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病房找了一圈后,无果,又返回护士站。
“你好,麻烦问下林宿在哪间病房?双木林,宿命的宿。”
护士低头操作几下,问:“确定是这个名字吗?”
江若点头:“确定。”
护士:“我们医院的住院系统里没有这个人的住院记录。”
江若脑子“轰”地一下。
护士:“你确定是这个名字吗?”
“确定。”
几秒后,护士又说:“我查了我们医院的整个系统,确实没有这个人的就诊记录,你确定是在我们医院吗?”
江若脸色煞白的站在原地,和那晚听见林宿病情恶化一个表情。
可是今天,她不会再因为低血糖晕倒。
因为要来见他,她吃了好多好多。
父亲总说,吃饱后人的精神状态都是精神的。
所以,她想以最精神的状态来见他,不吃饱怎么行呢?
可现在,却是一场空。
林宿去了哪里?
他还活着吗?
江若打电话给沈长云询问林宿的下落,沈长云说,他也没有林宿的任何消息。
她想,或许沈长云不是不知道,是不能说。
江若怀里抱着花,手里拎着一盒保健品和果篮走出了医院。她望着灰暗又萧瑟的天空,有些出神,这样的天空,就像她的心情一般。
糟糕透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江若避开堵车的主路,抄了近道。
近道没有主路拥堵,但却人潮涌动着,哪哪都是人。
江若极其有耐心的等待着年迈的老人慢慢地从她面前经过,带着小孩的母亲慢慢地从她面前经过,恩爱的情侣慢慢地从她面前经过,甚至一条小土狗慢慢地从她面前经过......
昨晚,她明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甚至觉得今天一定是美好的。
可现在,今天却变成了漫长的,糟糕的......
第十七章
10月28日,林宿受伤当晚住进重症监护室。
林宿的父母听到这个消息后,林母当场昏厥了过去。
林父一边照顾着林母,一边担忧着林宿的安危。
几个小时后,林宿病情恶化。林父不得已丢下林母,赶往水城。
当林父看见躺在病床上,面部浮肿戴着氧气罩的林宿时,他有点庆幸林母没有跟来。他了解她,她如果在场,是真的撑不住。
以水城医院现在的医疗设施,林父怕错过了林宿的最佳治疗时间。到那时候,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他当即决定带着林宿转院,并给自己的老同学董立强打了个电话。
“老董,我儿子他...他...现在受伤很严重...”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被吓到无法正常说话了。
“什么也别说了,直接送到我这里来。”
董立强是申城立强医院的院长。
申城立强医院是中外合资的一家私立医院,那里聚集了国外内一流的医生和护士。
当年林父林母用尽了各种方法,看遍了各大医院,始终无法怀孕。
直到在同学聚会上碰见了董立强。
董立强为他们推荐了一位不孕不育科的专家,但当时他们已经经历了无数的失望和打击,去立强医院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历时三个月后,林母如愿怀孕了。从那以后,他们不仅对立强医院刮目相看,更是保持着一颗感恩之心。
而如今,立强医院无论是从口碑还是技术,都堪称是国内的顶尖。
这也是林父为何第一时间想到了立强医院。
救护车到达立强医院后,已是第二天的清晨。医护人员把林宿从救护车上抬下来,从急救通道坐电梯直通急救室。
董立强亲自主刀,林父悬着的一颗心有了一丝安慰。
几个小时后。
董立强从手术室里出来,摘掉口罩说:“他一侧的一根肋骨断裂,断裂的肋骨扎破肺部血管,导致大量的出血且出血的速度较快,所以才会出现失血性休克。不过不用担心,肺部的血管已经修复,胸腔内的积液也已经排出了,手术很成功。”
“扑通”一声,林父瘫坐在地上。
董立强连忙去扶他,当触碰到林父的手臂时,才发现他浑身都在抖。
豪华VIP病房内,林宿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林父林母坐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他苏醒。
下午15点左右,林母看见林宿的上眼皮在动。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接着林宿的手指又弯曲了一下,她疯一般的按下呼叫铃。
董立强赶来后,林宿的眼珠子正在眼皮里面咕噜咕噜地转动。
约几分钟后,林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董立强用医用手电照了下他的眼睛,又问了他一些简单的问题,林宿用轻微地点头或摇头做为回答。
“一切正常,静养就可以了。”董立强说。
“太感谢你了,老董。”
“我应该做的。”
林宿醒来后,身体无力,一时无法开口说话,他用简单的手语表示他想要说的和想要做的。
例如,我要喝水,我要休息......我要我的手机。
林父说:“刚做完手术看手机对眼睛不好,再说了,你的手机摔坏了,明天我去给你买个新的。”
林宿无力的躺在病床上,现在的他只要稍稍动一下,胸腔和腹部便疼的厉害,更别说是出去买手机了。
回想起昨晚,江若应该是吓坏了吧。
也不知道她今天有没有为他准备早餐。
大概是躺太久了,林宿觉得整个背部都是疼的,他想侧过身躺一下,被林母制止了:
“不能动,千万不能动,你的肋骨断裂了,要好好平躺养着才是。”
林宿愣了一下,怪不得这么疼。
这一晚,林宿疼的睡不着,却也不能像失眠时那样翻来覆去。
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一具尸体。
下一秒,又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比喻。
第二天,林宿可以讲话了,但是他的声音却沙哑到他自己都觉得陌生,所以他更多的时候还是使用手语。
他指了指桌子上面母亲的手机。
林父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走出了病房,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白色手提纸袋,里面装着的是一部新买的手机。
“手机卡也坏了,我给你办了一个新的,你要是还想用你原来的手机号,等出院后自己去补办一个。”林父说?
没有原来的手机卡,他要新手机又有何用?
于是,放在桌子上崭新崭新的手机,他碰也没碰。
林宿知道自己的病情,一时半会儿的肯定出不了院,也补不了手机卡。过了一会儿,他又把桌子上的手机拿了起来,给沈长云打了个电话。
沈长云很快接通了:“喂?”
“是我。”
林宿的声音太哑了,沈长云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是谁。
“林宿。”林宿自报家门。
沈长云提高音量,在电话那头喊:“是林宿,林宿醒了。”
接着,林宿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阵欢呼声。
是同事们在为他欢呼。
沈长云,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哪哪都是疼的。”林宿实话实说。
沈长云:“那你就好好养伤,什么也别想。”
“嗯。”
双方沉默几了秒。
“那个人怎么样?是我们要抓的人吗?”
沈长云“哼”了一声说:“他现在奄奄一息,是我们要抓的人。高定风衣里面一览无遗。”
这回林宿又沉默了。
奄奄一息,那是快要死了?
沈长云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说: “还是那句话,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伤才是最主要的。”
电话挂断后,林母把林宿的手机收走了。
“医生说了你要静养,手机就等你身体好了再给你。”
林宿没有反抗,首先,反抗没用。其次,他现在的身体,说几句话都觉得气喘吁吁。
他还是静下心好好养身体,然后以最佳的精神面貌回到水城。
——————
三天的时间到了,江若准备返回水城。
临走前,周明秀说:“说好一家人出去转转的,结果你在家里闷了三天。”
“下次吧。”江若说。
“回去注意安全。”
“知道了。”
这三天,江若难受极了,她甚至都不知道林宿现在是死是活。
下了高速,她直奔警局。
她站在警局门外问沈长云:“林宿真的醒了吗?”
沈长云答:“醒了。”
“你骗人,他根本就不在申城医院。”江若语气有点激动。
沈长云抬起眼眸,江若的脸色很不好。
“你去了申城?”
“去了,还去了申城医院,可那里根本没有他的住院记录。”
沈长云怔一下,江若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执拗的姑娘。如果一件事情没有找到答案,她会一直找下去的。
沈长云认真的说道:“我没有骗你,我和林宿通过电话的。他是在申城,也在医院,不过是申城的一家私立医院。具体是哪家医院,我也不知道。”
江若神情恍惚了一下,一颗心总算落地了。
还好,他还活着。
江若:“我打他的电话打不通,消息也没人回。”
沈长云:“他原来的手机摔坏了,我发你他的新号码。”
走出警局,江若望着那一串数字,却迟迟没有拨出去。
她应该说些什么?
林宿,你还好吗?
林宿,谢谢你。
还是,林宿,对不起。
......
回到家里,她犹豫了片刻,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
“喂?”
接电话的是一个年长的女人。
“喂,我找林宿。”
“你是谁?”
“我...”
“林宿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你不要再打来了。”
电话挂断了,江若想了好久她是他的谁。
欠债人?朋友?还是被他救的公民?
江若翻开那条新闻,官方在底下发布了最新评论:当事人已苏醒。
新闻热度逐渐降下来了,可网上对她的指责声,仍震耳欲聋。
依然有人在关注那个胆小如鼠的人到底是谁?
江若的心里很难受,尤其看到网友的评论时,胸口就好像被一颗巨石压着。这时,她就会想起父亲,父亲死的时候身边是否也有一个像她一样胆小如鼠的人呢?
下午五点,天已经快要黑了。
江若穿了一件厚外套,戴了一顶鸭舌帽,出了门。
她现在状态很不好,不能再开车了。她走到小区出口的公交车站牌等车。
冷风嗖嗖地钻进她的脖子,江若心想,忘记围条围巾了。
公交车来了,她跟着人群排队上车,车上没有了空位,她抓着扶手站在过道里,随着车子晃晃悠悠了一路。
到站后,江若从公交车上下来,走了几分钟,穿过一条胡同到达目的地。
那里是父亲遇害的地方。
她靠在墙边蹲了下来。
有路人从她身边经过,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把脸埋进膝盖里。
风不知何时停了,她没有那么冷了。但是蹲了太久,腿有些麻了,她捶了捶双腿,扶着墙壁想要站起来。脚下一软,没能成功。
她又缓了一会儿,这回成功的站了起来。
她背靠在深灰色的墙壁上,目视着前方。
“爸,当年你受伤的时候,旁边也有个胆小如鼠的人吗?”
第十八章
江若的店铺正常开业了,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她都不会再做林宿的早餐了。
可每当早上7点30分的时候,她总会忍不住的看一眼门外,像是在期待着些什么。
算算时间,她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林宿了,也不知道他恢复的怎么样了。
那个电话她再也没有打过,她是个敏感的人,一旦有人说“不要再打来了”她就真的不会再打了。
十二月初,水城正式进入冬季。
天气冷得厉害,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一片寒意之中。最近几天的寒风总是呼啸着从她身上穿过,带走她身上仅有的温度。所以她不是呆在店里就是呆在家里,除此之外她哪儿也不去。
都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她觉得人也是一样的。如果用寿命的总长除以每段记忆的时间,有些记忆甚至不超过七秒。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早已无人再提及。
江若的生活逐渐恢复到林宿没有在她生命中出现的时候,日子平静到像风和日丽时的一面湖水,没有风就不会掀起一片水花。
但只要风轻轻一吹,湖水就会即刻荡起一圈圈的波澜。
在她的生命里,林宿就像风,悄无声息的来,掀起一片水花后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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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宿出院了。
即使父母强烈反对,他还是第一时间回到了水城,因为被他抓的那个嫌疑人至今没有醒来,医生说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现在嫌疑人家属铁了心要起诉林宿,如果诉讼成功,林宿很可能会因过失伤人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这样,林宿就从一个挺身而出的英雄变成了一个过失伤人的违纪人员。
沈长云对林宿说:“先不要这么悲观,上级会查明情况的。只要他还活着,他的罪名就依然成立。”
林宿:“如果他死了,那他的罪名也就无效了对吗?”
沈长云叹口气,没有回他。
林宿憋闷,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桌子发出一声巨响,所有人回过头来看他一眼,接着忙自己手里的工作了。
同事们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这件事情换成谁,谁心里也都不会好受,为了抓犯人,自己深受重伤不说,还要面临官司之争和牢狱之灾。
沈长云安排林宿回家等他消息。实际的意思是:他被停职了。
林宿从警局出来,不知为何水城的天空始终没有申城的天空湛蓝通透,永远是灰蒙沉闷的。
他开着车,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江若店铺的附近。
车子驶入一段平缓的坡道,道路尽头右转,停在了若海烘焙门前的停车位里。
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眼睛盯着店铺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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