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气氛中,射完最后一箭的宁雨笙骄傲地放下手中的弓箭,准备下场休息。
正当此时,一支流矢射中了她的马匹。
萧云扭头,瞥见马场那边站着一个华服的女子。
第114章
对着宁雨笙射箭之人, 是明华郡主。
不,是已经被剥夺了郡主身份的萧妤。
自从闹出将叔伯状告至廷尉府的事情后,萧妤就像是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中一样, 再也没有人提及她。
因为她自以为父亲也是受害者, 自作聪明地将王府的丑闻闹到明面上,打破了一些默认的规则。
也因为她如今还在宗室之中,还是怡郡王府的人,上头有皇室盯着,他们也不好落井下石。
这种冷待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保护。
但她本人似乎并不觉得。
自小的经历让她不能接受任何人的忽视, 无论到哪里, 她都要强调自己皇室郡主的身份。
如今不仅被剥夺了身份, 连父亲也带着不好的名声被草草下葬。
一落千丈的日子当真是度日如年。
而在她最为难受的时候,昔日的对头却带着剿匪的军功回朝,摇身一变成为了本朝的头一位女将军。
还办了一个庆功宴, 无论说些什么都有人捧着她。
心中的迁怒和嫉恨让她再也无法理智,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人群的目光都放在大出风头的宁雨笙身上,竟然无一人发现她就站在不远处的马棚,将箭矢对准了宁雨笙的马。
为了事事与宁雨笙相争,她的射艺在女子中还算不错。
这一箭顺利地射中了对方所乘之马的前大腿。
一声尖锐的嘶鸣后,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中箭的马痛得发狂,周围的马也躁动起来,开始不受主人的控制, 一群马在道场上四处流窜起来。
宁雨笙奋力地勒住缰绳,欲使痛得狂奔马停下来。
但她终究是没有自己吹嘘的那般英武。
力气尚可, 于骑术上实算不得精通,只好伏低身子, 死死地抱着马脖子,跟着一起颠簸,等待马自己停下来。
伤了前腿,马边跑边发出惨叫,边惨叫边跑。
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向。
作为两世富二代,萧云对马的了解也不少,知道这是一种极易受惊又非常好动的生物。
马在腿受伤后,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它没法不动。
但现在不是心疼那匹好马的时候,更应该担心的是正在马上的人。
她对身边的松语道:“速去喊栢言过来,让他用□□让那匹马停下来。”
又让人赶紧去喊大夫过来。
山庄美是美,距离京城太远,喊太医是肯定来不及的。
宁雨笙又是个粗心了,临时安排射艺比试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到这边没有大夫。
只能看看附近庄子里的主人那儿有没有。
实在不行,只能让她的暗卫上了。
多少有些治外伤的经验,也随身带着各种药。
等她紧锣密鼓地安排了一圈,一回头瞧见自称“射艺一般”的谢大公子已经弯弓搭箭,对准了正在高速移动的疯马。
他的神情极为专注,一向温柔的眼眸中有片刻杀意浮现。
这点杀意若浮光一般掠过那双眼眸。
当光沉下去时,箭矢也飞了出去。
直直地扎穿了正在奔跑的伤马的另一只前腿。
在萧云的注视下,谢攸放下手中的箭说:“只要伤了另一只前腿,马就会停下。”
她缓缓说道:“射艺一般?”
你小子藏着这一手,是准备突然给谁一个惊吓?
谢攸语气诚恳:“我的射艺确实不如二弟和三弟,只是准头还算不错。”
他对剑术的兴趣要远大于弓箭,但奈何射艺属于君子六艺之一。
而六艺是他们家的必修课。
学到射艺这门的,年纪最小的是谢衡。
除去一个摆烂的谢逸和不满十五的谢衡,他的射艺就垫底了。
萧云理解了一下他的话。
这话类似于“顶尖学府某研究生宿舍里成绩排中间的人说自己成绩一般”。
对比室友确实一般。
但是拿出来可以秒杀绝大部分的人。
作为最顶级的世家,谢氏的核心子弟中,哪怕是号称“平庸叛逆”的谢逸,那脑子和见识谈吐,也远胜京城的这些贵公子了。
好,她懂了。
这家人关于才华的话一句都不能信,全是文武双全的人才。
天生就适合给她打工。
没有太多时间跟对方掰扯“射艺到底如何”的问题,萧云得到回答之后,直接奔向摔倒在地,被宁家的侍女扶到椅子上的宁雨笙。
从宁雨笙的马中第一箭到中第二箭间隔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她除了受惊和马摔倒的时候跟着摔了一下之外,没有受伤。
经过匆匆赶回来的松语检查,发现只有踩着脚蹬的右脚因脱离不及而骨折,握缰绳的手心和脸上有一些擦伤。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就连因为自己的马被连累受惊,导致摔得一瘸一拐的某位公子,都关心了宁雨笙好几句。
生怕军界刚升起的明星因为跟他们玩而导致有什么三长两短。
那他们的光明前路算是到头了。
射马的萧妤被带上来时,不仅没有一点儿被抓包的心虚惊惶,还一脸的愤恨:“真可惜,没能让你掉到地上被马踩几脚。”
宁雨笙气得爬起来,不顾周围人的劝告,用一条好腿蹦跶着到了萧妤面前。
哐哐就是两巴掌:“明华,你真是死性不改,都这样了,还见不得别人好。”
她虽说不咋聪明,但最是了解这位对头。
一看对方的模样就知道动机是什么。
“亏我还觉得你可怜,发现王府拿着请帖过来的是你也没说什么。不然,按照规矩,来的该是郡王的姐妹而非你这个刚死了爹的人!”
按照盛国的传统,孙辈为祖父母守孝需要一百天。
而子女为父母守孝需要三年。
但是皇帝好享乐,就带头改了宗室的规矩,增加丧礼的规格,但是缩减守孝的时间。
祖父母死亡,素服素食一月即可。
父母死亡,素服素食百天即可。
其他的守孝时间,只是不许在家举办宴席,但是允许应别人的邀请出席宴会。
怡亲王与世子死了一个多月,所以宁雨笙才会在吴国公的授意下给郡王府发请帖,算是给个面子。
萧妤听到宁雨笙的话,也是大怒:“谁要你可怜!”
苏凤裳在一旁扶着宁雨笙,温声细语地提醒:“陛下已经剥夺了她的封号,不能再以明华来称呼。”
宁雨笙:“你连郡主都不是了,谁给你的胆子来害我的?”
“……”萧妤梗起脖子,“我就算不是郡主,也仍是宗室嫡系,只是射了你的马,你也没出多大的事情,能将我如何。”
萧云瞥她一眼,淡淡道:“宗室嫡系,便能蓄意害人性命?”
“根据廷尉府新出的律令,杀人未遂依然入刑,视情节严重流放三到十年不等。”
这年头判坐牢的很少,多是流放道偏远地区干重活。
对被娇养的萧妤来说,即使就去三年,也能要了她半条命。
她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还偏要嘴硬地说:“别危言耸听,我从未听说过有被流放的宗室。”
萧云:“过去没有,不代表之后没有。就算不是流放,也有别的惩罚可以给你。”
萧妤怒视她:“你别仗着身后有太子,就蔑视宗室!”
萧云淡淡地说:“宗室有数万人,你有什么特别的么?皇室犯错也尚且会有陛下和太子殿下处置,谁给你的错觉,自己当众谋害别人还能全身而退的?怡郡王府给你的底气?”
萧妤没敢说话。
因为她真出了事,王府不可能救她的。
宁雨笙受了伤,但仍然坚持把庆功宴给开起来。
骑射的头名本该是她,但为了感谢谢攸的相救,她将这处庄子硬塞给了谢攸。
谢大公子推拒的话一套一套的,却架不住宁大小姐完全不听。
让他不免产生了“秀才遇着兵”的无奈。
对于其他参与比试的男子,由于被牵连,宁雨笙送了每人一副好弓作为补偿。
女子那边,为了安抚受惊的姑娘们,萧云给她们每个人都发了安慰奖。
奖品发了一圈,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
直到怡郡王府的人赶来,对着宁雨笙疯狂道歉,又想要将萧妤带回府中,气氛才突然冷却下来。
萧云看着一脸尴尬,但做戏效果明显的怡郡王,就知道新上任的怡郡王不太喜欢。
甚至是恨着自己的这位堂妹,才故意让萧妤来宁雨笙的庆功宴,想要借刀杀人。
“郡王来晚了,人已经被太子送去了宗人府。”
宁雨笙不太高兴地说:“您要是不想来,打发了送帖的人便是,何故将请帖给她?”
怡郡王尴尬地说:“是妤儿非要过来的,我劝了也不听。”
苏凤裳仿佛一夜之间觉醒了护短的属性一样,对有其他人把宁雨笙当刀使的事情很是介意(……),语气都不似以往温柔。
“怡亲王担任宗正多年,管着数万的宗室,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即便是耳濡目染,郡王也该懂得约束王府上下才是。”
怡郡王额头冒出汗来:“苏姑娘说得是,我也是心疼她突遭变故,想着让她来散散心也好。”
“嗯?你是她哥,我们又不是!”宁雨笙回过味来,怒道,“想让她散散心,就来扫我们的兴致?我这是好运才没什么事,要是出事了,你也跟陛下说,是想让妹妹高兴高兴,才让她来害我的?”
“她是不喜欢我,可也不喜欢你啊,怎么不让你摔断腿,让她高兴高兴?”
萧云捂住这大小姐的嘴,对其他人说:“宁妹妹只是有些气愤上头,在胡言乱语,并无冒犯郡王的意思,大家就当没听到,就当没听到。”
其他人纷纷表示刚才突然聋了,什么也没听到。
怡郡王:“……”
同样赶过来的宁雨笙她哥见状,倒了杯酒递向怡郡王:“不管怎么说,我们吴国公府是无意与郡王府的表亲们起矛盾,也希望您能够明白这点。”
“今天是我家小妹想要与亲友同乐,才在此处设宴款待诸位,还望您能够赏脸。”
怡郡王这下是真尴尬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跟吴国公府确实是相隔不远的亲戚。
郡王府正在急速下坡,而人家吴国公府却蒸蒸日上,他不想着修复与亲戚的关系,竟然还纵容堂妹继续在中间搞破坏。
心中无限后悔,他面上也带出了真诚的歉意,端起酒就要一饮而尽。
然后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给他倒烧刀子的宁霆连忙扶住他,又是拍背又是关心对方有没有事。
还道歉说“不知道郡王酒量不好”。
这一套流程下来,看得萧云眼睛一亮。
小姐妹的这位哥哥好像也是个人才啊!
旁边注意到她眼神的谢攸:?
第115章
谢攸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在给太子招人上, 他的恋人似乎非常积极。
积极到让他产生了一种她跟太子利益完全一致的感觉。
就算是太子给了她如今的一切,她也不用积极到连这方面的事情都时刻关注吧?
对此,萧云给出的解释是:“苏妹妹如今负责情报工作, 我负责招人, 年底考核业绩,我总不能输给后来的人吧?”
谢攸沉默了。
对于太子手底下的人疯狂内卷的事情,他已经听上官迟吐槽过太多次,但是卷到没有正式编制的女孩子身上,是不是太过分了?
见他真的信了,萧云也有些沉默。
她这个太子的名声怎么还是这么可怕?
不管了, 给自己减轻工作量才是正道, 真正的人才无惧内卷!
她表面乖巧地跟着对象一起回家, 背地里翻了墙直接回太子府。
宗人府那边还把萧妤扣着,怡郡王府里内部似乎又起了矛盾,在宴会上还表示交由宗人府处置的怡郡王, 到晚间又灰溜溜的去宗人府试图把人捞出来。
家里还是有明白人的,知道家丑不能外扬。
但是他明白的太晚了,直接连自己也被扣哪儿了。
第二天,萧云在早朝上发表了一番痛心疾首的演讲,以及那句著名的“皇室犯法, 与庶民同罪”。
吓得一些打瞌睡的王公瞬间睁开了眼。
好在太子丝毫没提要惩罚皇室里的某些人,而是说:“怡郡王府被揭露品德败坏,丧失孝悌之念的人如此之众, 实在是令人惊骇,急需整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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