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悠闲的夏日,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步履匆匆。
她灌了一口水上车继续奔波。
回到旧书市场,祝梨把车停到一边,刚从入口进去,就看见蒋为和Jacob二人脸色不佳,一人坐到一边的公共座椅上,屁股恨不得撅出十里地去。
瞧见这两人衰样,祝梨就知道俩人的成果了,大概是什么也没找到。
她忽然被一股烦闷围绕。
其实杂志找不找得到都不影响她的计划,但如果不找到有力的证据,抄袭这个罪名就会像个阴影一样永远贯彻她的职业生涯。
她一想到自己以后每次出现,都会被这样的话黏上,大众的评价就是一个钟摆,她也许到死都无法把它摆正。
这个代价,她不喜欢。
她移开被两个人围绕的视线,侧过身,头也不回的顺着入口重新进入市场,她是从来不信任别人的,现下的出口就由她自己找。
旧书市场总有固定几个位置卖过期杂志,她顺着一家家问过去,得到的回答都大同小异,这样的二线杂志没什么收藏意义,藏在无数过期杂志之中,店主也无法精确地锁定,只能一本本挑出来。
祝梨也没有只把希望寄托在这里,她在很多二手平台发布了高额的收购帖,一整个下午,她一边顺着市场的路线找,一边留意着手机上的消息。
她伏在铺着粗布的地上,一本本翻着堆叠的杂志时,蒋为蹲在她身旁给她打着太阳伞。
祝梨被太阳伞遮住一半视线,她突然有些烦躁,第一次觉得身边无时无刻总是给人留个位置,真是累赘。她眉尾有些落了落,把遮阳伞拨到一边,“你回去吧,我自己找就行了。”
蒋为面色有些微愣,祝梨突然的冷淡让他下意识恐惧,他把伞收回来,有些磕磕绊绊地想要讨回祝梨欢心。
“我们雇人找好不好?”
他下意识想花钱摆平,“或者我们给那个人一笔钱,把风头先躲过去。”
祝梨漆黑的瞳仁一下变得冷得吓人,语气有些恶劣,“如果你思考出来的对策是这个,那你就别思考了。”
“没见过上赶着把事给认了的。”她转头看他,语气里多了几分威胁,“你是不是已经这样做了。”
蒋为连忙否认,生怕慢一秒就被祝梨定罪,“我没有,我只是这样想一想。”
祝梨把视线收回去,继续翻着手下的杂志,“以后你干点体力活算了,别东想西想的,对我没一点好处。”
不过这么一搅和她倒是回过神来了,让蒋为蹲在地上捡着挑着,她坐在一旁等二手平台的消息。她是发现了,还是不能让蒋为闲着,他一闲着就会给她添乱。
就这样看着,手机还在不停地给她推送着消息。因为那个设计师的挑衅,她的沉默成了原罪,舆论又倒向不利于她的方向,她现在一打开手机,就被各种不甚友好的言论包围。
这件事的热度随着对面的叫嚣继续攀升,几乎占据了各大社媒的首页。
她的网红身份在这种时刻,成了这份负面热度的跳板。
一叠叠娱乐软件的通知相继弹出来,纷杂的色彩中突然闪现一抹绿色。祝梨看着通知条上的名字,眉尾一抬点了进去。
陈野给她发了一张照片,等待数据加载的过程里,祝梨的心脏突然迟钝地抽动了一瞬。
面前的照片也在这一刻展开了全貌。
杂志那带着莹亮色泽的铜版纸映出陈野握着手机的大手,他似乎是想努力避开反光拍清杂志的内容,有些笨拙地把手机拧成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
杂志翻开在她的专访那一张,右下角有一个版面是她的手稿展示。
祝梨伸脚踢了踢蒋为的屁股,“行了,不用找了。”
蒋为拍了拍手从地上爬起来,回头张望了祝梨一眼,“怎么不找了?”下一秒他的脸色有些羞赧,“是不是Jacob先找到了。”
祝梨眉毛扬了扬,话里带着微妙的笑意,“你弟找到了。”
蒋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祝梨话里说的那人是谁,他始终适应不了他和陈野的兄弟身份,那人在他心里总有个贱人的代称。
祝梨折身从座椅上站起来,推门就要往外走。
蒋为心下又有些内疚,他跟着祝梨来这一趟,一点忙也没帮上,那陈野被冷落在国内却帮祝梨找到了这样关键的证据。
他可真没用。
不过看着祝梨明显放缓的步伐,他心里又别扭地多了几分对陈野的接纳。这次陈野也算是立了功,今天他就叫他好贱人吧。
祝梨抱着手机往前走,她所有的安排因为陈野这及时的照片变得明朗起来,她那点撩拨陈野的心情又复苏起来,【你怎么弄到这份杂志的。】
陈野坐在他只开了一盏台灯的宿舍里,那具和祝梨有关的橱柜大开着。
地上是铺了满地的时尚杂志,有些空荡的柜子里只剩了从宾城带回来的祝梨的衣服,和一叠叠粉色围裙,最上面的黑色盒子里,是那套情趣.套装。
他的视线收回来。这些是他能见得人的念想。
而旁边的那具紧闭的橱柜里,是祝梨睡过的床单,祝梨擦过头发的毛巾,祝梨用过的牙刷,甚至是他那些被祝梨碰过的衣服。
如果可以,他也许会把他被祝梨吻过的皮肤扒下来收藏。
可祝梨不喜欢丑八怪。
他低下头,给祝梨回了消息,【你不是也知道,我是你的粉丝。】
是你最忠诚的信徒。
第58章
祝梨回到公寓就将那张杂志照片连带着版号一起发到了微博。
算着时差,国内正是夜晚,吃饱喝足正好该抱着手机吃吃瓜了。祝梨把那些照片给孙智雯和邱莹也各发了一份。
一个用于工作室澄清,一个该发挥点实力推波助澜了。
她在那条微博上,附加了一个直播链接,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那条微博发出的第一时刻,隋灵用大号转发。随即往日和祝梨交好的那些在网络上有些影响力的朋友也接连转发。孙智雯甚至给这条微博安排了热搜。
这一下,几乎所有在关注这件事情的网友都一瞬间涌向这条图文。
那个污蔑她的设计师还在浑然不知地开着直播,指着祝梨那些捕光捉影的传闻给他背书。不过片刻之间,被各种附和着的直播间就换了一波人占领。
祝梨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粉丝,见祝梨拿出了证据,她们终于放下心来扩大支持她的声音。那个设计师的直播间很快被“给祝梨道歉”刷屏,直播间的路人被科普了一番后,也转了风向,一下子弹幕全变成了讨伐那个设计师的论调。
当然,舆论虽大规模向好,但祝梨之前原本就是毁誉参半的风评,即使拿出了证据也有不少讨厌她的人继续嘴硬着。
他们转向其他方向,开始扒起了支撑祝梨奢靡生活的来源。
忽然有人在直播间的弹幕里喊了一句,“祝梨开直播了!”下面就开始有人刷屏祝梨直播间的链接,很快,这一批人便迅速循着这股火药味转移到祝梨的直播间。
祝梨敛着眉看着直播间里飙升的人数,心里确是如水一样的平静。
甚至她觉得,自己的心从没有现在这样冷静过,她漆黑的眼瞳映衬着飞扬的睫毛,显出一贯的桀骜不驯。
她盯着刷屏的弹幕,静静地等着那根引火线。
突然,一个刺眼的弹幕映入眼帘,【不都说嘛,你是谁家的金丝雀,这事被大佬摆平了?】
这条弹幕一出,便被直播间里的人围攻,祝梨的眼睛却一点点聚焦在上面。
她轻笑了一声,终于开口,“其实最近我也总看到这样的言论,问我花的钱是哪里来的。”
弹幕一些熟悉的id轮番刷着屏,企图盖住那些不好的言论,【莉莉,你不用给他们自证,他们的脑子都被抛光过,听不懂人话的。】
祝梨眼睫抬了抬,有些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我是个富二代应该不难看出来吧。”
“盛荣集团董事长范东来是我爸。”
直播间都是来蹲两个设计师隔空喊话的,没想到还被喂了一口这样的小彩蛋,弹幕区又热闹起来。
刚才被怼了的弹幕似乎是有些不服气,继续在直播间里散播着恶意,【不信,富二代有你这么没素质?】
祝梨有些轻眯着眼念出这条弹幕,她的脸色没有变化。
孙智雯也在看她的直播,见她开始自爆身份,一连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你今天气糊涂了?你不是最不喜欢把自己和范家挂钩吗?】
祝梨眼神淡淡地直视着手机的摄像头,她从前是不喜欢说这些,因为她讨厌自己的狼狈成为别人的谈资。
但倘若这份狼狈,也可以是柄利刃呢。
下一秒,她开口,“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爸是个人渣,我没素质不是正常的吗。”
整个直播间的弹幕诡秘的停顿了几秒,然后迅速刷屏起了问号。
祝梨看了一眼直播间几乎要冲破60万的人数,开始有条不紊地从旁边的包里抽出了一个个文件,“范东来酗酒,长期家暴,多次出轨。”
她翻转摄像头,把伤情报告和那一叠偷拍照片全部摊开,有几份伤情报告的纸张已经泛黄,看出来年份久远。
“这样说起来,我那些陈年的黑料和他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一旁的平板上是主播间里飞速刷新的弹幕,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祝梨突然的发难,有些不可置信地扣着问号。
而更多人已经从这些只言片语里,明白了大半。
只是她们无法理解祝梨的动机。
但伤情报告上触目惊心的照片也不由得让人心下一颤。
祝梨把摄像头翻转回来,对准自己的脸,“我知道把这些说出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只是你们,把皮肤交到这样一个人渣手上,不觉得害怕吗?”
她这丽嘉话刚说完,直播就被突然中断。
盛荣集团的主要业务之一就有护肤品牌,而且市场占有率很大。
原本直播间里的人对这件事还在将信将疑,而祝梨直播的突然中断让他们不禁浮想联翩起来,这份仿佛是强大外力的干扰竟意外地坐实了祝梨话里的内容。
这场直播被录了屏发往各大平台,更多的文字版和照片也被以更具冲击力的方式传播着。
一夜之间,所有抄袭风波的热度都被转稼给这段直播。
护肤品牌的消费主力就在女性身上,所以这场反噬来得异常痛快,第二天盛荣集团护肤品的柜台迎来大批退货,线上的商品生态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
范东来成为词条直接冲上热搜,舆论全面崩坏。
祝梨以往的流量不停地在往这个话题上输血,仅第一天,盛荣集团的股票就出现了大幅的下跌。
祝梨关上几乎被打爆的手机,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
次日,她订了最早班的机票,迫不及待地要回国观赏范家人的焦急与窘迫。
下了飞机甩掉蒋为她就独自回了她在市区的房子,可她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人,竟然是李贵芳。
祝梨倒是突然不知道该拿出怎样的姿态来应对了,她有些别扭地给李贵芳脚下扔下一个拖鞋,“进来吧。”
下一秒她话锋一转,“如果是来替范东来说项的,就不必了。”
李贵芳弯着腰换着鞋,有些微卷地烫发一股脑遮在她眼前,让她显得有些狼狈。祝梨眼睛一抬挪开视线。
祝梨装作看不见她的这份示弱。她从小到大,坦然地恨着许多人,可唯独对李贵芳,她总是不知道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李贵芳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一角,她的脸色憔悴不少,祝梨甚至能想像到范东来指着她的鼻子暴呵的样子。
祝梨吸了口气,“他打你没。”
李贵芳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只是他被公司的事情急得团团转,听小清说,公司遇到了危机。”
祝梨按了按遥控器,似乎没有一点悔过之心,冷冷地听着李贵芳絮叨,仿佛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一样。
李贵芳朝她伸了伸手,祝梨一下躲开。
半晌,李贵芳叹了口长气,她是软弱的性格,总想着去讨好所有人。“小梨,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祝梨鼻尖忽然泛起一份酸意,她抬起眼睛,“我也想知道,你们怎么能这么健忘?”
“你们一个两个,都善于原谅。你们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她固执地盯着李贵芳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只有我,被你的哭喊声和求救声困在了那些不敢睡觉的夜里。”
“你说,凭什么?”
李贵芳的视线有些微愣地停在原处,这些事情好像真的已经被她淡忘了,被祝梨这么冷不丁地提起,她的记忆竟然有几分自欺欺人的模糊。
她下意识为范东来辩解起来,“他现在不这样了,他已经...”
他已经如何,李贵芳心下空了一拍,怎么也说不出来。
祝梨侧过脸去,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之前,你带着范清跑了,没带我,”多年来的疑问开了口子,便再也停不下来怨恨,祝梨继续着诘问,“我从来没怪过你,我留在这里,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幻想着你们两个离开范东来的生活。”
“我叠了1000个千纸鹤给你们祈福。”祝梨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可后来,你又带着范清回来了,睁开眼睛看见你的那一秒,我是真的恨你,妈妈。”
李贵芳被祝梨这些从未说出口过的话震得头脑发蒙,这份滔天的恨意,只是揭开了一角,便足够让她触目惊心,她想抬手给祝梨擦掉眼泪,却又囫囵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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