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妻子担心惊惧生怕他出事的样子,他笑的更开心了,把人往怀里一带,笑着说道:“你怕什么,岳父管着我敢做什么?”
李锦怡一想也是,狱中阿父说了算,她松口气,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办,总觉得定北王妃没安好心要拖我们下水,我心里怕,我只希望咱们一家都好好的。”
李锦怡能不怕吗?
想当初她是嘲讽过皇后的人啊,恨不能皇后一辈子想不起她这么个人呢。
“我知道,你放心吧,便是不信我还能不信岳父?”梅堇笑着调侃道。
李锦怡想起她阿父做事谨慎的性子,又觉得丈夫的话有道理,整个人都松缓几分,“那你跟我父亲好好商量,千万不要冲动,莫要中了别人奸计。”
“我知道,你休息吧,我去见岳父,听岳父的吩咐。”梅堇安抚妻子一番,这才整理衣衫起身出了门。
他并没有直接去见岳父,而是去求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韩曙。
韩曙是谁呢?
他是赵王妃的亲弟弟,想当初赵王弃了并州逃回惠康,新乐王在的时候尚好,等到新君登基后,赵王一点也不敢惹是生非,在惠康呆的好像查无此人,窝囊成这样子也是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但是赵王妃的弟弟韩曙却是个有野心又有本事的人,坐在司隶校尉的官职上安稳如山,便是陛下登基后也未曾迁怒将他撤职,但是想要更进一步也困难,有赵王这颗雷顶着,韩曙升官的脚步十分艰难。
梅堇作为韩曙的直属下官,自从借着岳父谋了这官职之后,便查清楚了这里头的干系。
现在这样的好事砸到自己跟前,以他现在的地位这口馅饼一个人绝对独吞不了,只能找个人带着他。
岳父当然不是不可以,但是万一要是走错一步,他虽然有些谋算,但是岳父一家待他情意深重,他不能拖他们下水。
思来想去,还是他的上司最合适。
就算是出点什么差错,有赵王在,韩曙便是被陛下训斥,想来官职性命还是能保住的。
可要是事情能成,他的岳父绝对能分一杯羹,虽然有危险,但是他会尽量做到最小……就算是自己被牵连,只要他岳父能安然无恙,他东山再起就非难事。
可以拼一把。
富贵险中求,不冒险哪能吃掉下来的馅饼呢。
梅堇这一路上脑子就没停下过,等见了韩曙,脸上的轻松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韩曙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性子直爽中却透着精明,瞧着自己看重的下属这样的神色,就知道有事情。
“雨亭你匆匆而来可是有事情?”韩曙把人叫进书房说话。
梅堇脸上的神色更纠结了,闻言更是重重一叹,“大人,下官得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思来想去还是想来跟大人回禀一声,但是却又不知道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因此心中很是纠结。”
韩曙听到梅堇这话立刻说道:“哦?能让雨亭这样为难,我倒是有些兴趣了,你说来听听再说。”
梅堇认真组织语言,虽然来的路上已经认真的想过如何说出口,但是此时依旧有些紧张,掌心里也微微冒出汗来。
韩曙看着梅堇这般模样反倒是更认真了些,等他听完梅堇的话,心中震撼半响不语。
梅堇也没开口,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梅堇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才听着韩曙说道:“这消息是真是假你能不能确定?”
梅堇苦笑一声,“属下无能,实在是不能定论,不过能从定北王妃口中听到些风声,想来这事儿多少有些影子。”
梅堇不傻,没直接把定北王妃拉下水,而是用了怀疑的语气,他现在的官职太低,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他轻易能得罪的,而且越是这样似是而非的消息,反而会更令人信服。
果然,韩曙的神色凝重起来。
“你夫人跟定北王妃还有往来?”韩曙看着梅堇开口说道,虽是平淡的语气但是却有些质疑的口吻。
梅堇微微点头,“属下听内人说过,当初在闺中时常与定北王妃等人参宴相聚,倒是有几面之缘。”
韩曙轻轻一笑,“这倒是有些意思,雨亭,依你看这件事情如何?”
梅堇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才认真说道:“大人,属下虽官职低微,但是也知道这段日子朝堂上因为裴家与科举的事情争执的厉害,且裴家与顾皇后素有龃龉,陛下又宠爱顾皇后,只怕这件事情怕是真的。”
韩曙当然比梅堇知道的更多,顾皇后与裴韵菘之间的关系可不是不睦,简直是势不两立。
从这一点来看的话,顾皇后肯定不会希望裴家有翻身的希望,想要裴秀“病”死狱中并非不可能。
裴家已经死了一个裴济,如果再死一个裴宿……
韩曙这一刻立刻肯定这件事情只怕不是虚言,梅堇的岳父任黄沙典事,若是能从他下手,必然事倍功半。
韩曙在这个位置上呆的久了,一直不能挪动,其实若是不能升官的话,他还挺希望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呆下去。
但是当今陛下可不是新乐王好糊弄,这一年多他做的是战战兢兢,因为姐夫的缘故,他生怕陛下想起当年他弃并州而逃的事情,所以做事也是不敢大出风头……
可要是自己这次弃暗投明借此事能在陛下面前表忠心……
韩曙的心一下子火热起来,但面上却依旧冷静,看着梅堇说道:“此时事关重大,涉及典狱,雨亭啊,你可要想好了。”
梅堇心里常松一口气,韩曙这是上钩了,愿意冒一冒风险,他立刻说道:“属下愿意为大人分忧,只是岳父那边我还得试一试口风,您知道我岳父这人一向正直。不过此举乃是为陛下分忧,裴家为祸一方,为人臣子自当为朝廷尽忠,想来岳父应该会明白的。”
韩曙很是满意,若是李沐答应做此事,自然是容易多了。至于裴家,他倒是真不怕。
梅堇从韩府出来,仰头望天长松口气,然后坐上车又直接去了岳父家。
梅堇正在四处奔走,宫里的顾清仪可不知道傅兰韵会搞这么一出神操作,她正在看将作监那边穆埠送来的账册。
这一看之下很是惊讶,销往胡人那边的各种琉璃器皿与瓷器占了大头,收益最好,这次穆埠给董大成透露了一点风声,说是有一批烈酒会酿造出来,董大成那边直接给陛下递了折子,让将作监给他留一半!
胃口还不小,开口就一半。
不过穆埠真是赚了钱飘了,酿酒的事情还没成功呢,这就先吹出去了。
其他的像是丝绸锦缎与各色纸张的销路要差一些,顾清仪认真做一下笔记,经济战争也是战争的一种嘛。
到了后世,经济战争甚至于比军事战争更为频繁与阴险,他们用美酒与精美的瓷器以及各种胡人喜爱的东西换取他们的牛羊马匹以及各种皮毛,这也等于变相的挖空他们的战斗力。
高筑墙,广积粮这才令人害怕呢,一个国家与民族当有意识的积蓄力量时,那就是必有图谋。
可是当这个民族与国家贪图享乐时,钱财都拿来挥霍了,军事力量与储备自然大为降低。
顾清仪看着酒这个字陷入沉思,之前让穆埠酿造的以麦酒为多,但是他们还能酿造高粱酒,除此之外酱香型白酒,浓香型白酒,清香型白酒,米香型白酒,芝麻香型白酒这么多的种类都可以尝试着试验一下。
力求做到各种规格,各种种类齐全,一定满足塞外民族的口味与喜好,将白酒事业做大做强,成为大晋对外贸易经济支柱。
顾清仪放空思绪,将自己想到的东西没什么条理的记录下来,然后再慢慢的填充细节,虽然很多类型白酒的酿造配方她不太清楚,但是可以先做个构架出来,让酿酒的匠人去研发。
有了这次在朝堂上宋封禹与世家的交手,可见军事力量只是其一,经济力量也很重要啊。
虽然谈钱很俗,但是没钱就真的挺憋屈的。
顾清仪拿着笔在纸上慢慢的写,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最后的最后,她发现自己竟然写到了粮种。
是啊,要酿酒就得有好粮食,好的粮食才能酿造出好酒,要种出更好的粮食就得改善粮种……
顾清仪沉默了,怎么觉得最后转了一圈,好像她把自己坑进去了啊。
宋封禹脚步有些轻快的回来,今日议事虽然阻挠依旧有,但是比起之前弱了些,这也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虽然已经入了冬,但是他一路急行回来,后背上竟也隐隐出了汗。
进了殿,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更觉得有些热,随手将狐裘解下来扔到镂空雕花的衣架上,绕过四扇山水小屏风进了内殿,抬眼就看到殿中的火盆烧得正旺,顾清仪穿着夹衫坐在软垫上正低头写着什么。
他微微加重了脚步声,就看到清清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转瞬就露出一个笑容,“回来了?”
宋封禹瞧着她要起身,就加快脚步过去,挨着她坐下,“又在写什么?”
她总爱写写画画,天马行空的,有时候他拿起来都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写个字都爱偷懒,缺胳膊少腿的。
顾清仪就把穆埠说的事情简单说一下,最终的最终顾清仪道:“粮种的改善才是最重要的,我在想着,今冬将鹘州收获的粮食运到惠康来作为粮种,你看如何?”
鹘州的粮种已经改善过几茬,至少比现在惠康种的粮种要好得多,顾清仪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小了,只靠着她与小玉树优化不了多少,费事费力不说,还容易暴露。
若是能将鹘州的粮食运来惠康作为粮种,那么顾清仪能操作的空间就比较大,不太会引人瞩目与怀疑。
粮食产量是一个很客观的现实,同样是一亩小麦,鹘州的产量能到三四百斤,惠康这边亩产二百余斤已是高产。
在这个没有化肥的时空,土地不能追肥,肥力不够,粮食产量自然增不上去。
沤农家肥也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但是关键顾清仪不太会这个。
宋封禹听到顾清仪这演讲,想了想说道:“也不是不行,如果现在启程的话,赶得上春种。”
顾清仪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粮食怎么置换,你也得好好想想。”
鹘州的粮食不可能不要钱就送来惠康,老百姓不吃饭啦?
这里头就有个置换或者是购买的过程,这些顾清仪不管了,宋封禹一向做事公允,不可能让鹘州吃亏就是。
“你能确定鹘州的粮种运来惠康可行?”宋封禹看着清清问道。
“稻米麦黍南北种植虽有差异,但是应该问题不大,总是要试一试。改善良种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可能说一年就能完成,若是大晋各地推广需要三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种植一季粮食最少也得数月,因为种植的过程比较长,所以粮种的培育自然不可能很快。
顾清仪打算惠康运来的这一批她悄悄用小玉树优化一下,这样源头上将粮种做了置换,再推广的话,她就算是不插手粮种也会慢慢更优异。
只是这件事情到时候怎么具体操作,顾清仪还得再想想办法。
这件事情就得与蔡尚分说,蔡尚管左民事宜,还有大司农卿席玄……
想到这里,宋封禹就有些不喜。
蔡尚最近蹦跶的很厉害,上蹿下跳的让人心心生厌烦。
左民尚书主要管天下计帐户籍等事,也监管一部分农事,不过宋封禹启用席玄做了大司农卿之后,农事上的事情基本上就交到他手里了。
顾清仪听着宋封禹说起蔡尚与席玄,才知道这里头的事情,她想了想说道:“蔡尚书这是管着朝廷的钱袋子啊。”
左民尚书就相当于后世的户部尚书,难怪蔡尚底气足,管着皇帝的钱袋子呢。
宋封禹头疼,“蔡尚做官虽无大功但是也无大错,无故将其调任必然引起非议。”
顾清仪就道:“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办法,蔡尚行事有些偏激,尤其是这次裴家与科举的事情他都不支持,虽然后来因为科举一事对裴家的事情没那么上心了,但是并不代表他真的放弃裴家。只要他肯动,这里头就有周旋的余地。”
要是能抓住蔡尚的把柄,将他调个职别人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顾清仪想到这里,自己也觉得有些意思,曾经她对政事不怎么精通,如今嫁了宋封禹,翻来覆去的竟是跟他说朝堂上的事情,被宋封禹引着,她也能对政事谈论一二了。
宋封禹笑了笑,他是有这个打算,但是还没找到时机,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
俩人都不会想到机会说来就来,当天夜里乌曲急匆匆的前来回禀,裴宿病逝!
顾清仪睡的迷迷糊糊听到这个消息也一下子清醒了,她猛地坐起身看着已经开始穿衣的宋封禹,忙拿过外套披上,撩起帐子帮着给宋封禹递衣裳。
“怎么会?”顾清仪轻声说道,“裴宿的身体不是很好吗?”
宋封禹系好腰带,低头看着清清,“你先回去睡吧,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裴宿病逝可不是小事,虽说皇帝巴不得他死,但是得死的得正大光明,尤其是现在陛下正厌恶裴家之际,很容易让人怀疑是陛下下的手。
顾清仪将人送出去,到了门口,冬日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宋封禹将清清推回室内,将厚重的锦帘落下,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东方微明透出几分薄亮,顾清仪哪里还有睡意,换了眠春与战夏进来,来人服侍着她更衣梳妆,忙完天色已经大亮。
“娘娘。”知秋在廊檐下抖落了一身雪花这才进殿,弯腰行礼过后,这才开口,“奴婢打探过了,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听前头乌曲身边的小黄门说,“昨天有人去探望裴大人,那人走后半夜裴大人半夜就病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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