开,可谁都心知肚明这句话的意思。
柏安安只笑了笑,说:“看孤鸿吧,等他决定好再说。”
等他什么时候心服口服这个师父了,她也就完成了任务,就算她不想走,也不得不走了。
这个回答在陆小凤的意料之中,他还是不免有些失落,笑道:“如今武林人才辈出,我倒觉得你还可以多收几个徒弟,就不用整日只牵挂着这一个两个不省心的。”
也能不至于,再见即是不见。
柏安安道:“我看是你羡慕我有徒弟,也想收徒了吧。不然你收我为徒?能被陆小凤天天牵挂着,这样有趣的体验,我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你要是我的徒弟,我最应该教的就是让你变得聪明些。不过这是不可能的。”陆小凤耸耸肩,抢在柏安安动手前跳了下去,仰头对她道:“等用完午饭,你在府内等着,我还有份大礼要送给你。”
他说着,便飞也似的,跑的没影了。
飞仙岛上的风俗奇特,年饭是在中午吃,除夕一早,所有人都已开始忙碌了起来,争着要先放完爆竹再吃年饭。柏安安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为此兴奋不已,也觉得这个安排很合理。毕竟古代又没有电视和手机,她若是在城主府内用了年夜饭,吃完饭后的时间尴尬,反倒一整个晚上就这么无趣地过去了,倒不如体验一次白天的 年夜饭 ,晚上再和陆小凤他们出去逛逛除夕夜的白云城 陆小凤说的大礼,十有是司空摘星,她可不信司空摘星待在白云城里还能忍住一直不来见她。
除夕这日,城主府内的规矩便没有平时那么严格了,嬉笑打闹之声不绝,就连寻常冰冰冷冷的叶孤城到了这一天,也看起来有了些人情味。柏安安看见一群人簇拥着叶孤城就往正门口去,也欢欢喜喜地跳下墙头,小跑进了人群里。飞仙岛上的风俗便是在除夕这日,谁家先放好了爆竹,谁的运气就要比旁人多一些,那么第一个放爆竹的,自然应当是众人爱戴着的白云城主。城主府外已里三重外三重地挤满了人,一是来亲身感受下 除夕之始 ,二也是来瞻仰一下城主的英姿。
许是为了加大这份好运,城主府准备的爆竹也分外的多,足足放满了两个大箱子,但当管家取出了一串鞭炮,这箱子也空了一大半。这串爆竹长得简直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看见管家将鞭炮在竹竿上折了两折,又将竹竿高高举起,举得比城主府的大门还要高了,但这鞭炮的尾端还是长得拖地。叶孤城手持一支小巧的火折子,点燃了引线,管家立刻将竹竿移了出去,炮竹声便噼里啪啦地炸响了。
这声爆竹声像是一个信号,刚响起没多久,在白云城的各处,纷纷有人家一起了鞭炮,整座城便都陷在了欢喜声中。过年是件喜庆的事,但叶城主并不这么认为。叶城主在这日无论多不情愿,都要对别人的要求有求必应,他看着管家喜滋滋地串上一串又一串的爆竹,拒绝不能,便觉得十分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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