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兰韵看着皇后,激动地一时间竟是不知道怎么说好。
顾清仪看着傅兰韵,“裴济病逝虽然令人遗憾,但是裴家犯法之事也不能就此揭过,定北王妃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傅兰韵当然知道,她立刻点头,“娘娘放心,臣妇知晓。”
顾清仪点头,“那就去吧。”
傅兰韵恍恍惚惚出了宫,裴济啊,那可是裴济,竟然病死了!
在即将抵达惠康时病死了,怎么就这么巧呢?
现在消息还未传开,虽然皇后说是因为裴济吸食五石散过量又行散不当造成,但是太巧了。
看来陛下收拾河东之心十分坚定,傅兰韵急匆匆的回了王府,找到贺润笙与他细细商议。
贺润笙这里还没得了消息,听到妻子的话也是半天不语。
两夫妻对视一眼,贺润笙心里长叹一声,裴济吸食五石散多年,怎么就能在即将抵达惠康时突然发作人没了。
这里头肯定有疑点,只是这里头真相到底是什么,不需要他们去好奇,只要知道结果对他们是好的就可以了。
“裴济一死,河东只怕要生乱。”贺润笙有些蠢蠢欲动,他现在身体将养的还不错,若是陛下能让他出兵河东自然是最好。
但是这个可能非常低,因为紧邻河东的是并州,并州有顾家父子在,这样立功的好机会,陛下肯定会先想着顾家。
哎。
两夫妻分头去忙,傅兰韵还未出门,就被傅家的人找上门来。来的也不是别人,是她阿母身边跟了几十年的管事婆子,见到她就上前见礼,满脸的笑容。
“王妃,夫人请您回去一趟,有事情跟您商议。”
傅兰韵正站王府门口,被这个管事堵了个正着,进不得退不得,脸色很是不好看。
这管事婆子肯定是故意的,若是她直接求见,自己肯定不见她,她都跟傅家翻脸了,还见什么面。
但是她就藏起来,等自己出府的时候窜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她虽然跟娘家翻了脸,但是也不希望自己名声受损。
被人直接堵到脸上,傅兰韵气得发抖,但是还得脸上带着笑看着那管事婆子,“阿母可说有什么事情?”
这世道对女子十分苛刻,娘家对她苛刻便是有道理,她对娘家不敬,便是不孝。
“夫人只让老奴请王妃回去一趟,别的并未多言。”
傅兰韵心里琢磨着只怕是裴济病死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家里头这是见风向不对想要跟她示好不成?
傅兰韵既然躲不掉,索性直接上了车去傅家。
她倒要看看,他们现在还要她做什么。
定北王府距离傅家也不算是很远,坐着车一炷香的功夫也就到了。
门口的管事见到她十分殷勤的,傅兰韵却懒得搭理,直接进了门穿过抄手长廊进了后院。
府里安安静静的,少了几分以前的热闹喧嚣。
傅家人多,家里一项热闹的很,傅兰韵以前也喜欢热闹,后来自己被傅家厌弃每次回家都要被家里的兄弟姐妹讥讽嘲笑,她就讨厌死了那份热闹。
尤其是裴姨娘最令人厌恶,每次都能准确的踩到她的痛脚,仗着阿父对她的宠爱踩自己的脸面,而她还只能硬生生的吞下这口气,只要想起来,她就恨得心都酸了。
今日这般清净,看来家里跟她说的事情还真不是小事呢。
主院门口的小丫头一见到她就立刻撒丫子往院内跑,肯定是传消息去了。
菘蓝与商枝瞧着这架势都忍不住的皱眉,看着王妃的背影隐隐带着担忧。
等她一脚踏进主院,瞧着阿父跟前的长随也在时,她发现自己竟是一点也不意外。
进了门,果然就看到阿父阿母都在上座,她上前见礼,“女儿见过母亲,父亲。”
傅夫人听到女儿的称呼微微皱眉,面上微微带着不悦,侧头看了丈夫一眼,这才说道:“你倒是难请,如今做了王妃,架子越来越大了。”
傅兰韵闻言定睛看着自己的母亲,只觉得十分的陌生,眼前这个人,跟她幼时记忆中的阿母相去甚远。
“您这话说的我倒是不敢接了,就在两个月前,您还骂我滚出傅家,说我丢了傅家的脸。既是这样,我又怎么敢来惹您生气。”傅兰韵面无表情的开口,她现在伤心都觉得是浪费时间,她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哪有时间悲春伤秋。
“你……”傅夫人被女儿怼的脸色发青,气得浑身发抖。她要是肯听自己的话,何至于那样。
傅行空一见,看着女儿开口说道:“你阿母不过是气头上的话,你这个做女儿的也当真?你忘了小的时候,你阿母是怎么疼你的?要星星不给摘月亮,但凡你喜欢什么一定会送到你手心来。”
傅兰韵抿抿唇,若不是记得小时候的那些疼爱,今日她是不会再踏进这门槛的。
看着女儿不语,傅行空微微叹口气,“你阿母只是对定北王不满,当初这婚事家里是不同意的,你看你跟了他受了多少委屈。便是你后来想要和离,你阿母还不是由着你高兴。”
傅兰韵当初倒是真的不想嫁给贺润笙,但是家里给她安排的婚事她也不满意,挑选的几个人家世倒是好,但是不是年纪大便是给人做填房,傅家为了家族的利益,不过是把她几番衡量看卖给哪家更划算罢了。
只是这些话不能说,说了又能如何,他们只会说都是为了她好,然后再拿出贺润笙来与他们比。
是,她嫁给了贺润笙后日子过得确实不怎么好,主要还是因为先帝一死,当今陛下把持朝政,贺润笙与顾清仪退了亲,陛下又与她定了亲,贺润笙的位置可不是尴尬?
后来贺润笙为了谋个出路站在了小皇帝一边,结果……不说也罢。
可现在听听她娘家说的这话,难道这些事情是贺润笙自己愿意的吗?
“你们叫我回来到底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傅兰韵不想再想以前的事情,以前的事情想起来就堵心。
甜中夹着苦,苦中还要作乐。
傅夫人压下心头的火气,耐着性子说道:“裴济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裴济怎么了?”傅兰韵做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疑惑,“他不是快要到惠康了吗?我知道,你们肯定是又要劝说我撤回诉状,那是不可能的,便是我想,王爷也不会允许的。”傅兰韵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傅行空看着女儿笑的慈和,“阿父与你阿母并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想问问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王府与裴家的这段恩怨,他想要个什么结果?”
傅兰韵闻言心里不免有些吃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傅家想要临阵倒戈?
这是知道裴济已死,裴家大厦将倾,所以想要重叙父女情?
她心里都要恶心死了,又难受又憋闷,强忍着不让自己面上露出异样。
哪怕在裴济死之前他们跟自己说这话,她都能咬着牙将之前的恩怨吞下去再也不提。
但是现在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做到视若无睹,这是她的亲爹娘,却要这样算计她,
只口不提裴济身死的消息,居然还想以慈父慈母的面孔来她这里刷一刷亲情。
傅兰韵强压下心里的厌恶,面上带着几分薄怒,“阿父你应该知道,当初裴韵菘用那封信离间贺家与我的情分,害的我差点被贺家逐出家门,与夫君反目。王爷对我情深,自从误会解开后,就对裴家厌恶至极,再加上后来裴家处处阻挠我办豆坊的事儿,新仇旧恨的,若是没个定论王爷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傅行空微微皱眉,抬眼看向妻子。
傅夫人抿抿唇,这才看向女儿柔声细语的开口,“阿父知道你们受委屈了,当初你阿父与我被裴姨娘蒙蔽了双眼,以为真的是你做了错事,如今裴姨娘说了真相,我与你阿父觉得愧对于你,这才把你叫回来,想要问问可需要家里帮你一把。”
傅兰韵低下头,眼睛蒙上一层湿意,她用力眨眨眼,将眼泪逼回去,这才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用了,王爷说这件事情他会替我找回公道。”
傅行空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这女儿对家里还心存怨怼,不免微微皱眉沉声说道:“如今陛下有重新起复定北王的意思,但是贺家根基太浅到底还是需要扶持。”
傅兰韵面色微沉,什么意思?
这是威胁自己?
第249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
她早就看清楚家里人只谈利益的嘴脸,但是前一句还说亲情,后一句就来威胁,还是让她心里特别的难过失望。
傅家就算是她恨的咬牙切齿,这里是生她养她的地方,感情还是有的。
傅兰韵不想再跟他们纠缠下去,就道:“这件事情回去后我会跟王爷说的,至于王爷怎么做决定,我就做不了主了。当初王爷失势盼着傅家拉一把,但是……总归女儿会尽力的。”
傅兰韵也不管这话会不会让他们难堪,扔下后就起身告辞。
傅夫人看着她道:“你阿父说的话没错,你要知道,有了傅家的扶持,定北王以后的路自然走的更顺畅。你是我们的女儿,打断骨头连着筋,阿父阿母还能害你不成。”
“我知道了。”傅兰韵点头,“我会尽力的。”
当然是尽力让贺家远离傅家,她已经不想贺家与傅家再有什么牵连。
傅夫人这才面色微松,“你知道就好,回去吧,好好劝劝王爷。”
傅兰韵点头转身离开,等她走出傅家坐上车之后,掀起车帘望向傅家的匾额,曾经她以傅家女为傲……
“走吧,回府。”
以后,她以贺家妇为荣。
天色微垂,城门将关之时,郑桓的车队浩浩荡荡进了城,傅兰韵回府的路顿时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菘蓝让护卫去打听才知道是信陵公子回来了,立了上了车对着王妃笑道:“王妃,是信陵公子回来了,好大的气派,后头跟着的车辆足有几十辆,肯定请回来不少人。如此一来,太学岂不是更热闹了?”
傅兰韵一愣,真的是不信不行,先是裴济病死,紧跟着信陵公子回城带来了大批的名士,难道连上天都格外垂青当今陛下吗?
不然的话,怎么会好消息一个接一个。
当初重开太学闹出的纷争现在还有人提起,那些在惠康曾被邀请却拒不前往太学的名儒不知道现在后不后悔。
两旁百姓夹道欢呼声此起彼伏,她掀起车帘瞧着有些妇人捂脸痛哭,有人高兴的对着皇宫的方向跪地叩首,信陵公子车队经过的地方闻讯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众人夹道欢呼,垂髫小儿懵懂不知随着大人的喜悦而喜悦,白发老翁泪流满面……
傅兰韵若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不经人间疾苦的傅女郎,哪里会看得上这样的场景,只怕还会嗤之以鼻。
可是现在,她的车跟着队伍慢慢的前行,看着一幕一幕,她也跟着红了眼眶。
她曾嗤笑帝后做无用功,如今看来是她浅薄无知,不懂这世上心存大义者比比皆是。
今晚的夜,注定是让世家难眠的夜晚。
宋封禹得了郑桓回城的消息果然大为高兴,不顾夜深亲自接见这些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文人学士,各地名儒。
当晚更是设宴为众人接风洗尘,陛下如此重视太学,让这些不辞辛苦千里奔波而来的人也感到了安心。
惠康人人向学,郑桓没有骗人。
顾清仪在后宫里得了消息也是开心的紧,让膳房做好了醒酒汤备着,果然宋封禹回来后酒意不浅,进了寝殿看着顾清仪一把把人抱了过去。
眠春等人一见,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弯腰退了出去。
顾清仪:……
宋封禹的怀抱带着浓浓的酒气有些熏人,但是他开心的笑容温暖的怀抱,让她乖乖的被抱着没有动。
“很开心吗?”顾清仪笑着问。
宋封禹松开怀里的人,却拉着她一起倒在软榻上,仰头望着金丝织就的帐顶,“清清,我没想到郑桓真的能请来这么多人,如此多的名士前来,是不是就说明我坐在这皇位上是被人认可的?”
顾清仪一愣,没想到宋封禹心中居然还有这样不自信的时候,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这人平常霸道惯了,在她面前从没露出丝毫痕迹,直到今日郑桓荣耀归来,才吐露心声。
顾清仪半坐起身低头凝视着宋封禹,瞧着他黝黑的眼睛闪着璀璨的光芒,这是高兴的。
“当然,鹤安你登基之后广施仁政,削减赋税,让各地百姓休养生息。还重开太学,让寒门学子有书可读,触动世家利益而不后退,在我心里没有比你更好的皇帝了。”
宋封禹眼前一阵阵发晃,他很久没有喝这样多的酒了,晃得他眼晕,但是清清的话让他的心都跟着旋转起来。
真好啊。
顾清仪拿了帕子来给宋封禹擦脸,又端了醒酒汤给他灌下去,等她忙完宋封禹已经沉沉睡去。
她坐在塌边看着他,即便是睡着了眉宇间也是放松的,唇角微微勾起,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
自从登基后,这才是他第一回 这样高兴。
顾清仪也高兴,忙活这样久,总算是得了些回报。
天下归心说的容易,但是做起来太难了。
能让各地名师千里迢迢来惠康授课,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些读书人对皇帝的认可,对朝政的认可,对这个风雨飘摇时登基的新君有了期待。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吧?
读书人一旦拥护宋封禹这个帝王,那么距离真正的天下归心也就不远了。
等到新一批的学子从太学出来踏上朝堂,那么宋封禹在朝堂上的政令推行下去才会立竿见影,世家的影响与阻挠也会慢慢地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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