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着一张和赫连子晋一模一样的脸。
若非是看到了他手腕上的佛珠,她当真以为那个人就是赫连子晋了。
梦中那种令人颤栗的感觉,在看见佛珠的那一刻降临在她身上。她只想逃,仿佛是刻进了骨血里的本能反应。
他究竟是谁?和赫连子晋又有什么关系?
她为什么那么怕他?为什么她的记忆里却没有关于这个人一丝一毫的记忆?
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李娇娇的脑海里被各种问题塞满,痛苦不已。
“殿下,你身体好些了吗?”绿珠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了进来,“我让厨房熬了碗参鸡汤,您快趁热喝了吧。”
绿珠见没人回应,瞧见被子上拱起的一团,走过去拍了拍。
却发现李娇娇抖得厉害。
“殿下,你怎么了?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瞧瞧?”
绿珠说着伸手去掀被子,想看看李娇娇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却发现根本掀不开。
“别,别掀被子。”李娇娇把被子攥得死死的,谁也不让动,她颤抖着声音说道,“不用叫太医,我没事。”
“可是您抖得太厉害了,真的没事吗?”绿珠半信半疑,“还是叫太医来看看。”
“绿珠,别去。”李娇娇艰难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我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叫了太医肯定一眼就瞧出她是被吓成这样的,到时候她的脸往哪搁?
李娇娇哪怕怕得要死,也还顾忌着自己的脸面。
“那好吧。”绿珠拗不过她,只好随她,说道,“我先服侍殿下把衣服换了,不然睡着也不舒服。”
“好。”李娇娇茫然地点了点头,像个听话的娃娃,任由绿珠摆布。
一换好了衣服她又马上缩了回去,此时此刻,只有狭小黑暗的被窝才能带给她安心。
“殿下,你在床上找找,香囊是不是掉在上面了。”
“怎么衣服上没有?”
绿珠有些疑惑 ,明明今日她亲手挂上去的。这香囊是贤妃娘娘给殿下的,她宝贝得紧,一直带在身上。
“没有,床上没有。”李娇娇闻言在黑暗中摸了个遍,都没有摸到香囊。她一时之间就有些慌了,嗡地一声,大脑一片空白,手都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绿珠又点着烛火找了一遍,确实没有。屋内前前后后连角落里都寻了,也未发现那个香囊的踪影。
“绿珠,找到了吗?”李娇娇颤抖着声音问道,她心中还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没有。”绿珠摇了摇头,“许是在庙会上丢了,那边人多,挤着挤着可能就挤掉了。”
“明日我再拿个香囊换上。”
绿珠的话断了李娇娇最后一丝希望,脑子里像有什么突然垮塌,一片空白。
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丢了,她的平安符丢了。
那人一出现,她的平安符就丢了。
她是不是要死了?
李娇娇再也撑不住,蒙着头呜呜地痛哭起来。
她一宿没睡,第二天天一亮,她就顶着红肿的眼睛和眼下的青黑进了宫,直奔贤妃的寝宫而去。
是以贤妃身边的贴身公主秋棠一开门就看见了一脸惨白的李娇娇。
忍不住惊呼道:“公主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李娇娇不言不语,像失了魂。
秋棠被她吓得赶忙进去把贤妃喊了出来。
李娇娇一见贤妃,就哭着说了一句:“母妃,平安符丢了,我要死了。”
说罢,就扑进了贤妃的怀里,抱着她大哭,一点形象也不顾了。
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回去找母亲哭诉。
“傻孩子,你说什么话。”贤妃抚摸着李娇娇得到脑袋,声音轻柔地安慰着她。
李娇娇闻着贤妃身上淡淡的檀香,觉得分外安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可是,她突然感觉到抱着她的贤妃身子突然一抖,软软地倒了下去,她的肩头被喷溅上了温热的液体。
李娇娇用手摸了下肩膀,放到眼下,红彤彤的鲜血让她瞬间睁大了眼睛。
“母妃!”
她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凄厉的喊叫。
第29章
今日天色不好, 浓云密布,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让人心生烦闷。
李娇娇愁容不展, 焦急地候在外面。
她还没想明白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吐血了,往日里也不曾听闻贤妃身体有什么不适。
但是她又想到前世贤妃在她和亲之前就离世了,说不定早在这时身体就埋下了隐患。
当初她听闻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触动, 也就茫然了一阵, 便过去了。
如今想到她要没有母妃了,就觉得心中一痛。
过了许久太医才出来,眉头紧锁, 愁容满面。
“胡太医, 怎么样了?”李娇娇看见太医的脸色, 心颤了颤,怕是不太乐观。
她抿紧了唇,静静等着太医开口。
“贤妃娘娘是积郁成疾,如今身子亏虚得厉害, 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治好。”太医看了眼李娇娇, 欲言又止, 有些话他实在是不敢说。
贤妃的身体可以说得上是病入膏肓了。
“胡太医, 无论如何还请你救救母妃,哪怕是能让她多活些时日也好。”李娇娇心中也大致有了数, 治好想来是不可能了。
她的目光看向里面,眼中慢慢蓄起了泪, 贤妃此时还没有醒,只有秋棠在里面进进出出忙碌着。
她觉得眼睛酸胀难忍, 眨了眨眼便觉得有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
或许是母女之前总有一份斩不断的联系,哪怕贤妃未曾一直抚养她长大, 她却在收到护身符的那一刻动容了。哪怕只是一缕温情,她也想抓住。
只是不成想,她们母女缘分竟然浅淡至此。
“殿下言重了,这是臣分内之事。”胡太医拱手说道,“臣拟一药方,可温养娘娘身体,以保病情不会加重。能否彻底治愈也要看用药后如何。”
他摸了摸胡子,转口道:“只是这药方中有一味药不易得。”
“须得天山雪莲入药辅佐。”
天山雪莲珍贵,每年进贡也不过十株,后宫中除了太后和皇后,也只有最受宠的妃子才能分得一株。
李娇娇心中犯了难,哪怕她明面上是受宠的公主,可天山雪莲她也是没有的。除非求助父皇,让他舍几株天山雪莲。
太医见李娇娇面露难色又说道:“没有也不碍事,只是药效会差上一些。”
胡太医轻轻叹了口气,天山雪莲有多珍贵他们都是清楚的。贤妃也不是什么受宠的妃子,想来还是她的命差了些。
“胡太医开药便好,天山雪莲我会想办法的。”李娇娇垂下眼心想,她总该去试试。
李娇娇踏入勤政殿的时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浓郁的龙涎香的味道熏得她头脑发昏。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琼林宴后那次,最终闹得不欢而散。上上次是和亲前,她跪在殿外,她的父皇连门都没有开。
许是知晓了父皇的宠爱是有条件的,虚伪的,李娇娇一直有意避着,数月来都没有见面。
“今日倒是来了稀客,娇娇还记得朕这个父皇?”李定宇从奏折中抬起头,含着笑看向李娇娇,语气宠溺,真像是个慈爱的父亲。
“怎么不说话?可还是在因为之前的事和父皇生气?”李定宇为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语气未变,“你这孩子气性未免太大了些,这样可不好。”
李娇娇摇了摇头,径直跪了下去:“父皇,儿臣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母妃病重,太医说要用天山雪莲入药,恳求父皇赐儿臣几株。”
她垂着头,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忐忑不已。天山雪莲何其珍贵,她也不敢保证父皇一定会答应。
“贤妃?”李定宇迷茫了一瞬,才想起来李娇娇的母妃是谁,脑中闪过女子的脸,由含羞带怯变得歇斯底里,面目可憎,“这是何时的事?”
“儿臣也不知,太医说是积郁成疾,想来该有段时日了。”李娇娇说着,便觉得鼻子一酸,愧疚不已。对于贤妃,她未能尽到子女的本分。
李定宇沉吟了片刻后说道:“不过是几株雪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年的岁贡还未来,只剩下去岁的一株了。本是打算送给丽嫔的,但救人要紧,便先给你母妃送过去,等今年的岁贡一到,朕再赐你几株。”
李定宇大手一挥,此事便定下了。
李娇娇猛地抬起头,眼眶温热,没想到父皇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
“怎么?”李定宇失笑,“在你心中朕就是连几株雪莲都舍不得的人?”
“儿臣不敢,”李娇娇摇了摇头说道,“天山雪莲是贵重之物,儿臣只是担心父皇有别的用处。”
“朕与你母妃是少年夫妻,相互扶持着走过。”李定宇说着,想到了年少时的一些事情,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虽说你母妃因误会对朕心生怨怼,可朕又怎忍心见死不救。”
李娇娇听后没有说话,心中有些动容。她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往,更不敢妄议长辈之事。
只是冷静下来想想,若父皇心中当真对母妃有情,又怎会这么多年不闻不问?或许只是他心怀愧疚罢了。
“黎国使臣要入京的事想来你也听说了吧?这些日子你好生准备,也要注意些分寸,别做出一幅痴缠的模样,白叫人看不起。”李定宇又将话题转到了李娇娇身上,对她最近的胡作非为很是不满。
李娇娇低着头,一声不吭。手心微微出了汗,事情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李定宇瞧见她这幅模样,便知她没有听进去,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说道:“你母妃如今身子不好,你多陪在她身边侍候,退下吧。”
算是下了逐客令。
待李娇娇走后,他敛了笑脸,盯着一处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才对着侍候在一旁的福公公说道:“今晚去贤妃宫中。”
李娇娇回到贤妃宫中的时候,她已经醒来了,秋棠正端了碗药,小口小口地喂她喝。
她见到了李娇娇挣扎着要起身,李娇娇赶忙走过去,按住了她的肩膀说道:“母妃还是好生歇着。”
此时贤妃没有了妆容的遮掩,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李娇娇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好好养病。”开口却是干巴巴的一句,显得很生硬。
“老毛病了,哪值得兴师动众的,今日可吓到你了?”贤妃捂着嘴笑了笑,哪怕病得很重,她也是温温柔柔的。
李娇娇抿着唇,不说话。
“被我这一耽搁,差点都忘了,你为什么说你要死了?是遇见什么事了?”贤妃面露忧色。
“没什么。只是做了噩梦。”李娇娇摇了摇头,不想让贤妃担心,更何况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
贤妃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怜爱地说:“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被梦吓到。”
李娇娇低垂着脑袋,心里堵得慌。
“顾远舟可回来了?”贤妃又问道。
“还没有。”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半点消息。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贤妃撑坐起来,看起来十分忐忑不安。
不过是一个暗卫,有必要如此上心吗?李娇娇不解的同时还有些不爽。
“母妃好像很关心他?”
这话听起来有些吃味的意思,贤妃微微一愣,说道:“母妃只是担心你没人保护。”
“我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说罢,她就闭上了眼睛假寐。
李娇娇只吩咐了人好生照看便走了。一回到公主府,她又叫绿珠去查顾远舟的身世。
她总觉得贤妃谈到顾远舟时有些遮掩,很是可疑。
暮色降临,李定宇去了贤妃的寝宫。
夜色深沉,鹅黄色的烛光透过白色的窗纸照了出来。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不曾踏入过此地了,这里的一景一物却像是没有变过,仿佛时光停滞了。
进入的一瞬间就将他拉回了十多年前,那时候,无论他有多忙,却始终有人为他留着一盏灯。
“陛下?”
“陛下万福,快去通知贤妃娘娘。”贤妃宫中的人对于他的到来是惊讶的。
“不必了。”李定宇摆了摆手,径直走了进去。
贤妃正要从床榻上起身,他忙走过去,搀扶住了她:“怎么病得这般严重?”
贤妃挣脱开他的手,道了声万福,随后说道:“你来干什么?”
她眉目冷淡,对他的到来显然是不欢迎的。
“咳咳,听说你病了,朕来看看你。”李定宇显然还有些不习惯,他后宫那么多妃嫔,谁见了他不是讨好的。
“这么不待见朕,可还在为了那件事生朕的气?”
“臣妾怎敢。”贤妃低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陛下英明神武,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
李定宇听了这话,只觉得贤妃是在讽刺他,心中有了怒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当年的事朕也不想,可是朕没有办法。”
“朕知道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一直悉心养着你的女儿,谁不知道李娇娇是朕最宠爱的公主。”
“这都是朕对你,对顾家的补偿。”
“陛下别忘了,娇娇也是您的女儿。”贤妃简直要被他这套说辞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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