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古血库洛与普通库洛的区别了。
冯济慈摇头,他看向Z问:“我见过他,他是犯了什么过错吗?”
欧拉克王储点点头,此刻他的神情倒是严肃了些问:“在哪儿见过?”
冯济慈神情坦率,语气坦荡:“墓地神殿那边,您知道的,像我这样的旅人看到神殿,总是会想进去转一转的,正好遇到他,就给他做了个求赎,对,就是这样的。”
欧拉克王储看看那边静默的人群,有些话他是不想当着这群人问的,就这样,他带着冯济慈往老商道走。
一路过去,难为那些侍从官背着一卷卷地毯往前铺。
鬼使神差的冯济慈就问:“您出门,要带几车毯子呀?”
这是什么问题呀,欧拉克哈哈笑了起来,他最近心情糟糕透顶,有些怪,他看到身边这小家伙,心情说不清的好了起来,更妙的是,他甚至想他欢喜。
笑完他问:“谁知道几车,这些人……”他伸出手指敲自己的太阳穴:“塞满了壑妮脚下泥。”
大地母神两幅面孔,正面是慈爱无边的雅佩滋,可她月三翻脸,会变成创造汰圈的壑妮,当壑妮行走,脚下的泥土会变成焦土,据说,闻到那土壤的气味会变成傻瓜。
冯济慈下意识回头去看神殿奉身,奉身表情扭曲,多少就有些难以言喻的愤怒。
王储又笑了起来,开玩笑一般问:“你都学到求赎词了?”
冯济慈摇头:“当然没有,我就买过基本药学书。”
王储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原野半天才说:“药学啊,挺好的……奈乐是个好地方,我去过的,那里……到处都是美人。”
对,想来了,说奈乐美人多的就是这个野人。
瑞尔几兄弟在某些地方,思想犹如小白兔,多是人家说什么信什么的。
这家伙每次出征,都要来家里白吃白喝捎带吹牛逼。
后来,周围一切静止了,欧拉克看着远方眼眶憋的通红,一些泪水仿佛要出来,它也坦荡的就流出来了。
侍从官赶忙递上手帕,王储让他滚远点,让那些铺地毯的也滚远点。
他们一起踩着真实的土地,来到大路边缘,欧拉克从自己裤子口袋取出一个扁壶拧开盖子,仰头喝了起来。
冯济慈没有打扰他,就陪着他站立。
他知道,他心里的哀伤,他想,是比不过这位的,他是个外来者,这位却是自出生就跟瑞尔几兄弟混在一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远处的奉身轻微咳嗽,冯济慈摸了一下已经完全湿润的头顶叹息:“我虽然……”
王储打断他:“小家伙,去了奈乐,面对比你大的家伙,要称在下,要学会察言观色,真的,起码不吃亏。”
冯济慈抿嘴,行吧。
他说:“在……在下,在下虽没有学过求赎词,但是在下对母神说,那家伙什么好事没做可也没做坏事,难得的清白人!就请母神看在我,哦,在下的面子,宽恕他吧……”
王储呛了酒,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仿佛不在意的问:“有趣的家伙,那你在神殿看到别的什么了吗?”
冯济慈面露困惑说:“若说别的什么?”
王储拿着酒壶的手僵停,他听到身边这家伙说:“……在下搞不懂,有人好像跟族板有仇,我,哦,在下进去的时候,那块族板被人敲的七零八落的,这太不像话了,在下就把那些碎块拼好埋了起来,后来就遇到那个求赎的了……”
拿着酒壶的手缓缓落下,王储语气恢复了平常,他平淡的问:“是你呀,只,看到了这些?”
冯济慈点头:“是,只看到这些,哦,那地方太脏了,在下还收拾了一下……”
说到这儿,他看看远处趴在地上的Z说:“那孩子什么都没做……先生,可以宽恕他吗?”
王储没回答,他眼神恍惚的又看向远处,冯济慈仿若听到他说:“谁又给……我们求赎……”
“您在难过?”
“恩,难过,非常难过。”
真是一如既往的坦率之人啊。
冯济慈叹息:“怎么办呢?”
王储安静了一会,又莞尔一笑,他扭脸打量冯济慈,这是一个跟瑞尔完全不一样的孩子。
他一定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活的坦白又自由。
真令人羡慕……嫉妒呀。
远处,奉身又在提醒,欧拉克些许严肃的问冯济慈:“小家伙,你也有错。神殿不入污秽之人,那是躲避责任的罪者。”
冯济慈点头:“我想,哦,在下……在下会雇他做侍童,以后他的薪水我会全部支付给神殿,直至他拥有姓名……然后……”
说到这里,冯济慈用眼神往下撇,他扬眉点点那把金鹰短剑,又对王储肃穆点头。
王储莫名困惑,冯济慈只得又把动作提示了一下。
王储看看冯济慈,顺着他的眼神看短剑,看那罪人,终于眼神一亮,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用大巴掌猛拍冯济慈的肩膀。
“什么呀,你这家伙,你从哪儿来的?你这有趣的家伙!”
冯济慈也笑,他指指没有尽头的路说:“那边,殿下。在下从那边来。”他指着奈乐的放下说:“又要往那边去。”
这家伙满手掌的厚茧,拍人十分疼。
莫名的情感涌上心头,也是,有人造孽逍遥法外,却有道德君子背着不该背的高山。
Z神情恍惚的被人拉过来,他趴伏在地上,听着头顶这位大贵人说:“今以施莱博尼金鹰的名义判汝亵渎之罪,致今往后,汝要守护在这位……恩……”
王储半举着短剑对冯济慈挑眉。
冯济慈小声提醒:“冯济慈·夏。”
“哦,判汝服务于冯济慈·夏座下,恩……应役……二十年。”
冯济慈感激施礼,完事之后还很认真的请教:“那,在下是不是可以给他赐名了?”
王储挑眉点头,不在意的收回代表皇室权益的金鹰剑。
远处那帮侍从官,还有护卫,奉身就惊讶无比的看着那个下等库洛不断的在得寸进尺。王储是完全没有底线的应允所有的事情。
判罚完毕,他们又一起往回走,半路上冯济慈忽然嘀咕了一句:“您说,叫他尼尔好不好。”
他把手指圈出个半圆比划:“金的,银的,叮叮当当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了。”
王储嘴角抽动,颇为认真的问:“小家伙,你是来自商人家庭么?”
冯济慈错愕,某种程度上来说,好像是呀。
他点点头,有些虚伪的赞美:“您真是睿智,一眼就看穿幻象了,在下还以为遮掩的很好呢。”
王储轻笑,伸出手推了他一下:“行了,也不必讨我欢喜,那么……就这样吧。”
他停下脚步,认真打量冯济慈,最后笑着说:“那家伙……从未过过你这样的好日子,也没有你这样的肆意欢快。不过……以后就好了,是的……他会好的。”
他又拿起扁壶灌了几口,最后看向冯济慈说:“到了奈乐好好学,做个好库洛,”
冯济慈点头:“恩,您读过那本书吗?”
欧拉克摇头:“书?好不容易从那群混蛋手里逃脱,还看书做什么?我不看。”
冯济慈微笑:“那是书上说,在奈乐的瓦尔纳,天空总是湛蓝,四季各有色彩,又到了深秋,大地阔绰,山峰一片枫红,那人从远道而来,正是人人都爱的面诊师……瓦尔纳深秋,”
王储歪头想了下,笑着摇头说:“挺好。”
说完,将空酒壶甩给冯济慈:“送你了。”
他终于背着手走向来处,那些人簇拥他,淹没他,带着他走向虚幻般的繁华,呼啦啦的来了……迅速的……又离开了。
冯济慈站立很久,在心里说:“再见,欧拉克……哥。”
虽然不叫,可瑞尔总是这样送他的。
第10章
冯济慈站在雨中,看着已经寂静下来的长路,雨又逐渐大了起来,酒馆老板朱佩打着一把雨伞来到他的身后,就陪他站着。
此刻,这个举止油腻的小商人,表情板正,语气有着足够的讥讽味儿,他说:“断头台是他们最后的归属,您看着,就早晚的事儿……在想什么,先生?”
冯济慈摇头:“恩?哦,没有。”
朱佩先生继续讥讽:“瞧瞧这些富贵老爷,千刀万剐的贼人……”
“库仪·朱佩!”
“抱歉。”
冯济慈没立场劝人家放下仇恨,只能含蓄劝到:“富贵旗下的奴隶还分什么三六九等,朱佩先生,老军营没了,这是……瑞尔·施莱博尼最后的命令,我就是个带话的。”
施莱博尼主脉扎根此地何止千年,有很多力量,比如这些小酒馆,代代都是施莱博尼家的情报前哨。
而这股力量是卟牢耶永远无法掌握的。
前国王有很多暗处的命令,是要利用这些哨所传送的,卟牢耶上位之后也想控制各地领主,然而手令缺了一环……人家根本不甩他,甚至带着领土投奔了别的国家。
冯济慈想着,家散了,人死绝了,没道理连累旁人代代守着,施莱博尼如今这些人是配不上这份忠诚的,包括他。
朱佩先生却不愿意承认这些,他说:“你传你的讯,我们等我们的人,小王子总有一天会回到他的王座。”
冯济慈无奈:“修拉已死,帮凶都化为粉尘,那些凶手已经被雅佩滋踩在脚底,比起那些故去的亡魂,你该有更好的生活,这才是我联络你的意义。”
朱佩不屑:“莱奥纳尔(皇后修拉之父)呢,那些偷了主人家当的贼呢,那个坐在王座……”
冯济慈利落的打断他:“我知道了,谢谢。”
有些讨厌这种感觉,他甚至不理解这种忠诚,还不是一代人,身边这位家里代代大概都这样忠诚。
安静了一会,他只能说:“随便你。”
反正他才不会回来,再去坐什么狗屁王座。
冯济慈仰头看看雨伞,指指不远处有一些茫然失措的Z,哦,他现在的名字叫尼尔。
“劳烦~带他去清洗一下,再给他找几件合身的衣服,哦,佩特先生会付给你钱的。”
朱佩笑笑,嘀咕了一句:“可怜的佩林。”
说完,他转身,脸上堆满了油腻,语气也是夹着嗓子,身躯佝偻着笑说:“走吧,走吧,你这幸运的小子。”
他捏着尼尔的后颈肉带走他,尼尔至今茫然,他就求救一般的看着冯济慈。
冯济慈对他喊到:“去吧,跟他去,再回来。”
这下,这家伙彻底笑了起来。
他大着胆子挣脱,朱佩先生就踢了他的屁股。
冯济慈回马车换了干爽的衣服,再次回到廊下,佩林先生就迎接过来。
这可怜先生心情特别不好,就是那种,我上了贼船下不去的感觉。
回到廊下小餐桌,他主动拿起陶罐,倒了饮品,小心翼翼的劝说:“您,那您跟此间神殿没有申请吗,您没有找一个保护人么?”
冯济慈对他笑:“抱歉,我不预备接受此地神殿的庇护,也不在此地求学,我与诸位就是个顺路的缘分。”
可是我们不愿意啊!
小卷毛吉迈斯无奈叹息:“啊,您可真诚恳。”
我们这一路还要伺候你是吗?
冯济慈坦然:“对,我就是这样的人。”
甲方对自己不信任也是意料之中,可……自己也不能空着口袋去奈乐,好歹安家费也要赚一笔呢。
那既然语言无法打动,那就用事实说话吧。
他站了起来,众人被吓了一跳。
别的路线不敢说,对于施莱博尼四兄弟来说,从普利滋到奈乐就是思想走过千遍的幸福大道。
那四兄弟对着地图无数次的做计划,无数次的构想,无数次的说起那群山峻岭,无数次的幻想自己过去会如何如何,他们爱这条奔向自由之路。
想象一下,同样的月份夜晚扎营,篝火燃烧,猎物油脂坠落松枝噼啪作响,夜雨击打帐篷顶端,身披厚实的毡毯,他们坐在汰圈角魈丰富的毛皮之上畅饮,想躺就躺,想疯就疯,他们可以一千零一次大骂格朗老贼,并告诉他,我们他妈的就是看不起你。
他们是快乐的自由库洛,就去他妈的普利滋。
他们会骑着最好的猛哈代马旅行,还有一辆拉满生活用品的马车,他们给路过的每位盛名领主带礼物并上门拜访……
他们与领主们成为挚友,交流学术心得,夜晚就跟他们的小女儿约会,咳……这段请忘记,教坏小孩子。
最最重要的是,冯济慈也不熟悉奔向别的幸福道路。
真去看此世界的人文文化,敲响那些领主大门的人只可能是这些商人,你不能要求一个地球纨绔去敲响一百多家陌生人的门,他又不是搞传销的。
商团的众人看着这位小库洛站起,看他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地形图,并在桌面铺开。
他们围了上去,看清楚这是一份抄写于神殿图书馆的手写路线图。
这张图也曾经挂在施莱博尼家的墙壁上,因为是犊皮,就有些泛黄。
当他们低头看清楚上面的标记,便有人惊呼:“先生,这是……从普利滋到奈乐的路线图?”
冯济慈点头:“是,毕竟要经历两月相处,我希望我们相处愉快,恩,就准备了这个。”
看吧,我是个真诚态度的一点都不敷衍的好库洛。
冯济慈用手指点点地图:“恩……其实我是个医疗方向的库洛,得去奈乐学习,提前做些准备也是该当之事。”
佩林先生好难过,这还是个学科库洛,连个基础战斗都没学习过,这可怎么好啊。
可冯济慈说起这份想头,语气就分轻快起来。
奈乐那边的祝祷师多出身第七奥古斯密兹泰都司门下,还有汰怪研究学,大陆动物学,医科学,医科药学……
投入大医科,再追求一位良善贤淑的女人,不论是库洛家的也好,普通人家的女子也好。
看到喜欢就真诚追求,一辈子贴心维护,再生一群小宝宝,等到毕业了就定居瓦尔纳,找一家小神殿为周围的人祛病消灾,就是瑞尔幻想当中简单的一辈子。
佩林先生干巴巴的说“啊,医学很好,祝您,咳~顺利!”
冯济慈抬头问佩林先生:“您对我很失望?”
佩林先生先是点头,又立刻摇头。
这位跟那些高不可攀之人交流都态度自在,他们又是什么种子,敢拒绝这样的人。
其实普通人接触最多的,还真是学科库洛,虽然学科库洛们有些柔弱,可衣食住行都是得益于他们的研究,这个社会才会进步,有良心之人感恩是最起码的。
冯济慈轻笑:“当然,战斗什么的都不要找我,遇到危险,我怕是比你们任何人还要惜命……我还小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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