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很快会发现他的冒犯,这一次,天道不会放过他这个入侵者。
寂珩玉自是不会向桑离道出此般,拒绝她的靠近,故作淡然:“无碍。”
桑离一愣,这还无碍,她可亲眼看见他把血咽回去了!
寂珩玉无视她的目光,专注于接近的日月。
快近了。
金轮与月相缓慢贴合,两者只在天心处相汇一瞬间,之后便从彼此升起的方向坠落,再一次融合,便是明年今日。
寂珩玉闭了闭眼,颇为疲惫道:“你们想说什么便趁早说,天门马上就要敞开。”
换言之,再想相见就没有机会了。
其实桑离也不知道要和大眼崽说什么。
世间多是分别意,他们相识过短,连熟知都谈不上。正是它这样赤诚单纯,才让她心怀复杂和满腔不舍。
桑离看到日月已经融为一体,正中所产生的白色旋涡召唤着他们进去。
小家伙此刻也明白了,变得很沉默。
她摸了摸它的大脑袋,惊讶地发现它把那个花环卡在了头顶的小角上,一直用鳞甲保护着,就算穿越雷海也没有受到半点损伤。
桑离心窝一酸,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
“下次见面,我给你编一个更大的花环,好不好?”
“嗷——!”
它高昂啼叫,飞身往上把他们送到天门前,尾巴向里面用力一甩,就将二人甩入其中,最后头也不回地飞回到族人所在的方向。
再也不会相见地见面,是不需要告别的。
天门巨大的旋涡仅在眨眼间就把他们重新带回九灵界。
白光在身后闭合,桑离重重摔在了地上,幸好有草皮垫着,以至于摔得不是那么疼。
还是来时的地方。
天上星宫也只挪动了丝毫,看样子她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九灵界只过了短短一个时辰。
桑离拍拍屁股起身,发现旁边还爬着个人。
寂珩玉脸面朝地,一动不动,看起来仿佛死了般。
“仙君?”她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仙君,你还醒着吗?”
没声儿。
该不会是……晕过去了?总不能是死了吧。
桑离正欲用传音符召集归墟宫弟子,手腕便被他一把拉住。
“帮我翻个身。”
由于脸是埋在地面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沉闷。
桑离急忙把人反转过来,搀扶着寂珩玉坐起来。
寂珩玉捂紧胸口,别开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桑离夹紧眉心:“仙君你没事吧?”
“无妨。”他眉间倦意深重,“我灵脉受损,不得有过大牵制。你背我走罢,厉宁西该是在不远处了。”
寂珩玉毕竟是为了救她还有大眼崽才变成这样的,桑离并不推脱,撸起袖子准备背他。
可是很快,她反应到不对。
桑离瞬间直起后背,转身看向寂珩玉,眼神困惑:“不对呀,你不是说毒蛊是相互的,你如今吐血又灵脉受损,那我怎么没事?”
脱离了困局,桑离的脑袋瓜子一下子就灵光了。
她在寂珩玉面前来回踱步,把两人经历的事情再次复盘,疑点也越来越多,“还有那天,我们一起玩泥巴,你伤口裂开,我好像也毫发无损。”她一个劲摇头,“不对不对,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桑离在他面前站定,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怀疑,“寂珩玉,是不是你弄错了,还是说……”她目光灼灼,“你在糊弄我。”
第1章 021
寂珩玉糊弄她的可能性极大!
仔细想想, 所谓互相反噬伤害的可能性根本不成立。如若他受伤,再反噬在她身上,那么她又有新的伤口, 难不成再继续反噬回去?
你反噬我, 我反噬你的,什么时候能到头?这不就是妥妥的无限循环!
桑离的狐脑袋不但灵光, 还咻咻咻的开窍了!
她蹲过去直视着寂珩玉, 一脸肃穆:“你告诉我,是不是只要我受伤, 就会反噬在你身上, 因为你不信任我, 觉得我会因此利用你, 所以才编造出这个谎言诓骗我。”
寂珩玉生性多疑她清楚, 这番论证也完全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如果那日不是发现反噬, 寂珩玉早该把她杀了, 怎会留她到现在?
如今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就是因为这个蛊会反噬伤害到他。
他不语, 在桑离看来等同默认。
桑离握紧拳头, 胸腔因愤怒而微微起伏,“寂珩玉, 你真卑鄙。”她骂不出难听的话,只发自肺腑说了四个字, “我讨厌你。”
寂珩玉此生树敌无数,厌他之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常言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自认卑劣, 可是在这世间,谁人能做到真正的大度大善?
就算是佛祖,也对这世间做不到全然的公正。
寂珩玉并不否认,然而在抬眸对上她眼神的瞬间,心脏竟如同被藤蔓扼住般疼了一下。
那双漂亮清亮的狐狸眼满是对他的排斥和冷漠,还有厌意。
寂珩玉深知这股情愫又是情蛊作祟。
“是又如何。”他无视心底那股涩然,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你一个魔族细作,还妄想本君施你信任?”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桑离更是委屈。
是她想做细作的吗?
她没有厌惊楼那般的天赋,能在四方洲全毁时杀出业障,成为人人畏惧的魔尊;也不似寂珩玉这样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
原主只是一只被天道所不容的小灵狐,她受困于世间,除了信命于他人,还能做什么?
盛怒之下,桑离摊掌召出一柄冰冷匕首,抬手便要朝对方胸前刺入。
月影纠缠,那双眼眸像是笼罩在一片冷清中的湖,徒留倒影,却无情绪。
尖刃距离他胸口一公分停下,她颤抖着指尖,最终没有刺下去。
桑离收回手,沉默地转身走了。
恰逢厉宁西带其余弟子赶来,遇见桑离,惊喜地挥挥手:“小仙婢,你没事呀?仙君他……”
回应他热情的是桑离无比冷漠的擦肩而过。
厉宁西抬起的手缓缓挠了挠后脑勺,颇为不解:“不开心?”可是很快,就被树下的寂珩玉吸引了主意。
寂珩玉的情况看起来十分糟糕。
周围灵力流动不稳,气息凌乱,恐是伤及四方洲。
他定定神,急忙跑过去:“君上怎变成这般了?”
寂珩玉闭了闭眼,没有回答,淡淡道:“回吧。”
厉宁西不敢耽误,急忙命人准备车马。
回去的时候桑离单坐了一辆轿撵,行至两个时辰总算重返归墟。
寂珩玉重伤之事很快传至归墟宫,药师弟子一部分赶赴寂珩玉居所;一部分负责安置照顾天阁弟子。在这样的吵嚷当中,反倒没有过多留意队伍里的小仙婢。
桑离独自乘坐浮云索道回到浣纱苑。
这个点婢女们都歇息下了,她也不想惊扰熟睡的芍药,正欲脱衣上榻,桌上烛台忽地亮起。
明媚摇曳的火光照亮小小的寝房,芍药揉揉眼从榻上爬起来,看到她时分外惊喜,眼中困意刹那消散。
“怪不得隐约听到吵闹,阿离你回来了呀。”
桑离没想到吵醒芍药,对她歉意笑了下:“嗯,我回来啦,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没有,你能平安归来,我开心还来不及。”芍药惊喜地拉住她左看右看,“仅走一日怎的还瘦了?如何,下山伏魔是不是很辛苦?”
辛苦倒是谈不上,就是……
想到和寂珩玉同种的那条蛊,桑离顿时愁云满面。
芍药见之,知晓她恐怕是遇到了什么不能说的难事,当即转移开话题:“你肚子饿不饿呀?”
桑离摸了摸空扁的小腹,其实她们是不需要果腹的,可她和芍药都是从人修炼过来的,平常该吃零嘴还是会吃。
桑离诚实点头:“有些。”
“你等等,我去后厨给你整些吃食。”
桑离一听,忙不迭拽住她,“罢了罢了,若是被姑姑看见,该教训你的。”
芍药不以为然:“如今归墟上下都关注着那群重回的天阁弟子,谁还在意我们。没事,你等我,我很快就好。”
她随意披了件外衣溜出寝屋,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条热腾腾的糖醋鱼,还有一碗暖身的热汤。
“鱼是药苑的司药仙官赠我的,听说是百年灵鲫,吃了可长修为。汤叫四季汤,是我下界当宫女时学来的,就是时日太久,可能做得没有原先好。”
芍药腼腆地笑了笑,“你尝尝看,不喜欢就告诉我,回头我再增进一番。”
老实说,桑离没觉得不好。
就算真的难吃狠了,她也觉得好吃。
桑离小口小口品尝着四季汤,暖烘烘的汤搭配着糖醋鱼的酸甜爽口,让整个人都跟着温暖起来。
她恍然间想起了自己的闺蜜。
桑离小时候和姑姑住在大院里,闺蜜父母在国外工作,由爷爷奶奶带大,两人都没有父母,一见如故,很快成为朋友。直到她15岁随父母移民,两人都是密不可分的。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阿离,你怎么不吃了呀?”芍药双手托腮,紧张兮兮问,“是不是不合口?”
桑离回过神,摇摇头,“好吃的。”望着芍药那双圆润的杏儿眼,心尖儿和这糖醋鱼一样酸酸涩涩,“谢谢你呀,芍药。”
“嘿嘿,我们是朋友嘛。”芍药困了,揉揉眼,“我明日还要早起去晒药草,阿离吃完便也睡吧,碗筷就放着吧,明早我来收拾。”
她趴回到榻上,须臾不到便睡了过去。
桑离忍俊不禁。
这人醒得快,睡得也快。
她把饭吃得一口不剩,将碗筷拿出后厨清洗了,最后才爬回床上。
桑离背对着芍药,毫无睡意。
指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胳膊上的伤痕,伤口还没有好,印在上面的蛊纹莫名有几分烫灼。
**
翌日早。
桑离偷摸一人来到朔光殿外。
守门的两座狮像手持三叉戟,交叉而立,眉眼凶神恶煞。
殿内冷冷清清,她踮起脚尖张望半天也没听到半点动静。
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一声,忽见一道身影自里面走出。
女子一身水绿青衫,翠翠亭亭,仿若盛在春日里的一抹青竹。
桑离眼睛亮了下,蹦蹦跳跳朝她招手:“月竹师姐。”
见到她,月竹清也分外意外:“桑离?你怎会在此处?”
桑离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昨日下山,仙君为救我着了镜魔的道,我很是担心,彻夜未眠,因此想来见仙君一面,仙君如何了?”
月竹清来到她面前,“待会儿无衍照虚真君会登门造访,具体如何,还要等真君诊治。”
“噢。”
这样说来,她可能是见不到寂珩玉了……
桑离低头耷脑,转身正要离去,又被月竹清叫住。
“君上目前正空闲着,不妨我去问问,看看君上是否愿意见你。”
她沉下来的眼眸又一次亮起来,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好好好,那就劳烦师姐通禀了。”
月竹清也不知道她激动个什么劲儿,就是觉得她这个热乎劲儿还怪可爱招人疼的,顿时抿唇笑笑:“那你好生等着,切莫乱跑。”朔光殿四处多为机关暗器,稍不留神恐生事端。
叮嘱完,月竹清重新返回内殿。
她并不是多事的人,换在往前早该找个借口把她打发了。可是说不清为何,月竹清总觉得桑离和旁人不太一样,就连寂珩玉对她的态度都很不一般。
仙君多年来寂寥一身,若真的心存二心,她身为弟子总该多多留意,多多帮忙的。
“君上。”
月竹清没有踏入殿内,仅在门前传话,“桑离在殿外等候,她说想亲自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寂珩玉正倚在榻上安心静养,听到此话,忍不住泄出一声嗤哼,最后还是说——
“让她来。”
月竹清前去外头领人。
桑离前脚跟着月竹清进入朔光殿,后脚就瞥到一道红影追逐前来,好像是……司荼?她心头狠狠一跳,慌不择路地绕到了另外一头。
月竹清领她至门前,示意:“进去吧。”
“多谢师姐。”
桑离再次道谢,独自进门。
这是自那夜之后,桑离第二次来到此处。
内殿摆设是如此熟悉,包括那张案面都在脑海中残留着极深的记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扫去那些不该存在的旖旎思绪,缓缓朝向寂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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