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时没注意到周聿也的手改了方向,很快点了点头。
既然做了朋友,那上考场前的互相鼓励加油是不能少的。
她握着拳头,也给周聿也做出一个加油的手势,便兴冲冲地跑去和陈叙一起进考场。
看着喻时跑过去后,和陈叙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进考场,周聿也站在原地,神色淡淡,半天,神色不爽地轻“啧”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开。
而这边,江昭收到喻时发过来的消息,这才安了安心,看着病房前的门派,长呼了一口气,整理好思绪,推门走了进去。
“你来了。”
坐在办公椅上的医生见江昭走进来,朝她点了点头。
江昭抿了抿唇,拉开椅子在医生面前坐了下来,握住拳头,几次张口,却又忍不住闭上。最后还是声音生涩地开了口:“医生,我想问问,我奶奶的情况,是不是很差?”
医生叹了口气:“实话来说,患者所患的是高恶性程度胶质瘤,已经到了中晚期,情况……很不乐观,而做手术只能提高患者的生存率,但具体能坚持到多久……”
江昭用力抿住唇,扼住声音的颤抖,轻轻问了一句:“如果做了手术,我奶奶还能活多久?”
“大约半年的时间。”
“啪嗒——”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豆大滚烫的泪珠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然后重重打在手背上。
江昭抬起手,捂住不停流泪的脸颊,肩膀无助地缩起,无声地呜咽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用力哽咽了声,这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做这个手术,至于手术费。”
她的声音极其沙哑,就像年久失修的机器重新启动。
江昭抬起通红的双眼,对面前的医生慢慢说道:”我会在缴费前筹好,医生,安排手术日期吧。”
等出了病房,江昭靠在墙上,反复吁着气,等整理好神情后,拿出手机开始给邻居张姨打电话。
“喂,是张阿姨吗?我是江昭。”
江昭紧紧攥住电话,目光死死盯着地面,声音沙哑苦涩:“张姨,我能不能……再问您借一些钱?我奶奶要做手术。”
“哎呀是江昭啊,我听说你奶奶的事情了,唉真是老天作孽哟,张姨也很想帮助你,但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平时帮扶一下是可以的,但是这手术费,我实在拿不出来太多……”
“就一点……一点也可以的,我一定会很快还给你的。”
江昭声音越发地粗涩,还带了几分急切。
“……”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手机电量从百分之八十到仅剩的百分之十,江昭才没有继续再打电话,湿润的目光停留在通讯录上熟悉的名字。
喻时。
她又往下翻了翻。
还有陈望。
指尖轻轻碰触,却在下一秒缓缓移开。
江昭闭了闭眼,脸上满是疲惫。
不应该打扰他们的。
也不能再麻烦他们了。
她抿了抿发干开裂的唇角,从墙上撑着身子站起来,脚因为长时间站在地上不动而有些发麻。
江昭轻轻活动了下,就朝着病房走过去,推开门,就看到江奶奶已经从床上醒了过来,正拉着一个护士着急说着什么,护士一脸无奈,不知在解释着什么。
江奶奶看见江昭进来,这才松了口气,等她走近一些后,江奶奶连忙说道:“昭昭,你看我这在医院躺这么久了,这身体早就好了,也该出院了,可是这护士就是不让我离开……”
护士显然也有些无奈:“这位奶奶,不是我们不让您出去,是你现在的身体不允许,您……”
江昭出声轻轻打断了护士的话:“护士姐姐,我来和我奶奶说吧,你先去忙吧。”
护士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先离开了。
江奶奶方才一直和护士争执关于出院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江昭的异常,护士一走,江昭抬起头来,江奶奶才看到她哭的有些发肿的双眼。
“哎哟喂,这是谁惹我们昭昭伤心了啊……”
江奶奶脸上顿时挂满了心疼,说完这一句话后,便拉住江昭的手腕到了床边。
听到奶奶的声音,江昭好不容易扼住的哭意又有崩盘的迹象,她鼻头一酸,回握住江奶奶牵她的手。
“奶奶,没有人惹我伤心。”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红着的眼圈里泛着晶莹,有些朦胧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奶奶,我们迟一些出院,可以吗?”
江奶奶看着江昭隐忍的神情,默默安静了下来,半晌,她叹了口气,抬起手抚着江昭的头顶,轻轻说了一声:“昭昭,奶奶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啊……”
江昭立刻用力摇了摇头。
江奶奶握住她的手,叹息着缓缓说道:“孩子,我老了,有些时候其实不必过多勉强的,命数到了也就到了,可你不一样,你还这么小,这么年轻,没必要为了奶奶冒险,无论奶奶在还是不在,你都要把日子过好……”
江昭一直摇着头,到最后,她抬起的脸已然全是泪痕。
“奶奶,我们过了太多苦日子了,可就算这样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真正要去拥有过些什么,可现在我只想自私一回,就一回,我想让您能够尽可能多的陪在我身边,其他的,我别无所求。”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
现实的残忍依旧将她的坚强和执着击败的溃不成军。
就算她打了一下午的电话,却连手术费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凑齐。
钱,是她最大的问题。
耳边刺耳的广播声猛地响起,江昭一个晃神,终于反应过来,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在广播时不知不觉走了神,连念错广播稿子都不知道。
还是旁边的同学叫她,江昭才精神恍惚地终于反应过来。
江昭慢慢眨了眨眼,盯着手上的稿子好一会儿,还是将稿子交给了同站的其他同学,以自己今天状态不太好先离开了广播室。
在回教室的途中,她习惯性顺路想去找陈望,可忽然想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陈望应该会看出异常,脚步一转,便准备直接回教室,却在经过楼梯间时,听到一声异响。
江昭身形一顿,微微抿了抿唇,朝着楼梯拐角处走去。
许是她走起来脚步很轻,在那的人并没有发现,而是还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个打火机,不时吧嗒按上几下,但并没有火苗冒出来。
反复这么好几次,站在那儿的人也不由得有些烦躁,又按了几下后发现彻底没火,干脆将手中的打火机一抛,扔向了脚边的垃圾桶,顺带着把叼在嘴边的烟也取了下来,转过身来。
却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正平静地看着刚才那一幕的江昭。
沈逾青勾唇笑了下,看着站在自己眼前一动不动的江昭,没有往前走,而是抱着肩往身后的白墙一靠,低垂着头与她对视。
“看这么认真,想举报我啊?”
江昭沉默着摇了摇头,目光稍稍下落,就看到了他夹在手指间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的烟。
她动了动眉,抬起平静的眼,只说了一句:“这样是不对的。”
沈逾轻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将她和他的距离拉近,然后慢慢俯下身子,慢悠悠地说道:“怎么,想管我啊?”
“可是江昭,我们连朋友也不是,你凭什么?”
他的一双眸子很黑,黑到让人看不到里面掺杂着的情绪。
江昭不为所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和陈望走得很近。”
沈逾青身形一顿,慢慢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江昭似是感受不到他周身的气压逐渐降低,还在继续说着:“陈望这个人对人对事都很真诚,也很容易受周围人感染……”
“江昭。”
身穿黑白校服的男生声音很冷地倏地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和我沾上边,就是倒了大霉了。”
她是这样,所以她也不想让她那个朋友陈望和他走的太近。
江昭沉默地垂下清淡的眉眼,可放在身侧的手却不由得紧紧攥住,用力扣着校服裤的裤缝。
“沈逾青,我对你没有那么多偏见。”
江昭声音顿住,然后抬起头,平清的眉眼没有任何阻碍地去看向对面男生英俊的面容。
“我只是觉得,你可以更好的。”
女孩说话时的声调总是平平的,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起伏,但说出的话,却让沈逾青微微愣了愣,莫名没了声,手上卡着的烟一松,掉落在了地上。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听了太多一样的话。可能是从小到大在家里挨的骂多了,各种难听的话都听过。
出了外面,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学校里,因为家中的关系,有不少人过来巴结奉承他,说了不少好话,各种的花言巧语他都听过,可也只是听着当个乐子,也就久而久之听习惯了,都是些嘴皮子玩意儿,没一个真心的,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就这个混样。
可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沈逾青忍不住想,好像是从他小时候每次背着书包回去那所大房子发现空无一人的时候吧。
有一次他和同班的小孩发生矛盾打了架,老师叫了家长,他那半个月不见踪影的父亲这才着急忙慌地从公司赶回来。
可见到他的第一面,还什么都没有问,他的好父亲就先扬起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呵斥着让他赶紧道歉。
那一巴掌,拍碎了他的所有幻想。
他忽然想,为什么要规规矩矩地就这样念着书,然后去走他爸给他安排好的一切,然后进入社会以后,变成和他爸一样的人?
当初他妈是不是就这样被他爸逼走的?
真是可笑。
成绩,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下滑的吧。
自那之后,堕落开始。
连他自己有时候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经堕落到底了,每个人都说他没救了,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正对着他的眼,语气平静地说出。
他还可以更好。
让他知道,啊,原来他也不是那么差劲儿。
原来真的还有人还在期待他去变好,去变得更好。
沈逾青恍惚地眨了眨眼,一双黑眸落在女孩白净的脸上。
江昭似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那根烟来,重新放进了他的手心,缓缓说道:“而且刚才,我的意思是,陈望对人对事都很真诚,也很容易受周围人感染,而你也一样,所以我觉得,你们好好相处,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沈逾青低垂下眼,看着安静躺在手心里的那一根烟,几分钟后,他扯唇笑了一声,捻着手心里的烟丝,目光不变。
“江昭,你还真是狗拿耗子。”
但相比于刚才,语气已经缓了不少。
说完后,沈逾青转身就走了出去。
只不过在出去前,微微斜过身子,对她嗓音散漫地说了声:“下次广播的时候,把稿子念熟了再播,不然,听感不好。”
江昭神情一愣。
看着沈逾青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她一直绷着的神情这才逐渐放松下来,半晌后,垂落下眉眼来,轻轻发出一声叹音,
这次,应该可以了吧。
她盯着手心,方才攥过的烟丝的味道好像还依存着没有散去。
沈逾青,如果我以这种方式接近你,那我们最后,应该可以两清吧。
预赛的成绩很快出来。
好消息是一班在这次的比赛中表现的很好,进入联赛的名额一班占了大多数,比起以往来已经进步很大,为此校长还亲自来一班慰藉了一番这帮数学苗子们,其中还不忘专门表扬了一番周聿也,说他在保持自己水平的基础上,还不忘帮助其他同学一起进步,真的是极其优秀的一位同学啊。
校长当时满脸欣慰,一边使劲儿夸奖一边抬起手轻轻拍着站在旁边比他快高一个头面无表情的少年的肩。
男生站在讲台上,左边站着校长,右边站着任秀华,在校长讲话的时候眉稍已经好几次不耐烦地拧起,但毕竟是站在公众面前,还是最后无奈地松开,面色寡然一片,就跟夸奖的人不是他一样。
关键是校长说到兴奋处,又不好冷场,任秀华就提醒着周聿也时不时接应着点校长。
周聿也眉间的烦躁又重了些,但还是无奈妥协,时不时就敷衍地应上一声。
看着台上他那一副不耐烦还不得不憋屈忍耐的样子,喻时窝在座位上差点被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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