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模样依旧如故,金发璀璨,光彩照人,浅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粼粼波光,让任何一个审美正常的人类都会发自内心地觉得,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生命,值得任何人去珍惜对待。
可是,这只是表面看起来而已。
画中人的美是不会改变的,就算他不眠不休熬几个通宵,他的眼下也不会出现黑眼圈或者眼袋,就算他不锻炼整天暴饮暴食,他也不会像人类那样发胖。
他依旧很美,但他的内心充满了痛苦,这点从他那双颓靡焦躁的眼睛里就能看得出来。
这栋房子的主人,也是他最在意的人类——维尔拉已经失踪三天了。
在这三天内,伊凡把所有自己知道的,她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可就是找不到她人。
他无比的痛苦失落,怀疑自己,想着她是不是因为对他太失望了,所以才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随后,伊凡又觉得不可能。
她就算再痛恨他,也不可能丢下自己在市区全款买的房子和工作——他还没那么重要。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被绑架了。
伊凡偏执地不愿去思考维尔拉“遇害”的可能,他坚信她只是被歹徒带走,被关押在哪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漆漆的地方,没有办法联络外界,只能等待有人去拯救她。
画中人不懂该怎么报警,他也没有身份去报警,于是只能自己找。
不久前,他回到了两人分开的地方,沿路寻找商铺墙壁上挂着的画作,问它们有没有看到一个黑发黑眼穿米色风衣的人类女性经过。
这些画是有微弱意识的,但都很迟钝,一句话要老半天才能回复。
伊凡不眠不休地询问了整整两天,才追踪到地铁站附近,得知她被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打晕,强行塞进一辆黑色面包车中带走了。
他追着那辆面包车,找到一条无人的小巷,小巷出口分成了好几条路,每条路之后又有无数条岔路,而且都没有监控或者画像,他不知道该去哪边。
凭直觉选了一条,结果却是一无所获,身上的钱也花光了,他这次是回来拿钱了。
维尔拉一早就把家里放零钱的地方告诉了他,所以伊凡很快就找到了钱包。
他要继续去找她。
在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心中立刻涌上了一阵酸涩。
以前她在的时候不觉得,可她不在了,他才觉得……好孤独。
“喵呜~”
一只白猫从角落里出现,慢腾腾地跑过来,咬住了伊凡的裤腿。
他怔了一下,弯下腰去,摸了摸它的头,“你饿了吗?对了,我忘记给你添猫粮了。”
维尔拉不在的这两天,都是伊凡在喂猫,但也就是把袋子里的猫粮倒进饭盆里,再换掉猫砂,更复杂的他就不会做了。
往常白猫主动找他都是因为饿了,但这次不知为什么,即便把饭盆放在它旁边,它还是咬着伊凡的裤腿不放。
听它的叫声,也不像是病了的样子。
伊凡疑惑不已,问它:“你是想和我出去吗?”
“喵呜~”
白猫又叫了一声,但伊凡听不懂猫语。
他试探着打开门,执着于咬他裤腿的白猫立刻松开嘴,嗖的一下往屋外蹿去,伊凡愣了一下后立刻抬腿就追。
“凯特,别跑!”
他不能再把维尔拉的猫弄丢了!
……
在维尔拉看来,克雷尔好像把她当成了心灵垃圾桶。
大概是那些故事不方便和其他人说,所以每次来给她送饭的时候,克雷尔总会顺便跟她讲一段自己和富家千金的爱情故事。
“她虽然脾气差了点,但其实很善良,不是坏人……”
维尔拉面无表情地听完,甚至连吐槽都不想吐槽了。
那位“善良无辜”大小姐的受害者还在这里坐着呢,他怎么有脸说这些话的?
这恋爱滤镜怕是厚到能把丧尸都看成活人吧。
维尔拉快吃完的时候,克雷尔接了个电话,好像是有要紧事找他。
“那我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他温声道别,神态自然,仿佛把维尔拉关在这里的那个人不是他。
“再见。”维尔拉说。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松了口气,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东西。
克雷尔走后没多久,那扇房门又被打开了,这次进来的是大小姐菲奥娜。
“没想到吧?你以为他说会保护你,你就安全了吗?实在太天真了。”菲奥娜冷笑着说。
但维尔拉其实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她早就觉得这位大小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看来,刚才应该就是她安排人把克雷尔支走了。
就算这栋房子是菲奥娜名下的,她可以直接让保镖来把维尔拉带走,但是再恶毒的女人都不想在恋人面前暴露自己狠毒的一面,于是她选择了把他支走再行事。
如今,维尔拉是这位大小姐砧板上待宰的羔羊了。
维尔拉瞥了周围的保镖一眼,没有反抗,而是默不作声地任由菲奥娜将她带到了一间地下室。
虽说是地下室,但这里一点都不潮湿阴暗,相反被整理得很干净,左边是刀具,右边是画具,两边泾渭分明。
地板光洁如新,看上去刚刚被清洁过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盖血迹。
菲奥娜走在维尔拉旁边,一边走,一边扭过头来看着她,恶意满满地说:“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我会用刀子划开你的手腕,把你的血和那些石头做成的粉末混合,调制出不同色彩的颜料。”
“你也不一定会死,毕竟你是我们的试验品。我会一直盯着你的呼吸心跳,在你快要没命的时候,派人叫克雷尔过来为你画像。”
“他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有一定的几率‘复活石’会生效,你就能拥有永恒的生命了,到时候——你恐怕还要感谢我呢!”
谢谢,我并不想拥有。
维尔拉心想,她又没得绝症,干嘛上赶着把自己变成一幅画像?
更何况成功几率那么小,十有八九会跟之前那些失败者一样,灵魂永远被困在没有出口的画中世界里。
维尔拉装作已经接受了这种命运的样子,平静地说:“那你记得告诉他,把我画漂亮点。”
没想到,这句话却瞬间激怒了菲奥娜。
她眼中一瞬间闪过嫉妒,打量着维尔拉,冷冷地说:“哼,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在画上可不能比我更漂亮……我要把你的脸划烂!”
她让保镖把维尔拉按在椅子上,自己去取来一柄细长的小刀,对准她的脸颊比划。
“呵,这样就算复活成画像,你也还是个丑八怪!”菲奥娜冷笑着说。
此时她的距离和维尔拉非常近,而保镖或许是觉得维尔拉不可能从他手下挣脱,因此只是按住了维尔拉的肩膀,并没有把她捆起来。
她的袖子里藏着一柄餐叉,锋利的尖头在必要时可以刺穿人的大动脉。
现在动手极有可能被保镖制止,但似乎也没有别的机会了,就算逃不了也得拼个鱼死网破……
维尔拉心一横,握紧了餐叉就要动手,却突然听见咔哒一声,地下室的房门被打开了。
所有人都是一惊,齐齐向门口望去。
菲奥娜神色阴郁:“难道是克雷尔来了?”
来的并不是她以为的克雷尔。
而是一个她看着十分眼熟的金发少年,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整间地下室蓬荜生辉,他就像是一个天生的发光体,一刻不停地吸引着他人的视线。
就连按着维尔拉的保镖也不由自主地松了手,楞楞望着那名陌生的闯入者。
维尔拉趁机挣脱了束缚,一把抓住菲奥娜的衣领,举起餐叉对准了她的脖子。
“都别动!”
这下,几个保镖都惊醒过来,大惊失色,有人甚至拿出枪支对准了挟持着大小姐的维尔拉。
菲奥娜懊恼不已,狠狠地说:“都是一群废物!连一个女人都制不住!”
“都让开,不然我就动手了!”
“不要让开!她不敢杀我的,杀了我她自己也走不出去!”
也不知道菲奥娜是愤怒到失去理智了还是笃定维尔拉不敢动手,这时候居然梗着脖子不让保镖退缩,维尔拉一时之间也进退两难。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反而没人顾得上追究刚刚闯进来的金发少年了。
可他却不是来当旁观者的,在发现维尔拉没搭理他之后,他有些黯然,但很快就振作了精神。
“我有办法让你们的大小姐脱困。”
在他说了这句话之后,所有人包括维尔拉都立刻看向了他。
维尔拉满心困惑,虽然刚才没空理会伊凡,但她猜到他是来救她的。
为什么他如今要说这种话?
她不解地看向他,可在刚刚触及他眼眸的那一刻,她心神一晃,目光竟不由自主地黏在了他的脸上。
他笑了。
此刻他的笑容拥有着无与伦比的魔力,她的心神为之沦陷,再也注意不到其他,就像一个疯狂的赌徒执迷不悟地盯着那副即将翻开的关乎身家性命的牌面。
很快,他开口了。
“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吧!”
维尔拉被他的声音蛊惑,情不自禁地收回了手中的餐叉。
而其他人也乖乖照做了。
在这段被神秘力量操纵的时间里,维尔拉浑浑噩噩的什么都做不了,只知道听从那个少年的指令。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不知何时,那些保镖已经生死不知地倒在地上,而菲奥娜被绑在椅子上,金发少年手中握着方才那炳小刀,在她的手腕上划下了很深的一刀。
鲜血,从手腕上缓缓流淌到地下
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回过头来,对她讨好地笑了一下,然后说:“她不是想变成画像吗?那就成全她好了。那个画家应该很快会赶过来,是变成怪物还是永生,就看她的运气了。”
维尔拉沉默地看着他。
伊凡的笑容变浅了,他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
“我、我……”他想像那天在卧室门外那样,坦诚地对她说他错了,可是嘴巴却像被强力胶水黏住一样,怎么都张不开,最终脸颊都憋得通红,也还是说不出口。
维尔拉见状叹了口气,对他伸出手,“我腿软走不动了,你搀着我吧。”
伊凡如蒙大赦,赶紧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臂。
两人从出口离开,一路上都是倒在地上的保镖。
维尔拉猜到是画中人的手笔,她看不出这些人是死了还是活着,她也不想问。
一路平静地上了楼,他们在通道口撞见了正巧赶来的克雷尔。
他从监控录像中看到了一切,此时神色冰冷,愤恨地看向维尔拉。
“别的什么事我都可以容忍,但你们偏偏伤害了菲奥娜……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
维尔拉平静地说:“不快赶过去吗?你不是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吗?她可是快要死了啊。”
监控中的菲奥娜已经奄奄一息,就算救不回来,克雷尔也必须要过去给她画像才行,要不然就什么都来不及了,他的恋人会就此消失。
克雷尔权衡片刻,只得放弃和维尔拉伊凡纠缠,急匆匆跑向了地下室。
伊凡想要上前阻拦,被维尔拉抓住手腕。她摇了摇头,示意两人退到一边去。
克雷尔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脚步却没有停下。
“为什么不让我拦住他?”伊凡紧盯着那个男人背影消失的方向,眼神阴郁愤恨,语气也十分不甘。
他之前还想对他们不利,只不过是没时间了才不得不放弃而已。
而且伊凡也认出了这就是之前和维尔拉一起吃饭的那个男人,心中对他充满了嫉妒和敌意,恨不得让他永远消失才好。
维尔拉说:“他之前也想放过我,不管怎么说,这算是对他那点仁慈的回报吧。”
她不太想和克雷尔起冲突,一个是怕耽误时间,另一个则是因为他是父亲唯一的学生,她不愿意看着他死去。
“好了,我们快走吧。”
维尔拉这样说了,伊凡也只能放下心中那些阴暗的念头,跟着她一起离开。
这栋房子实在是大得离谱,无数的回廊密集交错,两人走了好半天才走到出口,而在此之前,维尔拉已经嗅到了一股浓郁的烟味。
没走多久,果然看见大厅里弥漫着浓浓的烟雾,横梁和家具已经被点燃了,四处都燃烧着熊熊大火。
维尔拉心中一沉,一扭头,果然见到伊凡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一幅画最恐惧的东西,就是火焰。
地下室。
克雷尔赶到时已经太晚了,他心爱的女孩面色惨白,奄奄一息,生命如同流沙般缓慢消逝,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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