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江若正在店铺里忙碌着,她头发束起露出一截脖颈,小麦色的工作服衬着她的皮肤更加白皙了,与灰蒙的天色形成强烈的反差。
林宿的电话卡在住院期间就补出来了,只是有些聊天的数据无法恢复了。
住院期间,他收到张越给他发的信息,说要带女朋友去看望他。
他一直以为张越说的女朋友是江若,所以对江若的信息和电话一律视若无睹。
但却没想和张越一起出现的是陈欣欣。
林宿问张越:“就这么放弃她了?”
张越苦笑一声,说:“她是做蛋糕的,而我最讨厌蛋糕,我们注定是走不到一起的。我也努力的尝试过,那几天,我的家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蛋糕,可每当我看到它们时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呕吐。后来我把它们当作是展示品,不去想着要去吃它们,结果我就不再想呕吐了。从那之后,我就想明白了,有些事情心里越想要,越是要不得。”
“遗憾吗?”
“不知道。”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没有固定的答案,也没有固定的结果。
“叮”
手机铃声把林宿的思绪拽了回来。
林母发来信息:不要剧烈运动,要记得按时吃药。
林宿回:知道了。
这样的信息林母和林父两个人每天都会轮流发上好几条,林宿早已习惯了。
他把手机扔回中控台,抬头看见了站在车前的江若。小麦色的工作服比刚才更加明艳了,她也比刚才更加的清晰了。
她双手背在身后,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不知为何,林宿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
他们中间隔着一片挡风玻璃,彼此之间的一切都是无声的。
此时的车里,只有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江若目光清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了好一会儿。
然后抿着唇,冲他笑笑。
故人重逢应该是要露出笑容的吧。
林宿也冲她笑笑。
他推开车门走下去,江若朝着他走了过来,眼睛依旧笔直地盯着他,说:“好久不见,林警官。”
“好久不见。”林宿说。
江若眼睛往下移到胸口,问:“身体好了吗?”
林宿答:“都好了。”
“好了就好。”
江若转身的一刹那,林宿好像看见她眼中有光在闪烁,亮晶晶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林宿跟着她走进店铺,店铺有几个顾客正在挑选商品,有个和江若穿同款小麦色工作服的店员在和顾客一一介绍着不同口味的面包。
想必就是她所说的唯一的店员了。
小悠见到林宿愣了好几秒,然后用常用的话术,问:“这位顾客想吃点什么?”
“我...”
“小悠,他...他是我朋友。”
“朋友?”小悠震惊道,“若若姐你什么时候有朋友了?还是...这么帅的朋友...”
“......”
和小悠同样震惊的还有林宿,他们什么时候成为...朋友了?
空气中的气氛有一丝尴尬。
江若:“刚有的,我一会儿要和朋友去吃饭,你看好店。”
小悠:“放心吧。”
林宿内心:他们什么时候说吃饭的事情了?
江若走进更衣室换了身衣服出来,米色毛衣,黑色直筒裤,深灰色大衣,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又素雅。
江若对着林宿说:“走吧。”
“好。”
出了店铺,江若径直走去了驾驶座。
林宿见状说:“我来开吧。”
“你毕竟刚刚恢复,还是我来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林宿没再坚持。
江若边开车边问:“你想吃点什么?”
“都可以。”
江若听后,皱了下眉。
“都可以”实际上是个难题。
她是第一次主动邀请别人一起吃饭,所以她也不知道是应该自己拿主意还是被邀请的人拿主意。
不过...林宿在这方面好像也不是很主动的人,也不是很有主意的人。
她想了一会儿,最终把车停在了和周明秀上次一起吃饭的地方。
周明秀说这里黑漆漆的,但江若觉得这种暗度刚刚好,至少两个没有话题的人可以不用太尴尬。
临下车,江若问:“这家可以吗?”
林宿,答:“可以。”
两人点完菜,面对面,相视无言。
江若低着头不停地喝着杯子里的水,直到水喝完了,刚把水杯放到桌子上,林宿又给添满了。
江若欲要再拿起水杯,林宿笑了一声。
“再喝,你就喝饱了。”
她的手又缩了回去。
上菜后,两人安静地吃着饭,依旧不知道要聊些什么。
江若想问问他的身体情况,但刚才她已经问过了。而且现在的他看起来身强体健,实在是多此一举。
就这样,两个人在沉默中吃完了一顿饭。
出了饭店,林宿说:“我送你回去。”
“好。”江若没再坚持替他开车。
她的心里有点堵。
林宿轻车熟路地开进亚圣小区,到达江若家楼下。
压抑一整晚的江若绷不住了。
江若红着眼眶望着林宿,说:“对不起,林警官,都是我不好。”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林宿脑子懵了片刻。
“为什么要道歉?”
江若垂着头,低声道:“都是我不好,如果那晚我可以做些什么的话,也许你就不会...”
林宿沉默了几秒,喊道:“江若。”
江若抬起头,林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那晚你什么都没做,就是最好的。”
此时,江若的眼神里有疑惑。
林宿接着说:“那晚事情发生在四楼和五楼之间,但是四楼和五楼的居民没有一个人出来做些什么。一楼,二楼,三楼的居民也没有出来做些什么。每个人在预知危险即将来临又或者危险正在进行着的时候,都是最不冷静又是最冷静的时候。不冷静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冷静是知道自己时刻要保护着自己。”
“我当时...好像听见了。”
“你听错了。”
江若不吭声了,她不是不知道,林宿正在努力的为她减轻罪恶感。
“那晚,你是刚好巡逻到我家楼下的吗?”
林宿笑一下,眼睛看向别处,把江若的疑惑解开了。
那晚,林宿原本和小金是要坐在车里听到声音再出动的。有个穿着高定风衣的男人从后视镜里一闪而过。他越想越觉得可疑,于是下车跟在那男人身后,结果看见他走进了江若家的单元楼。
单元楼一至六层的灯全都亮着,唯独五层江若家的灯没有亮。
林宿想,江若要么是已经睡了,要么是还没有回来。
看了眼时间后,确定了江若是还没有回来。
中间有人进入单元楼,发现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骂了两句便没有动静了,更没有被吓到时的尖叫声。
林宿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测,也许那个男人早就盯上了江若。想到这里,林宿的心里直发慌。
于是,便躲在一楼楼梯拐角处。本想直接拦下江若,可江若走进单元楼时制造出了动静,林宿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江若又从楼梯上冲下来,他抓住机会把她拽进楼梯三角间。
江若听完后,问:“你就没有想过,有些人受到惊吓后,是不会尖叫的吗?”
林宿仔细回忆了下,好像确实没有听见江若的尖叫声。
林宿为什么会觉得那个男人很可疑,因为他觉得高定风衣和这个小区有点格格不入。
第十九章
江若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林宿问:“用我送你上楼吗?”
她笑一笑,摇头:“现在整栋楼的灯不再是声控灯了,每个楼层也都安装了监控。重要的是,坏人已经被你抓住了。”
他脸色骤然一变。今天,他差点忘了那个快要成植物人的人。
江若察觉出异样,问:“怎么了?”
林宿勾起嘴角,说:“没什么。”
江若挥手与他再见,转身上了楼。
现在的单元楼里,灯火通明。他从楼梯间的窗户缝隙看见江若走上了二楼...三楼...四楼,五楼的时候看不见她了。
大约两分钟左右,江若客厅里的灯亮了。
他启动车子离开了。
江若回到家后,看了眼头顶昏黄的照明灯。
讪笑道:“原来不是因为灯光的颜色。”
她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发起了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回想起见到林宿的那一刻,她感觉的到,风...再次来了......
......
江若以为林宿的生活和工作已经回归到原来的轨迹,一大早打包好了早餐等着他。
“这是哪位顾客的早餐?”小悠指着收银台的包装袋问。
江若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8点30了。
她问小悠:“你吃早餐了吗?”
小悠摇头:“还没。”
“你把这份吃了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悠咬了口三明治,“若若姐,昨天来找你的朋友,长得还蛮帅的。与其一直相亲,不如看看眼前的。”
江若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一下,她回过头去看小悠,小悠正一脸满足的吃着手里的早餐。
“瞎说什么呢?他可是警察。”
“警察?”小悠想了一下后,圆溜溜的眼睛瞪地更圆了,“我说怎么看着他有点眼熟呢,是上次挺身而出的林警官吗?”
“是啊。”
“他啊~他就算了吧,搞不好有暴力倾向。”
江若放下手里的托盘,一脸疑惑地看着小悠。
小悠打开手机,给江若看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两个中年女人在水城公安局门外扯着一个红底黑字的条幅,上面写着:警察害我儿成了植物人,谁来还我们一个公道。
其中一个女人旁边还立着一个易拉宝,上面是上次新闻中林宿的打码证件照。
江若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情还没有完。
她顾不上去换工作服,拿起车钥匙跑了出去。
在赶往水城公安局的路上,她想到昨晚的林宿脸上最后的表情。
原来他一整晚都在故作轻松,强颜欢笑。他甚至还安慰了她。
有人去安慰林宿吗?
距离水城公安局还有几百米距离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有一群人围在一起。
江若把车停在路边,她想,林宿做的已经够多了,她也应该做点什么的。
她下车朝着人群跑去。
一群人中大部分的人在围观看热闹,其中有两个记者拿着话筒正在播报,还有三两个不知名的网红正在视频直播。
视频里出现过的那两个女人始终在不停的哭泣。
江若心中愤愤不平,欲要冲进去帮林宿去澄清这一切。
被人一把扯住了手腕。
江若惊恐地回过头,一个男人戴着黑色的口罩和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江若欲要挣开他的手,猝不及防的与帽檐下的那双眼睛对视。
那双眼睛——她认得。
男人对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拉着她走出了人群。
两人回到江若车上,林宿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江若质问他:“为什么拦着我?”
林宿摘掉口罩,严肃的说道:“你去了无非是把自己扯进这是非当中,那群人会找到你的店铺,然后再找到你的家,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林宿!”江若的声音激动,她转过身看着他眼睛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我以后该怎么办?你现在应该想的最多的是你该怎么办?”
林宿愣一下,扭头看向车窗外。
刚刚江若喊他林宿,不是林警官。想必真的是有情绪了。
他沉默着,他很想告诉江若,他并不像她想像中的那样大公无私,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静谧无声。
江若转回身,声音缓和下来:“当初你明明也受了很严重的伤,你是属于正当防卫的。”
“但现在我好好的,他还躺在那里。不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真相是什么,更多的人只想随风摆动。”
江若从后视镜里看林宿一眼,他掐了下眉心,想必最近一定身心疲惫吧。
她望着不远处涌动着的人们,眸中有淡淡的哀伤闪过。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同情坏人?
父亲曾说过,坏人一个也跑不掉,他们必须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啪嗒”“啪嗒”
几滴水珠砸在挡风玻璃上,水珠顺着玻璃滑落还未形成一道道的水痕,更多的水珠交替着砸了过来,发出剧烈地声响。
江若看着一哄而散,东躲西藏的人们。低喃:“太好了,下雨了。”
以往每下一场雨,江若都会觉得毫无预兆,始料未及。
但这一场,江若觉得是及时雨。
“已经十二月了,应该下雪才对。”林宿说。
“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希望这场雨能带走这一切吧。”江若回头看他,“林警官,想解压吗?”
“什么?”
“我来教你烤面包,很解压的。”
江若说完,车子“嗖”地一下窜了出去,林宿险些撞在椅背上。
江若嘴角微微扬起,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前方。她穿过一条狭窄的道路,再转个弯,车子停在了若海烘焙前。
她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来,利索的打开后车门把林宿拉了出来。
两人穿过大雨跑进店里。
小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说: “其实我可以给你们送把雨伞的。”
江若笑一笑,什么也没说,拉着林宿去了工作间。
她拿给林宿一副套袖和一个围裙,问:“之前做过吗?”
“没有。”
“那太好了,你的第一次给了我。”
林宿套袖子的手一顿,抬眸看她一眼。
她好像并未察觉这句话有何不妥。
江若把一个不锈钢盆递给林宿,说:“一会儿用这个和面。”
林宿乖乖接过,看样子,今天所有的一切是她说的算。
江若往盆里倒入了一些面粉,酵母,白糖,蛋液,说:“现在我要往里面加水了,你来把它搅拌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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