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她的声音,是比较响的一声,是喻时手心里的铁盒被打开的声音。
三人呼吸皆是一屏,目光皆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安静躺在里面被捏的饱满的三颗小星星。
有粉色,白色,还有蓝色。
不知怎的,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直到喻时轻轻问了一句:“你们在星星上写的愿望,一年为限,都实现了吗?”
陈望笑:“不应该先看看咱们都写了什么吗?”
谁还没有什么鸿鹄之志呢?
更何况一年前刚升入高中的他们。
伟大的毛主席就在沁园春里面早就写到过“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这也是高中语文书上的第一篇课文,当时上完以后就一直挺激昂奋进的,也不知道激动个啥劲儿,也可能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们,就憋着一股这么一股劲儿,才能青春蓬勃着,一直朝上走。
而这个地方当时还是喻时发现的,课间的时候,突然把陈望和江昭叫在一起,神秘兮兮地说等放学后带他们去看个好地方。
现在想来,喻时也觉得,自己恐怕永远也记得当时的那个场景。
三人到这儿的时候正是夕阳,高树绿叶的绰绰影子,就那么斑斓交错地映在地上,天边一抹好似泼了墨般的橙红,余晕打下来,直接快把这块地也染红了,偶尔还有几声麻雀儿的叽喳声,飞过树叶发出的摩擦声。
三个年轻人就跟失了魂似的,呆呆愣愣地站在这里,直到陈望连着吸气感叹了好几声:“我滴个乖乖,喻时,你这是踩了多大的狗屎运啊,居然还能在萃仁找到这么美的地方。”
喻时:“……我慧眼识地行不行?”
陈望:“那你以后能不能去搞房地产?”
喻时:“我可以先搞到你倾家荡产。”
江昭在旁边没忍住笑出声。
喻时又很快告诉他们里面还有一棵特别老的槐树,陈望闻言,立刻跑过去爱不释手地摸了几把,最后半只胳膊捞挂在老槐树的树干上,一双黑眼亮晶晶地对她俩说:“要不咱们对这个老槐树许愿吧?听说树到了很老的年纪,是会成精的,我看咱们学校从建起来开始,就有这棵老树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能长这么好。”
让人一靠近,就能感受到那粗壮的树干里,还有浓郁的一片片绿叶中埋藏的巨大的生命力。
喻时嗤笑:“陈望,你都多大了,还信这些?”
陈望长咦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赞同地走了过来:“喻时,这就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在哲学上,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相对立了多长时间啊,谁也无法彻底将对方推翻,说明彼此都有存在的理由,我们可以用唯物论来使我们在现实物质生活中保持必要的客观和清醒,可也避免不了偶尔需要唯心论来进行一场适当的心灵盛宴。”
一番话说完,就看到面前的喻时一脸发现新大陆似的,目光中露出惊奇,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啧啧”赞叹几声,拍了拍手掌:“看不出来啊陈望,你学政治都学的这么好了?”
陈望一点也不害臊地摸头笑了下,看向旁边一直忍着笑的江昭,毫不谦虚地说道:“其实吧,这是江昭昨天早上和我说的话,因为说的有些高深,所以就印象深了一些,没想到今儿就派上用场了嘿。”
说完以后,还不忘呲出个大白牙,露出一个开心还有点小得意地笑容。
喻时:“……”
夸早了,真是夸早了。
她充满幽怨地看了一眼在旁边乐的充当看客的女生:“昭昭,三人小队能不能变成两个人啊?”
她感觉,和陈望待在一起,她的智商先不考虑,情商就会先唰唰地往下掉,说不定还会变成负数。
没想到江昭认认真真考虑了一一会儿,还是摸着下巴点着头对她说道:“喻时,要不就听陈望的吧,我感觉这样也挺好的,不过我们可以不对老槐树许愿。”
她弯了弯唇,抬起手漂亮地打了个响指,把后面背着的书包提到了前面,边往外拿东西边说道:“正好我今天有个刚吃完糖的小铁盒,还有一些前段时间班级活动剩下来的一些星星纸,我们可以在星星纸上面写上自己一年内可以实现的目标和愿望,然后叠好星星放在这里面,然后就埋在……”
她边说着,边思考状地将目光投落在老槐树前面那一块土地,目光一亮:“我们就埋在老槐树的前面,离它的根近一些,这样如果槐树爷爷真的成精的话,那埋在这里一定可以看见我们的愿望!等一年后我们可以再来!”
说完后,她瞳仁乌黑明亮地转过头,语气难掩兴奋道:“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很有趣?”
陈望率先举起了手:“我同意。”
喻时嘴上念叨嘟囔了一声:“你们好幼稚……”但身子倒是挺诚实,边说着,边往槐树那边走,然后蹲下身子,仔细瞅了瞅,指着一块地,仰起头来看向那两人。
“到时候就把那个铁盒埋在这儿。”
她弯眼笑:“这块地儿,风水好。”
夕阳的余晖逐渐往下,直至掠过她青春洋溢的脸颊,还有上面从未一直漾着的开怀笑容。
“在高一结束的时候,我希望我陈望,喻时,还有江昭,还是非常非常好的好朋友。”
泛着陈旧还有些潮湿的星星纸被小心翼翼地展开后,旁边的陈望就率先念出了自己当初写下的梦想。
没等旁边两人说话,他先扬了扬眉,“嘿”了一声,有些得意地朝她俩扬了扬手中的蓝色星星纸:“你看,谁说老槐树爷爷不灵的,咱三现在不照样还是好的就跟连体婴儿一样。”
说完以后,又眯着一双眼凑到喻时旁边去看她写的,正好这会儿喻时也把她的星星纸彻底展开。
“我希望,一年后的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开始学数学。”
陈叙一字一句,慢慢念出了上面写的话。
喻时抿了抿唇,忍不住弯眼笑了一下,心从未像这般热乎过,下颔抬起来些,忍不住去看长得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又朝江昭和陈望眨了眨眼。
“还真灵。”
她的嘴角已经快要压不住笑意。
或许当时的她在写下这个愿望的时候,也没有想到真的会这么快实现。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杀死一只知更鸟》里写到,不要去错误地认为一个人手握枪支就是勇敢,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就已知道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
你很少能赢,但有时也会。
瞧,这不赢了吗?
而江昭的愿望就很中规中矩,许的是希望江奶奶身体一直健康的愿望。
江昭盯着纸条上面一年前留下的青涩笔迹,嘴边淡淡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只是细细看去,就会发现里面夹杂了几分苦意。
三人很快就拿笔写好了接下来许的愿望,捏好饱满可爱的星星后,陈望把它们就如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然后埋在了老槐树下面。
等埋好以后,还不忘双手合十,对着粗壮的树干连连摆了几下。
“请槐爷爷一定要保佑我,这次期末考试一定要考好,成绩一定要过关,求求了……”
不知是他的祈祷突然起了什么作用,本静谧无声的场地,忽然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啊……”
在陈望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后,三人皆是一静,心跳莫名加快,莫名屏住了呼吸,眼睛有些慌忙地扫着周围。
那股子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靠近,或许是因为紧张,喻时清楚地听见旁边陈望吞咽口水的声音。
直到一声不高不低的呵斥声突然从后面响起来:“哎,你们三个怎么进来的——?”
是学校里负责巡逻的保安大叔,正好走在这斌,听见旧教学楼这边有声音,便打算过来看看。没想到,歪打正着看到了喻时他们三个。
“你们三儿是哪个班的,谁让你们进来这边的……”
保安大叔一边对他们高声喊着,一边抬腿朝这边走来。
喻时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与旁边两人对视一眼。
抓住肯定是不能的,
为今之计只有——跑!
一声低语丢下,三人充满默契地就开始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拔腿就跑。
“哎,这群顽学生,还跑……”
身后的壮保安大叔看到这一幕,都快要气笑了,三个他抓不住,那他就专门追着一个逮。
这边都是旧楼危楼,闷不作声跑到这边有多少安全隐患,等抓住以后得好好说教说教他们。
喻时提着一口气就是使劲儿往前跑,想着保安大叔应该不会追来了,结果扭头一看,忽然就瞧见他扭着他那壮硕的身子,直奔着她就跑来了。
不是吧,三分之一的概率,都被她撞上了?
还是看她腿短好追?
喻时脸一黑,有些无语和郁闷,但被抓住肯定没啥好下场,半口气也没歇,就跟个泥鳅似的,在学校里跟身后的保安玩捉迷藏,没想到这次保安大叔追的还很紧,喻时没办法,满头大汗地跑进教学楼,一转弯,看到档案馆的门虚虚掩着,连忙推开门跑了进去,然后就是把门关严,胸膛剧烈起伏着,小心翼翼听着门外面的动静,却没有注意到档案馆里面的场景。
周聿也听见动静,充满警惕地从放着档案的架子中间露出半个身子,去打量着门口的身影。
就看到一个女孩正闭着一只眼睛,把身子骨扒在门缝上,试图瞅清外面的情况。
直到他终于认出这位身子的主人是谁时,他充满警惕而拧起的眉心一松,反倒朝两边舒展了起来,唇角微微勾起,身子闲散地朝她慢慢走过去。
女孩的注意力全在门缝上,直到他把身子俯下去,头凑到她耳边,很轻很轻,恶作剧般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喻时?”
第37章 第三十七颗星球
喻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狠狠吓了一大跳。
要不是周聿也及时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估计能被吓得跳起来。
扭头去看人,才发现居然是周聿也。
但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膝盖还是在慌乱间撞到了门上, 发出一声不小的“嘭”声。
外面保安大叔听见了动静, 抬脚就是朝这边走来。
喻时被吓得够呛, 也顾不上去问周聿也为什么在这儿, 朝他比了一声“嘘”后, 就是拉着他的手腕朝里面的柜架着急忙慌地躲了进去。
因为柜架两侧都是比较宽的木板,她和周聿也侧着身子, 就能完全遮住。
等保安大叔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喻时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那一刻,她连到时候该写什么检讨都想好了。
但幸好,保安只是进来以后粗略扫了一眼,就有些摸不着头脑咕哝了一声:“档案馆怎么还开着,难道是我忘锁了?”
不疑有他,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走了出去。
喻时悄咪着一直都在偷看着, 见他终于出去,又耐心等了一会儿,见一直没什么动静, 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而身后的周聿也还没搞清楚情况, 就被喻时紧攥着手腕躲进了书架的角落里。
空间一下子变得狭小,属于纸张和陈旧的柜木发出的气味弥漫在有些潮湿黏腻的空气中, 加速的心跳下, 是男生女生彼此一深一浅的微微喘着的呼吸。
周聿也个头不小, 但还是被迫挤在喻时身后,遮得还算完整, 但因为地方很小,他腰有些被迫前躬,手撑在屈着的膝盖上,英俊的脸上,高挺的鼻梁稍稍往前倾,就能接触到她蓬松的马尾。
在她不经意做一些小动作时,身上原本很浅的体香也逐渐沿着空气然过来,丝丝萦绕在他的鼻间,很好闻。
因为她和他现在的距离很近,周聿也甚至还能清晰地看见,喻时因为方才长时间的奔跑,她后颈处已经渗出了湿润的细汗,如早晨叶片上凝起的露珠,将她掉落在脖颈的碎发黏合在一起,然后随意地粘在白皙的肌肤上。
或许是有些痒,她又从前方伸过手来,摸到后脖颈那,用她那白细的手指,轻轻挠了挠,然后那几根湿发就被撩在了一边,尾梢有些慵懒地翘着,很想让人去抚平。
周聿也一双黑眸有些不自觉地向那块白皙的肌肤靠近,却又生硬地被转移,几秒钟后,他克制性地闭了闭眼。
看到保安出去,喻时心上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她狠狠松了一口气,忘了后面还站着人,身子下意识放松地往后靠了靠,但当后背碰到温厚的胸膛的时候,她又跟受了惊的小鸟似的,从前面弹了出去,然后转过身子,瞪大眼睛,一脸疑惑和警惕地抬头去看周聿也。
“周聿也?你怎么在这儿?”
她想起刚才档案室的门没关,立刻充满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站着的男生:“你该不会偷了档案室的钥匙才来开的门吧?”
周聿也抱住肩,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学校的锁不知都用了多久了,还用得着用钥匙去开?我随便一撬就开了。”
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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