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主管请了不下二十位,他们为他全家画肖像,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艺术的震撼力……”
桑尼亚靠着软椅,微笑托腮看着这个据说是非常优秀的胖子,梅丽塞说这是子爵夫人的审美。
当梅丽塞满面兴奋的从外面回来,这位老实胖子已经开始旁敲侧击打听,在平海一战里斯万德家阵亡了几人。
梅丽塞毫不客气的赶他离开,等周围没人了她才说:“你不必理他桑尼亚,你可是在神殿受教育的,你会有更好的婚事……”
桑尼亚眨眨眼,终于不遮掩的大笑起来。
一瞬间,坐在屋角的内莱子爵夫人伸手拍了自己的额头。
桑尼亚觉着,这种生活真是奇异又有意思。仿佛一下子所有的人都在围绕一件事活着了。
婚姻,好的婚姻,般配的婚姻,上等的婚姻……
正笑着,客厅来了新的客人,这是两位穿着奢华冬裙的贵族小姐,她们走动的时候,身上每一片布料都有折光。
可她们接近,桑尼亚却能从她们拼接过的袖口看出来,她们家经济情况一定非常不好,乔诺夫人说过这种事,那些小姐为了体面就从祖传的衣服上拆布片拼接衣裳。
明白了,贫寒的贵族小姐也需要婚姻。
梅丽塞为她们做介绍:“这是皮沐剌爵士家的安还有琴珂小姐,亲爱的,她们在这边特别受欢迎。”
安小姐自来熟,她立刻凑过来低声说:“你别听梅丽塞的,如果不是祖上出过库洛,我们家就是下区的寒酸户,贝格先生是不是跟您说他主管家的艺术家,有二十个那件事。”
桑尼亚笑着点头:“是,伟大的艺术,还有肖像。”
“我就知道,啧!”
梅丽塞却说:“你们不是不来么?”
叫琴珂的小姐娇俏的说:“对呀,我们只去国王大道的聚会,可今天不一样……亲爱的,我父亲从剧院回来,说今晚你们家请到了银思奈先生?”
梅丽塞震惊极了,她看看左右,又蹦起来去往凡阿卜夫人身边低声问询。
当这姑娘满面通红,故作矜持一路问好的走回来,到底才不掩兴奋的低呼:“是的!是的!我妈妈说银思奈先生与伯爵先生会在歌剧结束后来小坐,啊,这真是太好了。”
三位小姐极兴奋,就想喊不敢喊的捂嘴笑。
桑尼亚有些好奇:“银思奈~先生很受欢迎?”
梅丽塞点头:“是的桑尼亚,我跟你说,这位银思奈先生来自奈乐。”
安小姐接话:“对!他其实是奈乐亲王的幼子,这次是悄悄背着家族出来的,平时我们见不到他,他的活动区域大多在普利滋宫里,据说前段时间陛下最艰难的时候,他常在身边安慰。”
桑尼亚眨眼,她怎么不知道这个人?
琴珂小姐说:“是的,提起来我就难过,这是一位让人揉碎心肝的先生,啊,母神啊,您真不公允。”
桑尼亚错愕:“抱歉,这位先生被汰怪袭击了吗?”
梅丽塞抓住她的手很难过的说:“当然不,这比遭受过汰怪还令人难过。桑尼亚你知道吗,可怜的银思奈先生虽然是亲王的孩子,却是家里唯一的普通人,你能想象一家库洛当中,他被血脉抛弃那种悲凉的日子吗?”
桑尼亚脖子后仰,一时间觉着有点可怕。
琴珂小姐双眼含泪:“对呀,他还失去了爱妻,爱妻还怀有身孕,我的母神啊,他们当初是那么相爱,母神,您为这可怜的先生安排了什么命运……”
安小姐用一样的表情说:“他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可惜,当这位先生第一天出现在伯爵先生家,他那两匹俊逸的猛哈代马上的徽记已经出卖他了……”
刹那,桑尼亚啥也听不见了,她满脑袋都是,两匹,猛哈代!!!
站在客厅角落的两位先生将小姐们的样子看了个满眼。
其中一位冷笑讥讽着说:“瞧瞧,她们就吃这一套。”
另外一个取了一杯酒与他碰了一下说:“这要感谢你提供情报,确定吗?”
“确定,我问了姓氏,斯万德。这位出身良业区,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位,她们姐妹手里一共有不少于五百金尼尔的资产,我们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找到她了。”
第40章
桑尼亚与梅丽塞身边聚集了很多小姑娘, 就像男人喜欢谈论女人一样,这些女孩子也在议论男人,尤其是具有悲剧色彩的男人, 这唤醒绝大部分良善小姐的母性。
她们又是心疼又想挽救那位银思奈先生。
乐队换了新曲, 庆典会上来了更多的客人,尤其是适龄的小先生们今晚格外积极。
他们大声谈笑, 谈论国事, 谈论神殿,谈论普利滋将要面临的各种问题, 就像他们可以解决一样。
每个端着食物从桑尼亚面前走过的仆人,桑尼亚都会叫住,最少也选择一样。
梅丽塞十分理解她对食物的贪婪, 就好脾气的陪着一起吃。
桑尼亚问她:“梅丽塞,我不理解这些先生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打扮?他们甚至没有见过汰怪,也不在神殿服务。”
对, 庆典会上的年轻男士会学着库洛的样子将头发梳成顺溜的马尾, 由于库洛都是天然直, 他们就用了大量的发油驯服头发,这就人均一颗油亮的大脑袋。
头发也还好,可他们大冬天穿着与小奉身们近似的及膝法袍,不同于小奉身们的朴素,他们的法袍在边缘部位绣花又镶金,甚至还会在衣领的地方戴各种宝石领花。
这也说不清是学库洛还是奉身,总而言之这是一种时兴的南区装扮。
梅丽塞笑了起来:“很好笑吧, 这与哥哥们当初偷穿爸爸们的蓝军服, 心情大概是一样的吧,我们家来的这些就还好……”
她悄悄对着桑尼亚的耳朵低语:“白天你来南区, 我们街上有些店铺会染金银发,他们甚至会用小烙铁烫额角,最近流行松枝的纹样。”
真是太令人震撼了。
桑尼亚睁大了眼睛,皮沐剌家的两位小姐趁机过来低语:“我们的银思奈先生出身高贵,哼!他根本不屑做这样的恶心事情。这些人真是幼稚可笑。”
琴珂小姐叹息:“我无法想象,必须在这里选择一个男人结婚,就让我死了好了,化成灰,把灰抛在平海与那些勇士灵体相交,我也不想跟他们过一辈子。”
梅丽塞跟桑尼亚一起瞪眼:“你做梦!”
到时候你算我们继母呢,还是灵嫂子?
安小姐撇撇嘴:“很抱歉,她一向没脑子,我们还是说说银思奈先生吧,银思奈先生的父亲对他真的很不好,据说他封地大部分土地都没有开垦,那里除了大一些没有任何优势,我父亲说,他在奈乐边境有几万亩土地。”
琴珂小姐双手放在心口心疼的难以言喻:“真不敢想,那么好的人去那样的地方,该怎么办呢?母神总是在细小处忽略柔软的人。”
而她的姐姐讥讽她:“凭你那笨如猪狗的脑袋,不能为银思奈阁下起任何作用,他需要一位睿智贤妻,贤妻!这能让他社交的时候找到一些新的机会发展家族。”
琴珂小姐瘪嘴:“哦呜~睿智的脑袋?这太好笑了,你说你么?”
一位穿着上等礼裙的胖姑娘矜持的笑笑:“我的父亲跟他的挚友在家里议论过此事,银思奈先生的问题其实很简单,他只需要一笔启动资金,修建一条新道连接至老商道,那地方就能征到新税……
很悲哀的是,银思奈先生在家族并不受宠,除了法定土地他得不到任何帮助,有时候我在想,生在南区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我们的父母能保持公平。”
小姑娘们立刻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主要议题是如何成为银思奈先生的贤妻。
桑尼亚夹杂其中左顾右盼,虽然梅丽塞一再鼓励她加入这些话题,但她生活的所有重点都跟学习有关。
而这些小姐们,她们的人生只有一件事,婚姻。
现在很统一的是她们都想嫁给银思奈先生,都想并用尽身上的温度,将那位可怜人呵护入怀。
而随着议论声越来越大,子爵夫人终于过来厉声训斥了:“姑娘们!这太失礼了!”
小姑娘们瞬间鸦雀无声,子爵夫人挨个巡视她们的面孔,一直看到桑尼亚脸上,这孩子正叼着一根饼棍咀嚼。
咔嚓咔嚓咔嚓……就是乔诺夫人也不能阻止她吃东西。
“哦!母神!”
子爵夫人非常生气,她强硬的把脸扭到这群姑娘脸上训斥:“很遗憾的通知诸位,你们的父母绝不会把你们嫁到远离家乡哪怕五百里的地方,你们甚至出不了普利滋城。
与其担心别人的命运,不如好好上计数课程,算清你们手中每一个尼尔的去处才是你们未来每一天要面对的问题,母神啊,真不敢相信这是我的学生,我必须跟你们的父母谈谈了,这该死的银思奈……”
她愤怒的离开,听到身后传来……咔嚓咔嚓咔嚓……的声音,便一阵恍惚。
她也想跟那位库洛谈谈了。
等夫人走远,小姐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梅丽塞小心翼翼的看着远处问桑尼亚:“你不怕你的老师吗,桑尼亚?”
桑尼亚停止咀嚼,认真的想了下问:“哪一位?”
“你有很多老师吗?”
“恩,很多。”
“那你真可怜。”
桑尼亚好奇的问梅丽塞:“你们有几位老师?”
梅丽塞想了下说:“两个吧,内莱夫人还有她的助手,其实这算是附近最好的了,我们有二十个同学,学费十个银尼一个月,夫人家甚至包揽了我们的纸笔,她家的马廊有十几匹马,我们有骑术课,甚至春天也能去郊外上上植物课。”
她们的学校就是子爵夫人的家。
桑尼亚不知道的是,南区有些家底的小姐多去这种家庭式的学校,家长们选择一位有爵位并声誉学识皆佳的女士,把小姐们送去接受熏陶后,仿佛他们的孩子也能得到相等的婚姻。
与其说是物廉价美,不如说是小区域居民的精明算计。
别看都在普利滋城里生存,可这里的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与真正的权力机构产生某种关系,哪怕只是区区帝国事务部。
所以,把女儿们嫁给有爵位的家庭,才是南区人对婚姻最高的评判标准。
库洛他们是不敢想的。
老师来了到哪儿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这严重的影响了小姑娘们的心情,她们很快散开,甚至那个胖姑娘被吓的小声啜泣起来。
桑尼亚就觉着,那位可怕的银思奈先生威力巨大,堪比汰怪。
她最最在意的是他还有两匹猛哈代马。
安小姐有些难过的坐在桑尼亚身边说:“其实夫人说的对,有些倾慕要一辈子放在心里,两家欢喜的匹配婚姻才是适合我们的……可我觉的,呜……银思奈先生真的很好,母神啊,我该怎么办。”
梅丽塞安慰她:“亲爱的,忘记银思奈先生吧,就像他不能选择他的出身,我们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南区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我想你该去北区看看。”
哦,这个话题桑尼亚是知道的,她终于可以参与进来了。
她确定的点点头说:“对,北区……你们该都去看看,我第一次去北区的时候,我家厨娘告诉我,那里面的姑娘只穿外裙,她们一辈子都不知道衬裤长什么样子。”
周围的小姑娘齐齐开始上半身摇摆。
安小姐震惊极了,她磕磕巴巴说:“那里面……是,是光着吗?”
梅丽塞与桑尼亚一起点头,没错,就什么都没穿。
良业区的孩子是会去北区的,毕竟那边的麦粉便宜。
梅丽塞低头把脑袋与一群小姑娘扎成一圈,她神秘的说:“有一次我跟桑尼亚穿着哥哥们的衣服去北区,我们走着走着,就看到一位夫人站着就生孩子了……”
“母神!!!”
“啊!!!!”
“怎么……生?”
梅丽塞极其严肃:“对,就那么尿了个孩子。”
小姑娘们灵魂震撼,纷纷惊叫,梅丽塞扭脸看着桑尼亚求她作证。
桑尼亚慎重点头:“对,对!她在大街上生了个小孩,那孩子还掉到了泥地里了……那位夫人很坚强,她撕了一块裙摆,弯腰捡起孩子抱住跟附近人借剪刀……”
“剪……剪……剪刀?”
桑尼亚伸出手比出咔嚓的样式:“她在大街上剪了孩子的脐带……”
这话没说完,安小姐就捂着嘴巴站了起来开始晃悠,接着一翻白眼晕了过去。这还不是第一个,随着安小姐晕倒,周围就昏迷了半圈小姑娘。
家里的女主人凡阿普夫人过来,熟稔的拿着药水放在小姐们的鼻翼下挨个给她们闻。
做了错事的桑尼亚躲在屋子柱子后面抠手指:“这些话不许说吗?她们经常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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