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瞧见了头戴黑色幕篱,身边站着暗卫的七皇子。
哟。
三皇子和十皇子(受牵连残废的俩皇子)没一个顶用的,七皇子竟然还能来这里看热闹。
七皇子穿着有些奇怪。
或者说臃肿。
他在常服之内穿了另外一套衣服,黑色的高领露到外面,材质似乎不佳,脖颈处有一条狭长的红痕。
这个节骨眼上,里面多穿一套衣服的理由,萧云只能想到对方想要乔装成另外的身份。
等等……
七皇子该不会想要亲自刺杀荣王世子,然后去皇帝那里邀功吧?
这并非不可能。
最想荣王世子死的人,并不是萧云,而是被荣王吓得险些弃城跑路的皇帝。
七皇子得罪了太子,三皇子和十皇子,昨天又因为雕黄瓜事件得罪了一群二代,情况很不乐观。
他目前最明智的选择确实是争夺圣宠,从皇帝那里获得保护。
若他成功杀掉了荣王世子,皇帝在高兴之余,也会大方地给他几个白羽卫,保护他的安全。
想法是很好的。
就是这乔装的水平和态度,还不如上官迟,人都快到齐了,还不舍得脱掉外头那身碍事的华服。
萧云:“七皇子恐怕要亲自参与刺杀荣王世子。”
上官迟虽然来京城没两天,但瓜是一口没少吃,闻言好奇道:“他已经慌不择路到这份上了吗?刀剑无眼,万一让他脸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萧云:“他的脸本来就治不好,添了新伤,让陛下怜惜不更好么?”
“听起来,你对七皇子颇有不满。”
上官迟说得委婉,实际上他觉得这姑娘对七皇子很有恶意。
萧云淡淡地看他一眼:“你既然猜到了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兄长是无辜被卷入他与太子的纷争。殿下仁慈,愿意宽恕和弥补我们,我自然要把这件事的罪过按在他头上。”
上官迟:“我还以为你是在讨厌太子的一切敌人。”
萧云:“不必试探我,我是铁血太子党,但不是没有独立思考的傀儡,我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讨厌别人。”
“不,我的意思是,这或许类似一种反面意义上的爱屋及乌。”
上官迟的话让萧云理解了半天。
弄懂对方的意思之后,她又不理解了。
这人为啥觉得身为“杨八小姐”的她会喜欢太子?难道是她的自恋已经到了这么明显的地步了?
不懂归不懂,这个误会还是必须澄清。
她可没有给马甲和自己炒cp的意思。
萧云掀了掀眼皮,没好气地说:“我是什么身份,也敢肖想殿下?”
他摇头晃脑地说:“姑娘不是这样妄自菲薄的人。”
“非要我说得这么直白?你要是有妹妹,会愿意她嫁给太子?”
某人诚实摇头,恍然大悟:“看来杨姑娘对太子的认知还是很清楚的,没有因为恩情而昏头,在下真是很多年没见过你这样清醒的女子了。”
萧云:“……”
有被骂到。
她抬脚欲要踹对方一脚,上官迟敏锐地闪过,并用玩笑一般的语气说:“姑娘今日的易容甚是精致,扮祝家小姐也仿佛很熟练,先前做过差不多的事情吗?”
第26章
上官迟在怀疑眼前的“杨八小姐”并非是原来的杨环。
杨环在京城中没什么名气, 但也是个真实存在的人,有痕迹,别人对她也多少有些印象。
他找了几个人问, 给出的评价差不多都是“寡言, 不合群”之类的负面评价。
她在自己的婚事上也从没有话语权,被随意地指婚给了没有功名,家里条件也一般的陈安。
这跟她如今表现出来的强势并不相符。
家中遭受巨大变故固然可以影响性格,可有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上官迟并没有像谢攸那样遇到试图逃离京城,又决心回来的“杨八小姐”, 所以对此起了疑心。
萧云丝毫不慌, 脸色一沉, 便没好气地说:“这身份给你,你要吗?”
土财主家的庶女,被前未婚夫悔婚, 还被前未婚夫一家造谣未婚怀孕,再加上据说重伤难愈的哥哥和弟弟。
这条件,哪怕是普通人家看来,都觉得倒霉。
太子如果真的要给手下安排一个贵女身份,有大把的选择, 何必选被自己审问才导致重伤的杨虞妹妹?
上官迟意识到这其中有他不知道他的内情,便暂且放在脑后,嬉笑着将此事揭过:“我要是你, 能闹得陈氏全族都逃出京城去,走之前还留一半的财产当赔礼, 哪里像你这样心软。”
萧云:“我从不将心思花在不值得的人身上,除非碍着我的眼了。”
她自觉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只是这里的人都太凶残, 也将阶级看得比人权更重。
相比起来,她显得就很温柔了。
也正因如此,没人会想到她就是心狠手辣,能止小儿夜啼的太子。
这时,伍长安排好了后续的事情,走到两人跟前,以极低的声音说:“已经找到了跟你们身形相近的人,等会儿会有人去刺杀荣王世子,你们趁机跑进那边挂着蓝色招幌的屋子,换上准备好的衣服后躲起来,等我们的人去接你们。”
萧云和上官迟同时挑眉。
这出金蝉脱壳,原来留的是别人的躯壳啊。
萧云故作迟疑地问:“那代替我们死的人……”
伍长心道“好心善的千金小姐,这种时候还怕伤害其他人”,面上很是温和地说:“都是死牢里犯下大罪的犯人,上头有命令说要在太子册封典礼之前砍了,本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册封太子,按例要赦免一波死刑犯。
但有的死刑犯得罪了上头的人,必须死,便在册封太子之前砍了。
某心善的千金小姐松了口气,不再过问。
却是在心里疯狂吐槽:合着都喜欢在天牢进货是吧?好歹是看管重犯的严肃场所,怎么搞得像是买卖人命的地方??
天牢的牢头还不如是死的。
国家要完。
萧云唉声叹气的模样落到上官迟眼中,便是对拉人替死的事情犹有些过意不去。
他心中感叹:这姑娘看着挺强势的,怎么比庙里的菩萨还慈悲。
人员集合得差不多,两人也不是一拨的,达成共识之后没必要聊施展细节,便不再商谈,跟着人群一起去上工。
作为关系户,他们的工作十分清闲,自由度也很高。
上官迟手里提着一袋子用来画线的白灰,在人群中四处晃荡,很快就靠近了荣王世子。
厉寒虽然年纪小,但作为重犯的后人,分配给他的活不算不轻。
别人有拉车可以推,他只能自己抱着几块半米长,一寸多厚的青石砖在路上走。
走得慢了还会被呵斥。
这还是有张能几人替他分担的结果,不然他只能牵绳子拖着一堆青石前行。
上官迟刚开始靠近厉寒的时候,吸引了一些警惕的目光,待那些人发现他是郭将军特意嘱咐要关照的“祝家公子”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知道祝家兄妹会借机脱身的人不多,但大家也不是傻子,乐得装瞎子而已。
不再被关注后,上官迟更是明目张胆地凑到了厉寒身边,悄悄喊了声世子。
厉寒不知道他的来历,心中满是警惕,便道:“我已经不是世子了,现在只是罪人之后而已。”
“可在我们心中,荣王还是荣王,您也还是荣王世子。”上官迟煞有其事地说,将被抄家之人的心理拿捏到位,“只有您还是荣王世子,我们这些被打为乱党的人才有指望。”
这话讲得很有道理。
被打成荣王一派,抄家判罪的人,确实没必要再对朝廷忠心。
厉寒抬头想看对方的神情,只看到一张抽象的脸,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直视此人的双眼,这次看到了满满的真诚。
他心中稍定,故意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如今已经是自身难保,能不能活过今日都是问题。”
厉寒是自信,却不傻。
知道今天这一出戏不仅对他的折辱,也是对他的一次狩猎。
上官迟的声音变得更加真诚:“我就是因为担心着您的安危,所以特意给您送消息来了。”
“请讲。”
“七皇子今天会亲自来刺杀您,他是皇帝除了太子以外最受宠的皇子,也是年长皇子中唯一有能力与太子抗衡的人,只要您能挟持他,其他人不敢对您做什么。”
厉寒神色一变。
这确实是极为重要的消息,如果是真的,那么不仅他的安全会得到保障,想借此脱身也并非不可能。
前提这是真的。
他:“你怎会知道此事?”
上官迟听到他急促起来的呼吸,就知道自己的事情办成了,他压下上扬的唇角:“七皇子脸上有伤,身侧又跟着皇室暗卫,很好辨认。我亲眼看到他换了一身黑色的游侠打扮,还戴了张面具。”
专业的刺客并不会在大白天穿一身黑色。
更不会戴面具。
游侠虽然大多不聪明,也不至于这么傻。
只要七皇子出现在刺杀的人群中,就会成为绝对的显眼包。
厉寒点点头:“知道了,若我今日能够脱困,来日必不会忘记还你这份恩。”
上官迟捧了他几句,便又晃荡去别的地方。
与厉寒隔得有些远的张能见他离开,朝混进普通劳工队伍里的下属使了个眼色。
下属立刻摔倒在地上,唉声痛呼,打乱了队伍。
很快吸引了监管的官兵上前查探情况。
他则趁机靠近了厉寒,问对方刚才的情况。
厉寒对张能也是十分信任,把上官迟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了一边,并道:“张叔叔觉得此人的话有几分可信?”
张能皱着眉,没有急着回答:“此人的身份是什么?”
厉寒愣住。
作为荣王世子,每次有人凑到他跟前都会自报家门,习惯如此的他很少在意,也不会主动去问对方的身份。
他思索片刻,描述了那人的外貌特征:“那人脸上很脏,衣服破烂却是蜀锦做的,瞳孔颜色浅,左肩比右肩高一些。”
这种外表对贵族来说,可以说是外表有瑕,一旦存在,便会人尽皆知。
张能记住这些特征,在守卫注意到他们之前离开。
在找了几个罪臣家属打听后,他认定那个给少主传递消息的人就是太尉之孙祝文。
他知道太尉自戕和皇帝问罪的事情,但太尉真的……和他们王爷有勾连吗?
张能仔细回忆荣王跟他说过的话。
与朝中大臣的合作,荣王很少与他透露,只是偶尔会在他提出问题时,极为自信地说“若有那位的帮助,这都不是问题”。
入城之后,他在白雀街被拖住,荣王带着一拨人深入内城,不幸死于白羽卫之手。
王爷有那样的自信,合作的另一方不是皇帝的宠臣就是三公之一。
张能起初怀疑那人是收留了少主的郎中令冯磬。
但现下想来,他们当日攻城确实出乎意料地顺利,另一方是太尉本人也说得通(其实只是单纯因为朝廷军队菜)。
逐渐理解一切后,张能同意了“挟持七皇子的计划”:“朝中大多数人不愿见到太子一家独大,若我们真能挟持七皇子,他们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就算他们没法借此机会脱身,也能够拖延时间。
拖到朝廷的人不得不碍于舆论出来清理刺杀者,并保障少主的安全。
只要过了这几天,他就能带着少主离开了。
厉寒点点头,眼底藏着阴森的杀意。
若真有机会,他要做的不仅是挟持那么简单,还会给皇帝老儿一份终身难忘的礼物。
总有一天,他要屠尽宗室,替父报仇。
不远处。
萧云作为弱质女流,连像上官迟那样提白灰都不用,她手里拿着张登记建材取用的纸,便一直站在视野良好,周围又清净的地方观望局势。
荣王世子刚开始搬砖的时候,一切都很平静。
即使是围在外边的百姓也只是口头骂骂,没有激动地朝他丢菜叶和臭鸡蛋。
毕竟这不是犯人游街,而是朝廷在派人帮他们修路修房子,万一闹出事来,让进度搁置就不好了。
从有人摔倒在地上开始,一些奇怪的人开始朝着荣王世子的方向靠近。
有外貌朴实但身材魁梧的普通劳工。
有穿着破烂丝绸,身材纤细,但袖藏匕首的罪臣女眷。
也有挤到前排,骂骂咧咧,手里拿着机射类暗器的围观百姓。
更甚至于,有数名官兵离开了原本的岗位,假借查看摔倒之人的名头靠近。
在这些人中,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鎏金面具,还要端着贵族风范的七皇子显得非常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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