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扶着窗棂,身子往外探。
松语见状,将瘫坐在地的陈彩静捏着肩膀提起来站着。
萧云审视着这张青春娇俏的脸,有些拿不准对方刚才的话是一时昏头还是真的恶毒。
没关系,这种情况都当做找死处理。
她伸手试图亲手帮陈彩静合上下巴,但因为业务不熟练,把人搞得泪流满面也没成功。
萧云面不改色,强作温柔地捧着陈彩静的脸:“是宋九娘子给了你们甜头,叫你们觉得这种方式对谁都有用么?让我猜猜……陈妹妹失了兄长,伯父伯母失了儿子,是想要我进门为他尽孝?”
宋九娘子是嫁到陈氏的一位京城世家女。
出身很不错,原本也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只是意外与一位陈氏男子有了肌肤之亲,还搞得人尽皆知,不得不退婚下嫁。
这事当年闹得也不小,很多人都有印象,萧云的话音刚落,便有一粉衣的小姑娘怒气冲冲地从人群中走出,凑上来对陈彩静连扇三巴掌。
小姑娘极为气愤地说:“我姑姑被你们陈氏磋磨了那么多年,昨日才借着太子之言和离归家,但也是一身旧病,心如死灰,若不是我爹和伯伯们拦着……”
“你们陈氏的人最恶毒不过了,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再叫我听到你们污蔑他人清白,有一个算一个,本小姐撕烂你们的嘴。”
宁雨笙惊奇道:“宋惜暖,真没想到你居然也能说出这种话来。”
宋家小姐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您也最好管管自己的嘴,平日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宁雨笙:“怎么,你也要撕本小姐的嘴?”
宋家小姐没说话,气呼呼地回到人群中。
主打一个认清形势,不给家里添乱。
大家看着她们俩拌嘴,没有注意到,被萧云捧着脸的陈彩静露出了极为诧异和惊恐的目光。
在意识到自己彻底失去挣扎能力之后,陈彩静才发现眼前的“杨八小姐”与她记忆中的杨环不同。
那怯懦的,时常低着头的女人虽然有着姣好的容貌,但绝不是这般柔中带厉的长相。
也绝没有这样仅用言语就左右局面的能力!
她想要当场揭穿此人的身份,然而倾尽全力也只从喉咙中挤出“嗬嗬”的难听声响,眼前也只有对方脸上越发浓郁的笑意。
“好了,这话再掰扯下去也没意思。”
萧云撒开手,从屋中走出来,面带歉意地对着众人欠身:“给诸位添乱了,我若是强行留下恐扰了诸位的兴致,便先与陈家小姐离开,之后再叫陈家还我和苏妹妹一个清白。”
柔弱坚强小白花这人设,她是再装不下去一点。
反正现身人前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速速退场。
大家对陈彩静有多厌恶,对她就有多怜爱,这会儿也忘了过去对她的一些恶意揣测,纷纷让开路,目送她们离开。
宁家的仆人因为太过废物被自家大小姐踹了几脚,这会儿也积极地抬着陈彩静跟在后头。
萧云从回廊穿过,路过了谢攸二人,不禁多看了两眼。
第一眼:谢大公子穿这件红衣果然好看。
第二眼:谢攸旁边这男的是谁?
长相不俗,衣着气度不俗,那骨子散漫中带着一点贱的气质更是独特。
像是那种身怀奇技,行事令人捉摸不透的乐子人。
最重要的是,他有桃花眼和泪痣。
根据古早文套路,怕是在原著中有不低的戏份。就是年纪有点大了,跟女主八成没有感情戏。
她暗自思索此人的身份。
谢攸也发现了她将注意力放在了上官迟身上,不由皱眉,但并未出言,与他人一样目送几人离开。
待人群散开,谢攸与上官迟于一间厢房中暂歇。
上官迟殷勤地亲自给谢攸斟茶,等对方捧起茶杯后才冷不丁问:“那杨姑娘身上的胭脂香好似与伯珩身上相同。”
清透平静的茶汤泛起涟漪。
谢攸抬眸望去的目光泛着冷意:“如此轻浮,你是把君子之礼忘到脑后了么?”
“你把我当狗吗?我跟她离得那么远,周围又都是各家的小姐,我能分得清谁身上是什么香?”
上官迟满脸无辜地说完,又极为欠打地拉长了语调:“在下不过是——诈谢大公子而已。”
“……”
谢攸微有些恼怒,不懂这些人为何脑子里只会想些情爱之事,也不欲跟上官迟多说些什么,只道:“她为太子办事,今日见到你,想必会告知太子。”
“我都来这儿了,不怕人知道的。”上官迟不在意晃着扇子,仍旧试探道,“但这姑娘确实瞧起来很厉害,那红衣穿在她身上便叫我想起你,想来是有你八分聪明的。”
谢攸因今日的变故多有思虑,却也没有忽视邻家姑娘今日的盛装。
较往日更为夺目,美丽得不可方物。
许多男子都看得失神。
想来,若非被那死去的陈安拖累,愿意接受杨氏的门第,上门求娶的人能踏破杨府的门槛。
如此才貌,被蹉跎至今日才展露人前,当真是可惜。
谢攸垂眸敛起思绪,淡淡道:“你要是不怕回不去,也不怕自己在京城跌跟头,可以自己去试探她有多聪明。”
“哟,这么高的评价啊,那我可要好好地见识一下。”上官迟非但没有退却之意,反而兴奋起来,“便是被扣下来也不打紧,大不了入仕,等不想混了就让我爹装病,上折子求陛下让我回去奔丧。”
如此“孝顺”行为,他的好友连指责的想法都没有。
可见是常态。
另一边。
萧云一路走到门口,也没想到那蓝衣公子在原著中的定位。
正打算回去细细回忆原著,转头瞧见追上来的苏凤裳和苏梦璃两姐妹。
苏凤裳:“陈姑娘说了那样的话,凤裳也不好多留,便带着璃儿一起出来了。陈氏各府近来闭门谢客,姐姐可需要我带你去?”
她倒不是非要插手这事,只是担心那陈家夫妇在女儿面前说过什么浑话,被陈彩静变本加厉地说出来。
哪怕只是让她站在旁边,也能方便她及时引导风向。
萧云对她的想法一清二楚,直截了当地拒绝:“不必,我会将她带去太子府,然后传唤陈家父亲和陈氏族长,妹妹无需为此操心。”
“至于你所担忧的事情,太子殿下应该也像承诺过我的那样,承诺过你不再追究过往。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
苏凤裳险些苦笑。
太子可没承诺过她什么。
但这话不能跟外人,尤其是此刻的好姐姐,未来的竞争对手说。
她也只好改口:“那凤裳便带妹妹回府,等下次有合适的机会,再将她带出来与人交往。”
萧云一派“你决定就好”的样子,蹲下来摸摸苏梦璃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妹妹啊,你要记住一句话: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路边的男人不要捡,除非你能徒手打死他。”
不乱捡男人,有女二教导和保护,女主就能当一辈子的小天使。
她对女主也就这点期望了。
如果女主最终还是做不了恋爱脑摘除手术,她会选择放弃治疗并把人当做高杀伤力武器使用。
苏梦璃懵懂地点头:“好的。”
真乖。
真可爱。
真好rua。
没忍住亲了口小姑娘香香软软的脸蛋,萧云心满意足地乘上马车离开。
回到太子府后。
她又是那个霸道专横,唯我独尊的太子。
陈氏族长和陈安父母是被暗卫丢到萧云面前的,让她情不自禁地感慨了句:“孤第一次见贵府公子时,好像也是这个场面。”
给三人吓得面无血色,双腿打颤,直呼饶命。
“孤本不欲对你们陈氏做些什么,那显得我太小家子气了。”萧云将手伸进幕篱,撑着下巴,为不堪重负的脑袋分担些许压力。
“但是呢,今天贵府的陈姑娘在秋水宴上说了一些话,给另外两位姑娘造成了一些困扰,她们求到太子府,孤不得不给她们一个交代。”
松语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复述了陈彩静说过的所有话。
陈母:“彩儿说话虽然不好听,但也不假……”
“闭嘴。”陈氏族长怒吼,“分明是子虚乌有的污蔑,你莫要因为偏心女儿而颠倒黑白。”
陈母嗫嚅了声,想说些什么,还未出口就被丈夫甩了一巴掌。
陈父狠心给了她一巴掌后,又咬着牙提起陈彩静,啪啪两巴掌。
宋家小姐打了陈彩静三巴掌,也不过是把她的脸打得通红,他这两巴掌下来,却让她的脸高高肿起。
可见是用了不小的力道。
陈父痛心疾首地指着妻子说:“往日里我信重你的出身,相信你的人品,没想到你竟然能将一对儿女养成这般模样!你们这是要把我陈氏的名声败光啊!”
陈母:“……”
萧云:?
萧云敲了敲桌子,玩味地说:“常言说的都是‘子不教,父之过’,怎么到了陈老爷这里就都是妻子没教好孩子呢?”
“怎么,你之前是个死人,到今天才活过来一张嘴,用来将责任推给别人?”
陈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疯狂道歉。
陈氏族长一脚踹他屁股上,也开始往自己身上揽管教不严的责任。
两个男人竟如一群鸭子一样吵闹。
萧云险些喊人直接把他们丢出去,阴森森道:“我不是让你们来这儿唱大戏的,是想问你们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后,陈氏族长给出了解决方案。
陈氏代表陈安向受到影响的人家(杨家和丞相府)赔礼道歉,以宗族名义正式澄清谣言,然后将陈安逐出族谱。
至于陈彩静,剥夺一切待遇,禁止私自定婚,送回老家为祖先祈福。
陈家夫妇没收族中分配的产业,闭门思过三年。
有宗族压着,他们再出来碍眼的几率为零。
萧云也不是杀人狂魔,便点了点头:“陈氏还是有明白人的,孤很欣慰。”
陈氏族长感觉到她的态度缓和,立刻进行一个试探:“那您之前说过的,有关我们陈氏的话,能不能……”
她:“可以,我收回上一句话,老糊涂东西。”
摆手叫甲影把人都丢出去。
萧云一想到马上又要开始高强度工作,心情瞬间不美丽起来,决定做点什么开心一下。
她在心中翻了翻小本本,问起墨衣:“七皇子最近怎么样了?”
墨衣:“七皇子这几日频繁去诸位大人府上,试图说服他们在典礼之前反对立太子,但没什么效果。今晚请了南湘王世子、怡亲王孙子,镇北侯三子……等人在摘星楼饮酒。”
“老狐狸骗不了,就忽悠别人家里的蠢货是吧?”萧云摇了摇头,“这样吧,你去摘星楼,把他们的菜单改成十盘拍黄瓜。”
墨衣:“是。”
摘星楼。
掌柜正在审核贵客的菜单,派人去现选新鲜食材。
等翻到七皇子那桌的时候,他看着“十盘拍黄瓜”的单子,陷入沉思。
他喊来记菜单的店小二:“这是七皇子点的?”
乔装成店小二的墨衣:“是七皇子派人来点的,那人说七皇子殿下准备宴请几位贵客,让我们务必弄得好看些。但奇怪的是他只点了十盘拍黄瓜,这拍黄瓜……还能怎么好看?”
掌柜倒吸一口凉气:“七皇子……这是想干什么?”
因为最近送礼和搜寻神医花光了钱,准备等他自己识趣把这十盘拍黄瓜换成大菜,再送几个小菜?
送不了一点儿。
掌柜“呸”了一声,心道:就是太子在摘星楼门口摔了,也客客气气地送金子给他增修平台。七皇子是个什么东西,要权没权,外家也拿不出手,也敢在摘星楼充祖宗?
他将这张菜单拿出来,单独跟后厨交代:“七皇子既然要好看些,你们就给他弄得好看些。”
厨子:?
“这是拍黄瓜,不是雕萝卜,能有多好看?”
掌柜:“黄瓜当萝卜雕呗,换不同的黄瓜,不同的辣椒,看起来好看就行。”
厨子很无语。
但厨子没办法,只能表演雕黄瓜。
月上中天,七皇子与各府的少爷坐在雅间里,屋外站了十个美貌的侍女准备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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