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硬生生从他那黝黑的眸子里读出几分迷惑和不解。似是不清楚为什么他的房门前会站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还是她。
喻时果断把手心一直攥着的卷子举在了自己的胸前,仰脸,真诚地看向他。
“我来问题。”
周聿也这才来了几分精神,将那一双黑的透彻的瞳仁慢慢转动了几下,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冷淡丢下一句:“明天问。”
声音有些哑,还带了几分不易被察觉的疲倦。
说完这句话,他往后退了一步,看上去是准备关门,喻时连忙挤上前,执着地看向他:“为什么今天能完成的事情要放到明天做?”
她把脚放在门槛上,防止他一声不吭关上门,她紧紧盯住他:“还是说,你现在就准备睡觉?”
周聿也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立刻回道:“我为什么不能?”
喻时笑了,朝里面努了努嘴:“那最起码把书桌上的书和灯收掉吧。”
周聿也眉骨一抬,漆黑的双眸盯了她好半天,才有些不耐烦地轻“啧”了一声:“半个小时,利索走人。”
“好嘞。”
喻时如得了皇帝指令的公公,顿时变得有精气神了起来,腰杆都直了,秀气的眉眼一瞬间也跟着舒展了起来,就跟个泥鳅似的飞快钻进了他的房间。
从他抬起来微屈着的臂弯下。
周聿也:“…...”
他闭了闭眼,没有立刻关门,而是先走去外面拿了一瓶从冰柜里取出来的饮料,捏着瓶身回来才进了房间。
一进屋,他瞥了一眼已经提了一个小板凳乖巧坐在他椅子旁边的女孩,闭了闭眼,将方才因为做题而导致混沌的思绪变得清明一些,走过去,长腿一抻,从书桌下塞进去的同时,也拧开了瓶盖,仰起脖颈就跟往进灌似的,喉结不停地滚动。
然后喻时就看见周聿也手中那原本满满当当的一瓶饮料,一时间就变成了小半瓶。
她抿了抿嘴巴,挪开了视线。
率先响起的,是头顶上他清淡的声线。
“哪道?”
许是刚才喝了水的缘故,他的声音变得清楚了很多。
喻时把卷子铺在桌子上,指了指上面的第二题:“只算到一半,后面的我推导不出来。”
周聿也俯低身子,台灯的光线阴影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平静的视线聚焦在上面黑笔纵横的卷子上。
几分钟后。
“方法不对。”
他攥起笔,扯过草稿纸,开始写,下笔锋利果断。
“如果按你的方法来,那计算量很会大,就跟滚雪球一样,越到最后越复杂难解,最后能把你压成纸片儿。”
他掀眼睨过来,在她身上定格了一秒,又补了一句:“倒也不用压,现在就跟个纸片儿一样。”
喻时强压住瞪他的冲动。
不就是明里暗里说她太瘦了么?
那又怎么样。
她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有肉。
想到这里,她从鼻孔里轻哼一声,莫名把腰杆挺了起来,然后开口:“那怎么算?”
周聿也持着笔的末端在桌子上敲了敲:“离那么远,是想让我给你传音入耳?”
喻时:“……”
她扭过头,虔诚而又认真地看向他:“如果这样真可以的话……”
“还剩下二十分钟。”
男生毫不留任何情面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喻时果断搬着小板凳凑了过去。
——
通明的走廊里。
江昭步伐匆匆地从尽头跑过来,神色有些焦急地朝其中一间病房走去。
刚走过去,里面就出来一个男生。
陈望一抬起头,就看见江昭走过来。
他连忙竖起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
江昭立刻明白,步伐缓慢下来,但还是放心不下来,走过来小声问了一句:“奶奶睡着了?”
陈望点了点头:“江奶奶这几天的情况还不错,睡的也安稳了很多。”
江昭闻言,一直紧绷的神色终于松懈了几分,朝陈望感激地笑了笑。
“谢谢你,陈望,要不是这段时间有你帮我照顾奶奶,我真的可能会周顾不过来。”
陈望“哎”了一声,二话不说,立刻回道:“你可别一直说这个词儿了,这段时间你对我说的最多的可就是这个了,喻时不是说了,我们都是朋友,那当然得互帮互助了,要不是喻时准备竞赛,这边就是我和她过来一起照顾奶奶了。”
说完这些,他安抚性地拍了拍江昭的肩:“况且,现在又是暑假,我在家待着也没什么事儿干,不如过来和你多照顾照顾奶奶呢。”
江昭一笑,下意识又要说声“谢谢。”可忽然想到他刚刚说的那句话,语气一卡,最后坦荡地笑了笑:“行,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奶奶那边我来陪床就可以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叔叔阿姨该担心了。”
“好。”
目送着陈望从医院走廊离开,江昭才动作小心翼翼地返回到了病房。
靠里住的是江奶奶。
江昭走过去,就看到她睡的正熟,但眉心却一直皱着,就算是在睡梦中,也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一样。
她抿了抿唇,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书包挂在后面的椅背上后,俯下身子,连呼吸都变缓,抬起手,慢慢将她奶奶眉间的褶皱都一一抚平。
然后坐了下来,手熟练地握住了病房上老人家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江昭闭了闭眼,把脸靠了过去,呼吸绵长而又沉稳,而眼底下,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疲惫。
检查结果没几天就要出来了。
奶奶,你会没事的,对不对?
而陈望正如往常一般,回到家,打开房门,准备冲个澡就去睡觉的时候,结果一进门,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陈爸陈妈。
他神色疑惑:“爸,妈,你们怎么还不睡啊?”
陈爸神色严肃地抬头看向他:“你这几天早出晚归的,去哪儿了?”
陈望越发地莫名其妙:“不是和你们说过了,我朋友的奶奶出了点事儿,白天她有兼职,所以需要我过去帮扶一下。”
“就光顾着想别人的事儿了,你自己的事情怎么办?!”
陈妈先一步压着怒气开口,看向陈望:“人家别的孩子,趁着这个假期都在试图弯道超车,每天都在跟着老师,可你呢,天天不着家,你看看你哥陈叙,人家像你那样,到处乱跑吗?”
陈望有些不耐烦地拧了拧眉头:“说我就说我,为什么你们每次都要扯上我哥啊……”
“我是让你看看人家有多优秀,多跟着他学习,而不是天天在外面浪着不回家!”
陈妈染着怒气的声音传过来。
陈望没有太多精力去和他们大晚上地去吵,嘲讽似的对他们说了一句:“行,那你就去陈叙哥做你们儿子吧。”
说完后也不想在这个家继续待了,把搭在沙发椅上的外套提了起来,往门口走,看样子是打算又出去。
“这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去?!”
父亲生气的吼音在后面响起。
陈望掏了掏耳朵,头也没回道:“你们不是说让我向陈叙哥多学习学习么,那我今晚就去找他。”
他笑了一声:“劝服他能不能改来上咱家户口。”
“陈望——”
“嘭——”的一声,很大的关门声,陈望从家里出来后,原本一副蛮不在意的神情逐渐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落寞和压抑。
陈叙家离学校不远。
因为他的妈妈想让他住的更近一些,这样上下学也方便,也能留出更多的时间去学习。
而一般这间屋子,只有陈叙一个人住。
陈望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陈叙这里来。
所以当陈叙打开门看到他的时候,神情闪过几分了然,让他进来后,倒了一杯温水,走过来沙发那边,边递水杯的同时,温声说了句:“又和二叔他们吵架了?”
陈望接过杯子,一口气全都喝完,然后有些郁闷地应了声:“我一回去,他们就开始说我,吵死了,还是你这儿清静舒坦。”
陈叙笑了笑:“行,那你今天晚上就住我这儿。”
陈望抬起头,在家里前后张望了一下,看到了厨房摆出来的餐具,然后有些好奇道:“大姨她这几天没来过吗?”
陈叙抿了抿唇:“没来,前天给我打电话,说她最近有点事,所以这几天的饭由我自己来搞定。”
陈望长叹一声,有些憋屈道:“要是我妈对我那么宽松就好了,天天逼着我让我学这儿学那儿,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听着他在耳边的抱怨声,陈叙却没有作声,目光落在不远处厨房正在热的水,有些出神,好像在想什么,过会儿,他问陈望:“晚上吃饭了吗?”
陈望摇了摇头。
陈叙朝厨房那边走过去:“那我给你下面条吧。”
他边煮面,边不经意提了一嘴:“你知道喻时来一班吗?”
陈望就跟没了骨头一样,无精打采似的瘫倒在沙发上:“当然知道啊,她因为这事儿还和她妈弄掰了呢。”
“什么?”
面条入锅,沸腾的水花溅在陈叙的指尖,可他的心神全被陈望的话所引走,目不转睛地看向他:“那喻时她……”
“哎也没多大事,喻时那人你也知道,又不是一个死揪着一件事放的人,她很快就和她妈说清楚了,唉,我要是有她这样的勇气就好了,这样我妈也不会天天拿你跟我做比较。”
陈叙顿了顿,神情冷静下来,方才有着起伏情绪好像不是他一样,慢慢转过了身,盯着锅里的面条在水里面上下漂浮,轻轻地说了一声。
“你说的对,我们都没有她那样的勇气。”
第33章 第三十三颗星球
表上的指针慢慢指向十点。
周聿也放下笔, 把眼前的卷子往前一推,抬眼瞅她:“讲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喻时冷静说道:“可我还想问你一些问题。”
周聿也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不行。”
“为什么?”
面对女孩一脸的无辜真诚, 周聿也抽了抽嘴角, 搭在桌子上的手往下按了按:“我要去洗澡。”
喻时往后一靠, 摊手道:“那我等你洗完出来呗。”
周聿也敲了敲桌子, 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你确定?”
喻时做了一个“你请”的手势。
他低眼呵笑一声, 也不磨蹭,把椅子往后一推, 直接站起来,揪住自己的衣服下摆就准备提起来。
果然,还没完全掀起来,就听到旁边的女孩倒吸了一口气。
他无声挑眉,嘴角向上挑起,刚要开口让她觉得害羞被吓到就赶紧回去,结果转过身,就看到明亮的灯光下, 喻时一张白皙的小脸变得红扑扑的,那双眼黑得发亮,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抓着衣摆的那只手, 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就差对他摇旗呐喊, 让他赶紧脱了。
周聿也:“……”
这眼神。
比流氓还让人心悸。
周聿也在心底无语低骂了一声,手一松, 改为面无表情地抱着肩, 环在自己身前。
乍一看, 还有点防御的姿态。
喻时面色一怔,脸上的那股兴奋劲儿还没过去, 呆呆怔怔地看向他:“不是洗澡么,怎么不脱了?”
周聿也认栽似的,拉开椅子又坐了下来,偏头看向她,麻木说道:“你到底想要问些什么?”
喻时看他不继续往起撩衣服了,撇了撇嘴角,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
她记得今天在教室的时候,她不小心摸碰到他腹肌那儿,还挺有型的……
周聿也注意到她顿时变得索然无味还有些惋惜的目光,脸越发地黑了。
女流氓。
你究竟在惋惜些什么?!
他叠起眉心,有些不耐烦地屈指敲了敲桌子:“快说。”
喻时这会儿扭捏上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清咳了一声后,然后慢悠悠地探头朝他看来。
“我是想问,你都没看过我做的卷子,你怎么知道我哪里不会啊……”
周聿也抬了抬眉骨,平淡的神色不变。
“大白天你那卷子被吹在地上,捡起来的时候上面的红叉号闪到我了,就瞥了一眼。”
说的倒挺坦荡。
喻时圆鼓鼓的眼睛往大一睁:“周聿也,你偷看我卷子!”
周聿也神情自若:“那不捡的话,下次帮你扔了。”
还不是她和那个一班的班长下课后聊的那么开心,连自己的卷子都顾不上。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喻时半点没相信,不领情地轻哼了一声。
因为偷看卷子这个理由,她又有了底气一般,说话也理直气壮了起来。
“既然你都看了,那接下来我也直接开门见山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的气势弱了下来,但神色很正经,抬起一双明澄的眸子,认真地看向他:“周聿也,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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