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诗当然不是真心疼,见状直接闭上嘴,不说话了。
光英安排了下午外出社会实践,所以中午休息时间适当延长,什么事都能不紧不慢地来。
邹风撑着脸坐在夏思树对面,拿着个勺子,先是吃了两口面前的炒饭,不知道是不是不好吃,吃完两口就放了下来,换成拿过旁边的苹果。
夏思树安静地坐在那儿,边无聊地抚着膝盖边的裙角,边抿着吸管喝冷饮,偶尔抬头看他眼。
两人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夏思树都觉得这人吃饭的时候,和其他时候不太一样,给人一种不挑食,很好养活的错觉。
正要收回视线,对面人的眼皮忽地掀了掀,冷淡地直直和她对视了上来。
“......”
邹风看着她:“干什么?”
夏思树抿了下唇,随口扯了个问题问:“苹果好吃吗?”
邹风:“不好吃。”
夏思树:“......哦。”
简单几句话结束,之后就再没下文。
周逾就在旁边无聊看着,沉默了好一会,觉得“高岭之草”当久了就不怎么开窍,于是趁着休息时间,低着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闲着没事干,在桌底下给邹风实时打了一篇小作文。
几分钟后,撂在桌面的手机传来声响。
邹风嚼着那块苹果,偏头看了一眼,保持着一手拄着头的姿势,一手划开。
周:【哎,你刚刚不应该这么聊天,夏思树问你好不好吃的意思肯定是想吃,你应该问她吃不吃,然后把自己手里啃了一半的给她,她要是接了,这个就叫做间接接吻,这样一来,关系就会越来越暧昧,下次就可以直接试着接吻了,成功几率大于百分之六十,不信你试试。】
“......”
“傻逼。”邹风面无表情地垂眼,低低骂了句。
随后直接把手机翻了个面,盖在桌上,再也没看。
断断续续下了雨的缘故,地面湿漉漉的,潮湿的暑气比昨天更重。
一直待到下午群里发了通知,几人才起身,不紧不慢地往校门口走过去。
群里通知的集合地点是在光英大门前,夏思树走到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她第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了身高和肤色都明显的尤里娜,而对方也在那一秒看见了她。
上次第一面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尤里娜正抬手和她打招呼,只是下一秒,视线扫到夏思树身后那道身影时,整个人忍不住愣了愣,随后雀跃的表情就逐渐收了回去。
尤里娜抱着臂,看着夏思树身后的那个方向,几秒后眼圈有些红,但没干什么,最后还是板着张脸,又把头扭了回去。
不知道得是喜欢到什么程度,才会远远见一面就要哭。
夏思树漠然地眨了下眼。
第一回觉得邹风这样的人,既招爱也招恨。
前方带队老师正在登记,实践内容主题是城市留影,任务并不重,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拍些照片就可以。
明天下午会有西港报社的记者过来评选,好的作品可以登报。
来这个夏令营的大多数学生并不是西港人,也算是有个机会逛一逛这座城市,而登报发表在部分高校特别招生上,算是个出彩的地方,比花了钱参加就能到手的结业证书有用得多。
所以营员们的积极性普遍都很高,但这个普遍里并不包括邹风和夏思树。
日光不强,但也有些刺眼,江诗站在一旁调试自己的相机设备。
看着前方已经有些队伍出发,夏思树回过身,见邹风正闲着没事地倚在校门口路标上,手插在兜里翻打火机的盖,传过来几声闷闷的“咔哒”声。
想了会儿,夏思树还是斟酌着对他说:“待会我们俩组队好了。”
邹风抬起眼朝她看,姿势不变,一副洗耳恭听的样。
“地方有些多,四个人一起时间不太够。”夏思树垂了下眼,想尽量跟他解释全一点,免得疑神疑鬼:“其他小组也是这样分开的,效率高些,反正最后是算小组成绩,江诗去春秧街,我去坚尼地城。”
邹风收起手中的打火机,扬了下眉:“你也评这个?”
“没。”夏思树抬手,把手插进防晒衬衫口袋:“江诗想参加,她对艺术摄影这类都比较喜欢。”
说完她扬下头,朝前面示意:“这些你不感兴趣,周逾又不靠谱,你们俩个没法一起。我也可以和周逾一起,但江诗应该不想跟你一起。”
邹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就这样?”
“......”
默了默,夏思树睫毛动了下,语气平平:“那你要是觉得我是想多跟你相处,也行。”
“......”
听出她那点敷衍,邹风嗤笑了声,站起身,拎上旁边刚配发的物资包,另一只手按住夏思树的后脖颈,直接把人往前面带:“走了。”
物资包是一个黑色抽绳的软包袋,和平时拿来拎篮球的包差不多,邹风拎在手里毫不费劲。
坚尼地城的距离比春秧街近一些,沿路也有不少的街巷和居民楼,所以夏思树不打算乘车,准备沿着海边的方向直接走过去,边走边收集素材。
海边地势起伏,上下坡都多,夏思树将相机带缠在手腕上,遇见合适的就拍两张。
“一共拍多少?”邹风随口问,问完低头,撕着路过小卖部买的棒棒糖。
糖纸被撕开,在风中发出轻微的塑料摩擦声,路过垃圾桶时,邹风将糖纸丢进去。
“不知道。”夏思树看了看手中的相机,她没带,是江诗借的:“尽量多些吧,照片还需要后期,到时候让江诗挑就好了。”
“噢。”邹风点头,把棒棒糖撂进嘴里。
雨停了那么久,柏油路面还是湿漉漉的,西港的夏季仿佛没有干燥的时候。
又走上一个缓坡之后,夏思树喘着气,后背有些出汗,碎发搭进领口,湿漉漉黏在脖颈。
“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相机?”夏思树抬眼看向他。
邹风平时的运动量明显要比她多得多,走了这么长一段距离也面不改色,他叼着棒棒糖站那儿,一脸“这种小事找我帮忙我还能好意思拒绝还是怎么着”的漠然样。
邹风“嗯”了声,点头,摊开手,垂眼等着她。
夏思树将手腕上的相机挂带解下来,将相机放进他手里。
空气潮湿,温度又高,夏思树直接解开外面的薄外套,随意系在腰间。
后背浅灰色的亚麻衫被汗水浸湿,有些微透,她抬手,拨了下额前微湿的碎发,才稍微凉快了些的呼出口气。
邹风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目光划过她手腕上被挂带勒出的红印,随后就是手腕上方几厘米处一道浅浅的疤痕。
疤痕不长,也不算太明显,大概四五厘米的样子,横在手臂上,看起来有段时间了。
他还以为前一晚,她抬手想给他点烟的时候他看错了。
“这儿是怎么回事?”邹风低声开口。
夏思树随着他的目光看下来:“这一块吗?”
邹风“嗯”了声,随后伸手,自然地握住她那只胳膊,抬到自己面前来。
夏思树看着被握住的地方,眨了下眼:“就是之前和你说过一次,我自己住的那个时候,遇到过一次入室抢劫,大概四五个teenager闯进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抢了现金和值钱的首饰,只是我当时比较害怕,就――”
“就拿刀放在自己身上逼他们走?”邹风冷笑了声。
夏思树抿唇,垂在身侧的手用拇指抠了抠掌心,才承认:“嗯。”
头顶植物浓绿得发黑,夏思树有些紧张地想把胳膊收回。
邹风垂着眼,睫毛微动,指腹蹭了下那块有些增生的地方,才轻声开口:“人只有安危关系到自身的时候,才会害怕。”
“刀口永远不要对着自己。”
“要朝向别人。”
这是邹风教她的第一个道理。
第19章 涩口
风吹过植物叶面, 扑簌簌地响。
道路深处的植被密林间的雾气好像又重了些。
夏思树睫毛轻微眨动,觉得有种细细麻麻电流流过的微酥感觉。
半分钟后,她从他手中收回自己的手, 另一只手在红印的地方揉了揉,若无其事开口:“先走吧,不早了,八点前还要回学校。”
邹风收回视线,手插回兜:“嗯。”
这段路算是横穿郊野公园的中间,两人沿着公路, 走出公园后,下面是一段零散的商铺。
像是居民区临街,自己改造而成的店。
瞄了眼身旁的路牌,夏思树觉得眼熟, 看了几秒,才想起之前夏令营晚会上,被塞的那张广告单。
想到这儿她收回目光, 往街道的前方看了眼,不出意料地在街角处看见一家小蛋糕店。
“那个,你能不能在这等我一会儿。”夏思树回过头,跟身边的人指着前面说:“那边有一家布朗尼做的很好吃的蛋糕店, 我想去买一点。”
两边距离不过五十米, 邹风看了眼:“好。”
“谢谢。”
相机交给邹风后, 夏思树往前走顺着路过去, 她迈上台阶, 刚推开蛋糕店的玻璃门, 就见到了趴在前台的女孩。
蛋糕店内弥漫着一股烘焙的香味,夏思树看着女孩, 试着喊:“小朋友?”
光英年龄较低的学生,夏令营期间也可以额外申请走读,所以女孩这会待在家里。
听见声音,她从平板上抬起头,看了夏思树两秒,笑着喊:“姐姐!”
“你妈咪不在吗?”夏思树环视一圈店内,又低下头,朝她笑:“我来买一些点心。”
“可以啊,妈咪在做蛋糕,等一下就出来了。”女孩点头,随后直接拽着她的手:“这边的都很好吃,我已经尝过了。”
“行。”夏思树点头:“那我就每样都试一下。”
夏思树拿着油纸托盘,看着烤灯下的点心架,每样都拿了些,最后额外装了两块布朗尼。
拿好后,夏思树把托盘放在收银台,女孩朝着门帘内喊:“妈咪,有客人结账!”
“好,知道了。”里面有个女声回,没耽搁几秒,李曦擦着手从糕点操作间出来。
她看了眼前台上的点心,随后走到跟前,将这些挨个包装好,最后放进一个手提袋内。
女孩提醒:“妈咪,这是我的朋友,要打折哦。”
李曦低头看她,忍不住笑:“好,妈咪知道了,琦琦的朋友打八折。”
将手提袋上的丝带系好,李曦又看了眼账单:“折后的话,一共是二百三就可以了。”
“嗯,谢谢。”夏思树点头,调出支付码。
付完钱,夏思树收起手机,接过递对方过来手提袋和小票时,余光瞄见她食指上的红色花瓣纹身时,她愣了愣。
夏思树抬头,打上照面的这一刻,两人都有些错愕。
沉默几秒,没说什么,夏思树弯下腰跟女孩道别,告诉她自己还有实践任务,以后有机会再见,随后推门走了出去。
走出蛋糕店,夏思树抬头看着前方路口等着她的邹风,心情有些堵。
“夏小姐,请留步。”夏思树回过头,见李曦从店内追了上来,正下着台阶,手中匆匆装了一袋新出的糕点。
直到走到她跟前后,李曦才将糕点递到她的面前:“这是刚刚新做的,味道不错,还希望夏小姐别嫌弃。”
看出来她有话要说,夏思树静静等着。
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也许是她昨晚离开后,又有人提起。
李曦看向夏思树身后过来的人,点了下头,又称呼了一声:“邹先生。”
她记得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昨夜里买了单,在那些人里即便辈分不高,地位也不低。
只要是地位比自己高的,都可以称呼一声“先生”。
邹风朝她略微颔首,算是回应。
问候完,李曦才重新看向夏思树,深呼吸了下,语气诚恳着道:“之前不知道夏小姐是琦琦的朋友,也不知道夏小姐跟琦琦以后还有没有缘分,但夏小姐应该能看出来,琦琦虽然已经十四了,但看着要比同龄人幼稚些。”
她垂着眉眼,笑了笑:“还希望夏小姐不要将昨晚的事情和琦琦提起,她还小。”
夏思树颔首,接过那包糕点:“嗯,放心。”
说完,李曦最后向两人点了下头,往蛋糕店走。
“妈咪,你跟姐姐说什么啊?”
“妈咪让姐姐以后多来啊,跟琦琦做朋友。”
“哦,不过那个哥哥也好帅,他是谁?”
“不一定要是谁,就是哥哥啊。”
“噢。”
……
回程路上,夏思树沉默不语地吃着糕点,看了眼身边人的脸。
邹风还是刚才的那个样,表情无波无澜,似乎对这个世界有这么一部分人的事情,早就已经习惯。
夏思树将手提袋重新系好,拿过相机。
这儿一片都是老居民区的缘故,两人在这里停了挺长时间,拍了一圈后才往西边走,西边有一个缓坡,坡下有一排废弃的联排别墅,临着海,长着些半米高的荒草。
地方平常,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但夏思树举着相机拍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翻看成片。
“这一块要拍这么多?”邹风嗓音平常,站在她身后,看着夏思树的发梢搭在脖颈后面,一下一下地晃。
“不是。”夏思树抬起眼,解释道:“我小时候在西港生活过,所以看见老房子会觉得亲近,想多拍些。”
过了会,邹风看着她手里相机屏幕划过去的几张照片:“就住在这儿?”
“不知道,不记得了。”夏思树收了相机,抬起头朝前面看了眼:“那个时候太小了,已经记不清在哪边,只能记得那个时候我爸爸还在。”
看着前方坚尼地城海面上的轮船,几辆吉普从坡上转着弯开过。
夏思树垂了下眼,想了几秒,忽地抬起眼,看向他,还是问出来:“邹风,你不讨厌我吗?”
邹风转身,看向她:“是有点讨厌。”
“喀嚓”一声,牙齿间的薄荷糖被咬碎,他手抄着兜,无声地嗤笑了下:“但你好像也没做错什么。”
他,又或她。
都无辜。
能选择的话,谁都不愿意被扯进来。
―
距离光英要求回去的时间还早,江诗那边结束后,跟着周逾一起坐计程车过来,到这里的时候也不过刚六点。
夏思树正坐在台阶上,从充电仓里拿出一只耳机,戴在左耳内,调着手里的歌单。
这儿有一座篮球场,临着海边,邹风没事干,已经上场打了好一会儿,额发汗津津的,手撑着膝盖微弯着腰,朝着周逾过来的方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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