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样的关系一直断断续续保持着,直到去年初的又一个冬天。
周逾那会也还是会回来找她,但因为时差太折腾之类的原因,有短暂的抵抗力下降,在刚好赶上南城那年初雪,跟江诗打了场雪仗后,得了次风寒感冒。
他没记在心上,也不想就回来这两天的功夫还要把时间浪费在去医院上,于是一直扛着,直到重新回到纽约后病倒,因为肺炎住了一周的院。
当时江诗刚好在考试周,没法过去,只能在一天考试后在宿舍隔着重洋跟他打视频电话。
看着周逾在那头穿着病号服打着点滴,脸色苍白又有些黄,但面上还有着因为高烧而出现的晕红,笑着跟她说:“反正又死不了。”
江诗当时只是睁着眼看着屏幕,若无其事地捧着脸眨了眨眼睛,
用这个动作忍住了眼泪,只睫毛有点不明显地湿润。
那通视频也足够模糊到对面看不出来。
其实在这场关系结束之前,唯一发现两人关系的也只有江支闵。
在他过来这边时,刚好见到了周逾从她房间出来,但江支闵没什么反应,周逾也如常地喊了他一声小叔叔。
说到底即便江支闵和她两人年龄没差多少岁,但到底是长辈,也是不知道比江诗多吃过多少盐的老江湖,只是在那天江诗起床后,问了句她和周逾是不是在交往,大概就知道了两人的关系。
他不反对她和周逾谈恋爱,但这样的事江支闵是不允许的,尤其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两个孩子,关于这件事还是希望给她些较好的引导,比如一段正常健康的恋爱关系。
但只被江诗一句“小叔叔有正常健康的恋爱关系吗”堵了回去。
直到那年冬天结束,谁都没开口再进一步,江诗也终于提了结束,觉得自己的自私也应该到点头。
她总不能一直这样。
周逾那会正往身上套着卫衣,闻言动作停了好一会儿,才看她一眼:“那你舍得我吗。”
......
展廊外的天还是很黑,柯然看了一眼江诗和右斜前方站在库里南旁边的男生身影。
微风刮过来,那边的人也刚好把那支烟抽完,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大概是女生的第六感,虽然柯然没见过这个人,但已经自觉不想打扰地先走了,只留下江诗在原地站了片刻,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江诗面上自然地问。
“你第一次办展,当然得回来。”周逾笑下,还是跟以前一样,垂眼接过她手里的包。
江诗想学艺术的事,从小学时,周逾还跟她在少年宫玩的时候周逾就知道了,甚至要早于她的父母。
江大艺术家这个昵称江诗从初中玩Q.Q的时候就在用,之后才换成了微信。
“是过来找我?”江诗也微笑了下,把包递过去给他,轻声问。
氤氲的空气中还飘着丝丝淡淡没散完的烟草味,温度比室内高,却不至于热到出汗的程度,裙角被微潮的风轻拂。
周逾“嗯”了一声,回:“来这前去了趟你家,阿姨说你还没结束。”
江诗:“九点刚陆续把人送走。”
“嗯,看见了。”他来了好一会了。
从去年江诗提了结束开始,两人就几乎没怎么见过面,上次也是在今年的过年那天,在他家和他简单打了声招呼。
隔了这么久,这么些事横在两人中间,这会忽然见面,气氛不可避免地有些沉默,
“谢谢。”不知道该接什么好,江诗只回了这两个字,就他帮她拎包的事。
十点这里就要全部熄灯,不是个适合聊天,更不是个适合叙旧的地方,见邱渡那边还没回消息,大概是还没落地,江诗给他留了条言后,打算先坐周逾的车回市区。
之前周逾从纽约飞回来找她的时候,他常开这辆车带着她出去玩,甚至两人在某次喝了酒后,这辆车内做过一晚。
雨后的夜晚连夜幕中的星星也不剩下几颗,车平稳地在道路上行驶,雨刚停没多久,比白日有所降温的空气中还带着些湿气,没开窗,车内打着咝咝的冷气,江诗额头靠在右侧,抱着臂,静静往窗外夜景和稀疏或茂密的树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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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没见,她不想这样沉默,但不知道该和他聊些什么,也紧张似得有些心跳加快,尤其是处在这样两人曾亲密无间过的空间,她甚至还记得皮肤裸着贴在座椅上的感觉。
“冷气是不是低了些?”周逾看她一眼,轻声问。
见她一言不发抚着臂靠在那,身上只一条单薄的香槟色吊带裙,他将搭在扶手箱一侧的薄外套递了过去。
“谢谢。”江诗又回了一次,抬手接过他的外套。
周逾看她,语气腔调自然调侃着,像是还在学生时代:“怎么一直在说谢谢,这么客气了?”
“嗯。”江诗沉默了两秒,又说了一句“谢谢”。
从展览馆回到玛斯高尔夫大概要接近一小时的时间,好在夜已经深了,街道灯光辉煌,红绿灯交换闪烁,一路没什么堵车的情况出现。
回到别墅区要经过一段环境静谧的风景区路,两旁绿林茂盛,是条两人不管是骑着电动车上学还是开车都经过了数不清次数的路。
几分钟后,车行驶进高尔夫的大门,朝着江诗家的方向开过去。
两家相邻,拐个弯,就到了周逾的那一栋。
车平稳地驶到了江诗家的门口,别墅内亮着灯。
将车在道路上停稳后,周逾的手已经把在方向盘上,没说什么明天见,也没说什么别的,只一言不发,江诗也依旧脖颈微低地坐在副驾驶,垂眼似乎在想着事情,又或是今晚的告别语。
“阿姨说你的画展要办三天,回去好好休息。”周逾看着她,笑了下。
“嗯,会的。”江诗点头。
“邹风和夏思树要结婚了。”沉默片刻,他说:“这个暑假应该能当次伴郎。”
江诗也弯了下唇:“我应该会是伴娘。”
就这样坐了会儿,江诗抬头望了眼亮着灯的房间,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在车内继续坐着的理由,她开口,轻声说:“没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家了,你明天要是想去画展,可以提前告诉我。”
就在她即将推开车门的瞬间,周逾忽地开口喊了她一声,缓声说道:“我回去后把剩下的课好好学完,早点把那几个学分修完毕业回来。”
她搭在车门锁扣的手微顿,随后点头,“嗯”了一声,垂了下眼:“你以前的成绩比我好多了。”
“江诗。”周逾突然又喊了她一声,停顿几秒后,他看向车窗外,嗓音轻:“我从现在开始追你,好不好?”
……
风吹过,树叶O@作响。
夜空黑得像浓墨一般,一架闪烁着灯光低飞,正即将准备降落的飞机从城市上空划过。江诗垂着眼,只是一个呼吸的间隙,睫毛就禁不住被泪水浸湿。
再过一个生日,她就要二十四了。
她快要喜欢一个人十年了。
“周逾。”江诗微笑了下,声音细微哽着:“你是后悔了吗?”
“嗯。”周逾笑了声,点头,望向窗外的眼睛也有些红:“早知道这么舍不得你,应该从高中时就开始追你的。”
好在这些时间里,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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