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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不是怀疑你，可是郁华，很多同学都开始反应他们不相信你有这麽多钱，所以——”老孙的话说了一半，後面的自然要让莫郁华说下去。
莫郁华没有说话，她只是将自己随手拿出的《自然科学》中文版的杂志递给了老孙。
“这是？”老孙有些纳闷。
“是我翻译的，里面有我的名字！前几天我翻译了一本《系统解剖学》那五百块钱是编辑付给我的稿费，收据还在我的宿舍里。再过上一个多月应该就会出版了，那时候老师可以去买来看看！”莫郁华淡定的回答。
老孙怔然，随後将书还给了她，“莫郁华，你真的让我太惊讶了！”
“哦！那我尽量不让您惊讶！”莫郁华笑了笑，向老孙告了别，转身的时候上课铃响了……
下午的最後一节课，莫郁华的翻译工作在班级里引起哗然一片（拜老孙在班会上的夸奖所致）。虽然大家都知道莫郁华英语非常好，每次考试能上一百四（因为在都柏林生活了那麽久的原因），但如何也想不到她会以这种方式赚取生活费。毕竟医学英语比不上高中的英文单词，每一个个都是专业术语，且长得要命！
“郁华，你真的太厉害了，以後可要多帮帮我啊！”是孟雪，她眨着自己那双美丽的眼睛望着莫郁华，小女生的嫉妒和羡慕显而易见，但充斥着些许鄙夷的神情还是让莫郁华看了出来。
“一定！”莫郁华应着，将自己的书翻出来。在社会上呆久了，人就开始学会假笑，从前可能鄙视别人的那些特征都可能会在自己的身上出现。面对领导的卑躬屈膝，面对客户的强颜欢笑等等，都会让一个人的心灵迅速苍老起来。对於孟雪现在这样的神态其实莫郁华也不太在意，小女生的想法太过正常，就像当年她努力照着镜子，想要从自己的眉眼里找出一丝美丽的影子一样。有些人生若夏花，有些人生如野草。而她，就是野草，孟雪就是夏花。
周静的事情不了了之，一个月後她回到了学校，却从最好的一班转去了最差的十四班，她的宿舍也被调换，不知道是不是外班的那两个女孩太介意有一个“小偷”在宿舍所以强烈要求的。所有人都看到的只是表面，莫郁华也一样，她安静的继续自己的翻译工作，为自己赚取更多的生活费，甚至还往家里寄了一些，日子匆匆而去。
有时候莫郁华也会在食堂里遇见周静，她不再像往日的叽叽喳喳，跟在几个城里女孩身边讨论什麽娱乐明星或体育事件了，但似乎还是和往常一样厌恶着和自己出身差不多的农民学子。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与别人目光相对时也会撇开。每当这个时候，莫郁华的心里就没有底，她知道是自己的改变改变了周静的人生，而且现在的她也无力扭转这种局势。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就是老天爷手中的一支提线木偶，老天爷让她怎麽做，她就会顺着这个局势一直走下去……
五月，百花争奇斗艳的季节，学校里开始准备一年一度的运动会，莫郁华破天荒的在体育委员程铮那里报了女子1500m让班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喂，你行不行啊？逞什麽能？1500啊，大姐，这可是能去掉人半条命的！”周子翼那个家夥永远的不会说什麽好话。
“我能行！你写吧！”莫郁华对周子翼的聒噪早已习惯，她对程铮笑了笑，让他继续填报名的表格。
“你真行？”孟雪不知为什麽经过那次翻译事件之後就开始和莫郁华讲话了，她正挺着自己傲人的身材，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莫郁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果然是农村里出来的！像我们城里这些细皮嫩肉的姑娘们1500m才叫要命呢！子翼，你在哪里聒噪什麽啊？既然郁华都说行了！阿铮，你准备报什麽？”孟雪有些讥讽的话，带着刺在教室里响了起来，教室里乱哄哄嘈杂一片，莫郁华权当自己耳聋，什麽也没听见，继续看着程铮填表。
“我和子翼、宋鸣他们准备报男子4X400M和4X100M接力——”程铮回答还未说完一句“虽死犹荣”的话便□□了孟雪和程铮之中，“我要再报一个！”
“子翼，你又想报什麽？”孟雪显然有些不太高兴程铮的话被周子翼打断，少女的脸上满含怒气，“一次报完不就行了，还一阵一阵的来！”
“我愿意！大美人！”周子翼油腔滑调的回了句嘴，搭着程铮的脖子就继续说道，“我要报4000m！”
“真的假的？受什麽刺激了？阿翼，你受什麽刺激了！？”程铮转过头，笑着看向自己的哥们。
“既然农村的姐姐都能跑1500，我们城市的弟弟不是更应该证明我们的体质更棒吗？”周子翼看着莫郁华的眼神里有着些许不知名的东西。
莫郁华没有看它，她望了望程铮已经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便施施然离开了程铮所在的後排，留下还在“讨论”的两男一女。
“阿翼，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不是赌气的事？”
“我怎麽会赌气呢？阿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跑啊？这种长跑最考验耐力了，想不想证明一下，谁在女生面前谁更帅啊？”
“比就比！”
率性的声音夹杂着女孩们的惊呼在不大的教室里响了起来，莫郁华沉默的从书包抽出一本书，放在自己桌上。她望了眼窗户外操场的方向，是不是应该去练习练习呢？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第9章 生日会
嘻嘻闹闹的一周很快一晃而过，莫郁华迈出了自己前世从未迈出的另一步，她被张燕拉着去参加班里一个同学的生日宴，实际上是莫郁华不想去，张燕硬拉着去的。因为是周子翼的生日宴。
去肯定不能空着手，所以莫郁华才会在精品店里发起呆来。
周子翼的生日宴，前世的时候也是有举办过的吧？那天邀请的除了孟雪之外是清一色的男人吧？怎麽会出现张燕和自己？莫郁华还未来得及回过神来，张燕已经调好了自己礼物，一支很贵的钢笔，牌子是叫英雄吧？莫郁华想了想，淡笑了一下。
“郁华，你到底想好买什麽了吗？”张燕捧着老板给她包得精美的盒子，有些好奇莫郁华的选择。
“就那个，那条围巾！”莫郁华指着自己头上方的那条白色围巾。
“郁华，这也太……寒碜了点吧……你知道周子翼他家有多有钱吗？”张燕低声说道，明显不想让莫郁华买那条围巾。
“阿姨，就把那条围巾取下来吧！”莫郁华抚慰般看了张燕随後对老板说道。
“郁华——”张燕跺脚，明显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什麽也不缺，随便送点就好！”莫郁华说的是违心话，但在这个时刻任何违心话都会成为真话，何况这种违心话本来也是真的，他怎麽会缺少什麽呢？他缺少的应该是爱——在这个时刻。
省城里的温度虽然比农村高一些，毕竟还是三月初，冷风嗖嗖的，让人难以忍受。莫郁华早就发现周子翼从来没有戴围巾的习惯，他永远光着脖子，感觉什麽时候都不会觉得寒冷似的。
“好吧！”张燕垂头丧气的允许了，看起来买礼物的性质被莫郁华瞬间打消了。她们俩随後买了早点，坐上了去周子翼家的11路公共汽车。
绿色旧得掉漆的公共汽车摇啊摇啊，张燕歪着头就靠着莫郁华的肩膀睡了过去，莫郁华却没有什麽睡意。前世在省城的时候自己从来没有出来逛过街，记得孟雪那时候对程铮说“你让我们跟农村来的那几个女孩说什麽？问她们家种了几亩地，养了几头猪？”孟雪当时的话没有恶意，却让几个农村来的孩子的自尊心彻彻底底的被伤害了，甚至包括苏韵锦都觉得抬不起头来。莫郁华当时也觉得非常羞辱，她那时候发誓等自己有钱了肯定要把省城里的所有东西都玩个遍，然後把孟雪不知道的那些东西狠狠甩在她脸上，看着她漂亮的脸蛋变得狰狞。可是这个愿望随着年华就渐渐流逝了，消散到不知名的地方。很多年以後，莫郁华也没能有机会在这个不大的省城里玩，她在G市紮了根，後来又因为周子翼去了上海，之後又是G市，每年探亲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因而这座城市现在对於她依旧陌生的可怕。
“XX小区，到了！要下车的快点！”司机师傅操着浓重的口音，打断了莫郁华的思绪，她摇醒张燕，匆匆与她拉着手拿着礼物包下了车。
“差点错过啊！郁华，真不好意思，昨晚看书太晚了——”张燕一脸抱歉。
莫郁华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我说这里哪家有乡下的亲戚来访呢！你们怎麽穿成这样就来了？”孟雪的声音有些尖刻，莫郁华和张燕猛地回过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孟雪穿着一件嫩黄色小礼服，衬得整个人都光彩亮丽，而程铮一身黑色的西装，脸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郁华，他们怎麽穿成这样啊？”张燕有些不可思议，乡下来的孩子很难见到上流社会的生活。但莫郁华没有想到，周子翼的十六岁生日宴竟然会正式到这种地步。
“程铮，这是我和张燕送给周子翼的生日礼物，麻烦你给他了！既然今天要穿的这麽正式才可以进去，我和张燕就算了！礼物你们带到就好！”莫郁华明显不想理会孟雪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她将手中的礼物递给程铮，想迅速离去，让张燕逃离这种莫名的自卑和尴尬。可能放在她十六岁那年，她也会如此羞怒自卑却不知所措，可是她毕竟已经是一个老女人了，一个三十六岁的女人，怎麽可能会看不出来，孟雪这种小心思下的自卑。张燕为自己出身自卑，而孟雪再为自己的学习成绩自卑……
“张燕，我们走吧——”莫郁华回过头，想拉住张燕，眼睛里却映入了一张漂亮的脸。
周子翼笑嘻嘻的拿过莫郁华递给程铮的礼物，漂亮的脸上带着丝丝期待，“莫郁华，这是你的吗？”他拉出那条白色的围巾，像是变戏法一样动作迅猛的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周子翼今天穿了一身银色的西装，刷得蹭亮的皮鞋和一丝不苟的头发都让他散发出一种成熟的味道，杂着青春的活力，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莫郁华有些恍然。
“哟，莫郁华同学，你这是在表达自己对周子翼的爱意吗？还送围巾？这是准备干什麽？想把他死死帮在你身边吗？”孟雪的话不高不低，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愣住了。
莫郁华做梦也不会想到围巾还有这麽一条意义，她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原本去拉张燕的手也垂了下来。
“表达爱意？怎麽可能啊？”周子翼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嘲弄的口气，莫郁华猛地抬起头，就看见周子翼已经把那条围巾摘了下来，扔在了程铮怀里，“阿铮，帮我拿着！”
莫郁华的心随着周子翼随随便便扔给程铮的那条围巾彻底沉到了谷底，她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思绪，直到张燕拉了拉她的手。
“郁华？”女孩的脸上闪着担忧。
“我们回去吧！周子翼的生日会不适合我们！”莫郁华吸了口气，挤出一抹笑容。随即拉着张燕开始向车站进发。
“子翼，你不去追？”程铮的声音在背後响起。
“她们穿成那样，进的去吗？”周子翼的话不大不小，刚好让两个女孩听到，张燕握住莫郁华的手瞬间紧了紧，而莫郁华没有回头，她的脸上没有微笑，什麽情绪也没有……
第10章 土妞莫郁华
周子翼的生日宴办得很隆重，第二天班里叽叽喳喳闹成一片，都在讨论着周子翼家的盛况。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天莫郁华似乎预料到了这些，她拉着张燕在早读的时候出了教室，在旁边的梅园里细细研究自己的英文单词。
张燕的情绪一直不太好，莫郁华知道她是被孟雪和周子翼的话羞辱到了。昨天还兴致高昂的为自己的同学挑选礼物的她，现在一句话也不说沉默寡言着。“郁华，我讨厌他们！”张燕最後说道。
莫郁华将埋在书中的脸抬起，她望了眼碧色的天际，认真对张燕说道，“人不能永远靠父辈，张燕，没有父母给的垫脚石，为什麽不自己给自己创造一个呢？”
张燕没有回话，这个爽朗的有些男孩子气的女孩第一次学会思考，而莫郁华的心底却纷乱极了。因为，就在刚才，透过玻璃，她看见了周子翼的身影，他脖子上挂着自己送他的那条围巾……洁白如雪……
周子翼和莫郁华又回到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境界，莫郁华依旧在班里用成绩傲视群雄，不仅月考和期中考夺得了满堂彩，还因为在医学翻译方面的精准被编辑介绍给了省城里某大学的教授当弟子。教授看到莫郁华翻译的文章後赞不绝口，直接通过学校招了莫郁华为徒。这对於同样是高一一班的学生而言无异於是一个重磅炸弹，班里瞬间炸开了锅。更可怕的是这位教授见了莫郁华一面之後当即断定莫郁华定会在医学殿堂里大放异彩，甚至会为中国夺得第一个诺贝尔医学奖。
於是莫郁华更忙了，忙着跟着教授在某大学的实验室里做实验，忙着接下更繁重的翻译书籍工作，来赚取更多的钱，让自己不用永远吃着咸菜和馒头，於是高一一班的教室里，莫郁华的座位经常会空出来。她可能每周只能两天出现在教室，有时候甚至一个礼拜不见踪影。班里的同学除了张燕也没几个对莫郁华有太多印象的，所以对於这个女孩的消失毫无感受。直到浩浩荡荡的五月接踵而至，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开始了，作为体育委员的程铮这才想起，莫郁华似乎报了女子长跑1500m。於是，当莫郁华在实验室里解剖着最後一只兔子的时候，实验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打开了。两个风尘仆仆的少年，额角上挂着晶莹的汗水，两张美丽的脸庞上气息不稳。
“你们——”莫郁华望了望自己手上的血，有些尴尬。
“天，你真够残忍的，莫郁华你确定你是女人！？”周子翼脸上带着些许惊恐，望着莫郁华。
“能不说废话吗？”莫郁华打断了周子翼的话，她看了看还在喘息的兔子，熟练地顺着耳缘静脉用注射器打了一阵空气。兔子连□□都没有，急速的喘息着。莫郁华也不管两个男生承不承受得了，她麻利的切开兔子的心脏，里面的泡沫血像极了刚打开的可口可乐。作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象的周子翼脸色瞬间惨白。
莫郁华冲站在一旁脸色也不太好看的程铮点了点头，鄙夷的看了周子翼一眼，“走吧！胆小鬼！出去说！”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简直就是一灭绝师太！”周子翼站在实验楼门口心有余悸，他望着莫郁华严肃的目光和身上那再合适不过的白色实验服，耍宝的为自己解除了尴尬。
“哦？”莫郁华不置可否，她对灭绝师太这个词并不陌生，当自己在G市的那家医院得到了出国去圣三一学院修习博士学位的机会时，几乎所有的同事，包括男男女女都背地里叫着自己给自己取的绰号“灭绝师太”。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没有恋爱，没有结婚更不可能有孩子，自己的前世，一直都为着眼前这个男人转着，甚至他结了婚自己都没能将自己放过，紮进情感的漩涡似乎再也拔不出来了。
“咳咳……教授不在？”程铮示意周子翼闭嘴，有些无奈自己发小的轻浮脾性，“莫郁华，其实我们是来告诉你，明天就是我们学校运动会的开幕式了，你的1500m在第三天的早上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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