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是少了几分算计感,还多了几分小孩子的傻气。
柏安安并没有回屋休息,而是换了个方向,往演武场东侧走去。
反常的雨季,会不会和式神碎片有关?
式神碎片是阴阳师游戏世界里的东西,而这个世界却是武侠小说的世界,二者互不相干,此刻串联在了一起,难免会互有影响,就像是鬼使黑一样,在游戏世界里是鬼使黑,在武侠世界里就变成了中国传统神话架构里的地府鬼差,武侠世界的框架改变了游戏世界带来的事物,那游戏世界带来的事物也会对武侠世界造成影响。再比如金嘉木,虽然柏安安可以确定金嘉木不是大天狗,但柏安安也曾在金嘉木身上和万福万寿园里都发现过大天狗的式神碎片,所以很难讲,会不会是大天狗式神碎片的出现,才使得金嘉木会与大天狗从外形上那样相像。
越是高阶、密集出现的式神碎片,可能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也越大。
式神碎片往往存在于人烟稀少的地方,靠近山林,如果说无争山庄内还有柏安安可找到却又未发现的式神碎片的话,那就应该是在演武场和藏书阁与后山的交接处。
第20章
炉子里生起了火,黑色的药汁在药壶里翻滚,烟雾沿着壶嘴徐徐漫出,雾气氤氲了一室。
无争山庄内自有一个大药房,规模甚至不输分店遍布中原的同和药房,所有的药材一应俱全,且时常有补充更替,药房里始终有三位大夫轮流值守,在药房忙活的仆人也不下十人。药房左侧是存放药材的药柜,药柜之中隔着一条长桌,中间摆了几套桌椅便于来者休息,右侧则放了五张长桌和满墙的书柜。书柜里放满了书,书桌上也放了不少书,除了医书之外,书桌上还放着厚厚几摞,分门别类的药方。
最厚的一摞药方,上面所写的都是这些年治原随云眼伤所开的药。
柏安安是不通医术的,更遑论看懂药方,只是原东园派来的婢女一直在她身侧盯着她,她也必须装出一副十分懂行的模样。她拿起药方,像模像样地一张张翻阅。每张药方上的用药皆有不同,字迹多是出于多人之手,甚至有的纸质都不一样,唯一的相同点便是写的字她都看不懂。
她翻了几页,便不由停了下来,诧异地发出一声:“诶?”
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的大夫立刻凑了过来,紧张地问:“柏师父发现了什么?”
柏安安能发现什么?
她眨了眨眼,指尖划过药方,像是又仔细看了遍这张方子,摇头假笑:“哦没有,看错了。”
这个世界真是处处有惊喜,居然连药方上都有式神碎片,而且还是ssr阶式神辉夜姬的!
这样的意外之喜,让柏安安紧张的心情散了大半,就连做戏都没有那么认真了,翻纸的速度悄悄变快了。
她翻过几张药方,居然又见到了一片辉夜姬碎片,柏安安脑中冒出了一个大胆地猜测,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泛黄的薄纸翻过,过了七页,又见到一片辉夜姬碎片。
这百来张的药方里,藏着八片式神碎片,还全都是辉夜姬的碎片。巧合多了,就算不上巧合了,更何况式神碎片的出现已经越来越有规律,柏安安心中生疑,将最后几页带着辉夜姬碎片的药方从中抽了出来,问:“这几张药方是谁开的?少庄主用了药后,感觉如何?”
原随云三岁失明,失明伊始就成天泡在药汤中,若真要一张张追溯起来,有的药方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了,好在大夫们早有准备,另誊了本 病例 ,将每张药方的来源、用法以及病情都记在上边,以供后人查阅。柏安安早就看到这本 病例 的存在,也实在受够了这群大夫们的龙飞凤舞的字体,只做不知,也装作看不见面前大夫不停向她使的眼色,问:“大夫,您不记得了吗?”
大夫怕极了原东园派来的这位婢女,哪里敢说一个不字,连忙低头去看药方。这间药房就是为了给原随云治眼疾而打造的,大夫们每日做的最多的事也是研究如何给原随云治眼疾,那本 病例 上的每个字几乎都已熟记在心,看一眼病方就可说得出,“这张是十二年前,少庄主的那场大病时所用的药方,为当时的中原第一名医薛荣所写,当时少庄主高烧不退,这张方子治好了少庄主的高烧,却意外导致少庄主双目失明。”
他又拿起另一张药方,道:“这张是次年,薛荣的师父姜老在庄主的百般请求下终于出山,给少庄主开的方子,这张方子少庄主只用了两次,双眼有灼热感,但身上也起了疹子,还伴着呼吸困难等症状。少庄主每次只要碰到这其上的一味重要药材,皆会有此反应,故这张药方后来没有继续使用。”
他对柏安安还有提防,故一直未说明是那种药材会使原随云有过敏症状,柏安安偷偷看了药方几眼,却还是看不懂几个字,只好放弃。
大夫看向第三张药方,顿了顿,又看向第四张、第五张,神情微变,目光中略有钦佩之意,看向柏安安,问:“柏大夫可是心中已有了可一试的法子?”
柏安安一头雾水,还要装作一副懂行的模样,皱了皱眉:“怎么?这些方子果真 ?”
大夫激动地点了点头,道:“这几张药方皆是出于天下名医之手,天南海北的法子都有,虽没能治好少庄主的眼疾,可每次少庄主只要用了其中的药,双眼皆会有些反应,或灼热,或发痒、发红,甚至还会疼痛。”他又抽出几张药方,“这几张方子也是,这张方子倒有些不妥,用的是以毒攻毒之法,但少庄主当初并非是因毒而伤的双眼,这服药下去,少庄主当即流出血泪,这位大夫也 嗯。这张方子是少庄主近日一直服用的,初时每次用药,少庄主都会觉得双眼微有痛觉,但久了,似乎此药也并无什么效果。”
每一张药方都是经过大夫们仔细研究过,都以为能治好原随云双眼,却都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如果柏安安能一眼看出哪些药方会对原随云的眼疾起怎么样的作用,就证明柏安安要么是医术高于他们,要么就是明白原随云眼疾的根源所在、知晓了该如何用药。
这些大夫已然把治好原随云眼疾当做了人生的追求,他们不在乎原随云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在乎治好眼疾会有什么后果,他们只想行医,只想做大夫该做的事,不论是他们还是柏安安,只要有人能治好原随云的双眼,都能让他们激动不已。
桌上摆着的正好是八张药方,对应的就是八片辉夜姬碎片。
柏安安再次确认:“这八张方子都是出自不同人之手?”
大夫语气肯定:“这八位大夫皆是一方名医,有宫里的御医,也有江湖中的游医,也有某些名门所出的名医,有的甚至都没听过对方的名号,所以这些药方无论是用药习惯或是药材出处都有很大的区别。”
这八张药方的共同点就是对原随云的眼疾都能起些作用,可辉夜姬又不是治疗型的式神,附在药方上做什么?
“这些方子上,有没有相同的药材,或者,有没有与竹子有关的药材?”
她丝毫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完全暴露了她没看懂药方这件事,好在大夫并未在意,热情道:“没有,完全没有。”
柏安安更觉迷茫。
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式神碎片的出现是有规律的,是和武侠世界有关联的,比如雨女和反常的雨季,也比如大天狗碎片和金嘉木,她每次见到碎片,也皆能做出一番解释,可辉夜姬碎片的存在实在是太让她不解了。
难道是辉夜姬弄瞎了原随云的眼睛?
炉子里的火早已停了,侍弄汤药的小童倒出了一碗浓黑的药汁,放在案板上晾了一会,便端了出去,送往原随云住处。侍女见柏安安的目光停留在门口,便开口道:“柏师父放心,不论用的是柏师父的法子,还是今日请来的这位赵大夫方子,只要治好了少庄主的眼疾,庄主都会送柏师父安然无恙地离开山庄。”
原东园请来的贵客正是一位大夫,一位医术高明、或许能治好原随云双眼的大夫。原东园等了这位大夫太久,他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位赵大夫身上,可当这位赵大夫出现,为原随云诊脉、开药后,失望多次的原东园却又开始不信任这位大夫了。他甚至为了这一点的不信任,不惜去找他一直瞧不上的柏安安,还恩威兼施,将柏安安的生死挂在了原随云的眼疾上。
柏安安就是个备胎,如果赵大夫治得好原随云的眼睛,皆大欢喜,如果赵大夫治不好原随云的眼睛,她就必须要治好,不然就要提头来见。
柏安安心知这侍女是担心她会对赵大夫的药动手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大步从桌子后跨出,走到了药柜旁。中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闻着便使人通体顺畅,她将药柜的格子一个个打开,像是在检查药材,实际上是寻找辉夜姬碎片。
没有,一片也没有。
长桌将两侧的药柜隔开,柏安安从一侧绕到另一侧仍是一无所获,沮丧地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长桌上摆放着各类罐罐,唯一空出来的区域上还洒落着零碎的药材,一旁放着一只小巧的药秤,应当是方才给原随云抓药所用,药秤下压着一张药方,柏安安半信半疑地抽出方子,却见到,方子上面正好有一片辉夜姬碎片。
九片辉夜姬碎片,全在药方上边,辉夜姬和原随云眼疾肯定有些关联。
柏安安立刻拿着药方询问大夫:“这张方子,不会是刚才赵大夫开的吧?”
有辉夜姬碎片的药方,都是对原随云的眼疾有点作用的。
大夫捋着胡子点了点头:“正是,这药啊,刚刚送过去。”
侍女见柏安安神情不对,脱口而出:“这方子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柏安安倒是说不出来。
她犹豫着要不要用这张方子做些文章,又担心会坑了那位赵大夫,正要摇头说些好话时,屋外忽然传来凌乱又着急的脚步声。
先前送药的小童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喊着:“不不不不好了,那药有问题,少庄主出事了!”
第21章
听闻原随云出事,众大夫第一反应便是要赶往东霄楼为其救治,只是他们的脚步刚踏过门槛,脑中便浮现出原东园震怒的模样,下意识又跑回药房,拽上了还站在原地的柏安安。
这大抵就是有福不能同享,有难却一个都不能落下的团结精神吧。
好在柏安安也没指望自己能置身事外,她连挣扎都放弃了,任由着年过半百的大夫抓着她健步如飞。药房本就离东霄楼不远,柏安安到达院门时,正见下人端着一盆颜色已淡了许多的血水疾步向外走去。她先前未来过东霄楼几次,可无论是哪次,都不见庭院里这样热闹。
原随云已经被人扶到了床上,床边围着数人,见到了大夫前来才赶忙让开。只有原东园仍稳稳地站在一侧,他面沉如水,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夫们的动作。
每一张药方都是经过几位大夫仔细检查过的,药方不会有问题,也不会和原随云先前服用的药药性相冲,大夫们来不及细想是何处出了差错,只能先给原随云诊脉、施针,服用暂时能延缓疼痛的药物。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想必不是经历过多次,也是私下排练了数次。经过这样的应急救治,原随云的吐血之症似是缓和许多,轻轻咳了几声,帕子上的血色渐淡。下人连忙擦去从他眼角流出的血水,见血也止住了,众人才松了口气。
无论多着急,原东园的声音也听不出一丝的慌乱或急躁,他问:“这次可有看出什么?”
这句话实在是太丧了。
她头一次发现原庄主走的是毒舌路线,只用这么一句话,既指责了这群大夫竟然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多次,又diss了大夫们的医术不济,语气中还隐隐带着些嘲讽。
大夫们都避开了他的视线,看向柏安安,企图祸水东引,不通医术的柏安安爱莫能助,同样避开了他们的视线。
大夫们又顺着柏安安的目光看去,只见柏安安的视线停留在桌上的茶杯,只以为这是柏安安给的提示。最为年轻的那位大夫脑中忽而灵光一现,勇敢地抬起头,对原东园道:“此时下定论还为时过早,我等须得查看少主人未喝完的药汁和药渣,再做研究,方可给庄主一个确定的答复。”
要检查药渣,不过是怀疑药童抓错了药,亦或是担心庄内混进了外人在药里下了毒,便是将原随云犯病的原因归结到了山庄管理不善上。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极低,从前大夫们只顾着自卑自己的医术不济,无论说什么都要惹原东园一顿臭骂,从未想到过还有这个借口可做折衷,只因这次大夫们太过信任柏安安,底气稍足了些,一旦抓到了任何一点可能性,都要拿出来一试。
原东园冷哼一声,一甩衣袖,便再不管这群大夫打算说些什么,大步踏出了屋子。
由始至终,原东园都将柏安安当做透明,看都未看她一眼。
大夫们难得逃过一劫,也不管原东园究竟是不是为了这句话而放过他们,皆对柏安安感激不尽。原随云的症状虽然缓解了,但大夫们的任务也才刚刚开始,不管能不能找出原随云犯病的根由,他们也须得一试。年轻大夫又给原随云诊了次脉,确认没有大碍,又走到门口,对柏安安道:“多谢柏大夫提点。”
不明所以的柏安安:???
另一名年龄稍长的大夫恍然大悟:“茶杯,药碗,原来方才柏大夫是这个意思。哎,还好徐大夫机敏过人,换作老夫,只怕要白白浪费了柏大夫的提点。”
柏安安仍是一头雾水:“你们 ”在说啥嘞?
年纪最长的大夫捋着胡子,满意地打量着柏安安:“不错,不错,后生可畏啊。”
柏安安:我好像怒刷了一堆的好感度。
三名大夫未多做停留,连寒暄都未有几句,就急着去忙该做的事了。为了让原随云能静养,屋内只留了两个侍女照看,柏安安自觉发挥不了什么用处,轻轻叹了口气,同样打算离开。只是她刚转身,便听到床上的原随云虚弱地叫了声:“师父。”
柏安安没想到原随云居然还没睡着,连忙走到床边,关切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这时才能看清原随云的模样。
猛然袭来的病痛洗去了少年往日的神采飞扬,又犹如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他虽带着笑,又不复先前的从容自得,隐隐露出了让人心疼的虚弱。他平日里总要将自己伪装得与常人无异,哪怕什么也看不见,也要装作看得见一样,目光也随着动作而移动,只是此时,他的双眼已经睁不开了。他闭着眼,躺在床上,额上的汗水虽已被擦去,但曾被润湿的额边碎发还是紧贴在肌肤上,他的脸上也不见血色,嘴唇也是一样的苍白。
原随云作势要从床上坐起来,侍女正要上前帮忙,柏安安已伸手扶住了他。原随云一愣,趁机双手攀在她身上,等到侍女帮他将身后的枕头垫高,才不舍地松开手。
他道:“师父放心,我没事的。”
他只是想让柏安安不必担心,却不知他如今的模样,再配上这句话,就像是犯了错在道歉的小孩,乖巧得不得了。
柏安安正要母爱泛滥,却见原随云的眼角又渗出了淡淡的血水,连忙拿起床边的帕子擦拭,惊道:“怎么又流血了,快,快去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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