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洄用手丈量那被子,认真点了点头:“是有些小了,那让他们找一床大被子出来,这样被子就不会被全卷走了。”
姬然急急反驳:“不是,不是,我睡相不好,再大的被子都能卷走。”
“没关系,我抱着你睡,你卷不走的。”
姬然竟无言以对。
趁她沉默瞬间,晏洄掀开被子,挤到她身边,躺在她的枕头上,还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你不睡吗?”
“……”她无语得要死,“你把我的地方都占了,我睡哪儿!”
“噢。”晏洄用手比划了下,让开一些,拍拍身旁的空位,“喏,睡吧。”
姬然深吸一口气,本着一个瞎子也做不了什么的想法,躺在了空位上,威胁一句:“我要是把被子全卷走了,你可别哭!”
话刚说完,身旁的人翻了个身,抱住了她,还顺手拉上了被子。
她紧咬牙关,没有发作。
她忍!!!
不就是被抱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报还一报,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紧紧闭着眼,刚要睡觉,身边又开始说话了。
“然然,你好暖和。”
“不是,我们有那么熟吗?”
“我们是夫妻,是天底下最亲近的人,当然很熟。”他说着,脑袋还在她肩上蹭了蹭,“然然,你好软。”
姬然白眼翻得眼睛快抽筋了,扯了扯嘴角道:“行吧,你开心就好,我要睡了,别动了。”
晏洄不说话了,也不乱动了。
一整夜,和抱了个玩偶没什么区别,就是有点儿硌得慌,睡时是什么样的,醒时就是什么样的。
姬然睁开眼,看身旁的人还未醒,不想打搅他,轻轻捏着他的袖子,打算将他横在身前的手挪开,不慎将人吵醒了。
“嗯?”他迷蒙睁开双眼,微微抬头,“几时了。”
呼吸近在脸边,姬然压下脾气:“晌午了。”
他挪开手,坐起身来,顺滑微黄的长发随之垂落:“我想去恭房。”
这是什么意思?姬然眼前一黑。
“你陪我去。”
“我……”姬然深吸一口气。
晏洄抱住她,头靠在她肩上:“然然陪我去。”
她受不了了:“不是有侍女吗?我让她们陪你去。”
“她们都是外人,你怎么能让别人碰我?”
头疼,脑子里像钻进了无数蜜蜂,嗡嗡嗡还不停煽动翅膀。
她一咬牙,推开被子,往床下爬:“行,起,别尿床上了!”
晏洄倒是不着急,不紧不慢地从床上起来,慢条斯理穿好衣裳,站在原地,伸出手:“我看不见,你牵着我。”
姬然咬紧牙关上前牵住他,恶狠狠地拉着他大步往外去。
“你抓疼我了。”少年语气可怜极了。
行,真是弄回来个祖宗!
不就是哄小孩儿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深吸好几口气,挤出一个笑,捏了捏他的手腕:“好好好,是我的错,我弄疼宝宝了。”
晏洄眉头一皱,浑身难受,一句话也不说了。
但姬然已经进入状态,牵着他往恭房走:“来来来,我给宝宝脱裤裤。”
晏洄眉头越皱越紧,从她手中挣脱,往后退了好几步:“你走远一点儿,我自己可以。”
“为什么要走远?我们是夫妻,是天底下最亲近的人,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她抱臂,摇头晃脑,阴阳怪气。
这回轮到晏洄头疼了:“你快走!”
“我不走,我就是要在这里伺候你,万一你掉进坑里了怎么办?我可是会心疼的。”
“你走不走?”晏洄真生气了,咬着牙,但脸鼓起来的样子一点儿不可怕,反而有点儿可爱。
姬然算是明白了,这个小少爷明摆着就是捉弄她,真要他们那啥啥,小少爷肯定是不愿意的。
不过,她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她站在石墩上,垂头捏了捏他的脸,一字一顿:“我,不,走。”
晏洄握了握手,扬起一个笑:“好吧,原先还想着等到成亲那日在……既然然然执意不走,那便现下吧。”
姬然愣住,还没回过神,就被一把抓住手腕,往前一带。
她空着的手在空中划了好多下,还是没能站稳,朝跟前的人扑去。
“嘭!”
她将人压倒,摔了个结结实实。
“殿下!殿下!”侍女们听见响动急忙跑来,着急忙慌扶起两人。
姬然膝盖磕在地面,边揉着腿边起身,一抬头,却见晏洄站不起来了。
“摔哪儿了!”她急忙推开两侧侍女,凑了过去。
晏洄没说话,神情痛苦异常,脸色白了大半,快要皱在一起。
完了……
姬然急忙上前将人架着胳膊扛起来:“快快!快叫大夫!”
侍女乱作一团,又急急分开,伸着手站在一旁不知该不该帮忙。
姬然没理会她们,架着人要往前走:“你还能走吗?”
晏洄眼泪都要出来了:“腿、腿疼。”
“快去!叫侍卫进来背人!”
“是是……”
最后两个侍女也跑开,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姬然又心虚又愧疚,语气柔和不少:“摔到那条腿了?”
晏洄吸了吸鼻子,指了指僵直的那条腿:“这边儿这条。”
“别怕啊,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肯定能治好的,要是治不好,我……”她咬了咬牙,“我照顾你一辈子。”
“我、我想去恭房……但我的腿走不了了……”
姬然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口应下:“没事儿,我扶你去。”
晏洄也不矫情拒绝了,两人时分默契地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听见,进了恭房一趟又出来。
刚好,侍卫到了,背着晏洄回到房间时,大夫也匆匆赶来。
掀开裤腿,小少爷膝盖处鼓起了一个大包。
方才那么摔下去,小少爷是背着地,摔不到膝盖,只有一种可能,是她砸的……
姬然脑袋越垂越低。
好好的,她和一个小屁孩计较什么,这下好了,这辈子真是要全搭进去了……
“还好,骨头没有碎。”大夫擦了把汗。
姬然也擦了把汗,脑袋微微抬起来一点儿:“那他以后还能正常走路吧?”
“那不一定,要看恢复得如何。”
她脑袋咚一声又垂下去。
“先敷药膏吧,这几日尽量不要下地,等过几日我来换药膏时再看看。”
“好好,还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她算是怕了,再也不敢和小少爷胡来了,往后还是把人当成大佛供起来比较好,也不必出门吃饭了,以后就在屋里吃。
侍女煮好了汤,她端着碗,小勺小勺喂他,思索一番,小声和他谈判。
“我先跟你说一声抱歉,刚才的事我不是故意,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无碍,我不怪你。”他倒是大度,神色也如常,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姬然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你应该知道,我们姬家和你们晏家是死敌,你爹要抢我弟的皇位,随时都有可能杀了我。咱们在一块儿,那就是黄鼠狼和鸡住一窝。”
“是你将我带回来的,也是你对我那样的。”
姬然语塞一阵,有些头疼:“但那也不至于吧?你也没必要因为我们那样过就挂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了吧?”
“你对待感情好随意。”
嗯?怎么突然被骂了?
那双干净的眼瞳还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看得她有些无地自容:“这个、这个……我……我以为这里的人都是这样……”
“说吧,你以前还对谁做过这样的事?”
第9章
姬然也不知怎么了,总感觉晏洄身上有一圈佛光普照,说出来这些她就能得到救赎。
“也没、也没几个,就是张家老五,谢家二郎,王家七少爷……”
“你也将他们带回家了?”
“那没那没。”她急急解释,“那没有,我最多就是言语调戏,我和你那是我喝多了,脑子糊涂了,才……”
晏洄没接着往下探,又问:“你常常约着出门的男人是谁?”
姬然咽了口唾液:“国子博士孟大人之子孟昭远。”
“多大了?”
“不知道,应该到了弱冠之年吧?”
“娶妻没?”
“没吧?”姬然挠挠头,“其实我和他不是很熟,连他家都没去过,我们一般都是出去玩的。”
晏洄挑了挑眉:“你们都去哪儿玩?是有别人一起,还是单独出去?”
“哪儿好玩就去哪儿玩,听曲儿赏景,大多数时候是有别人一起,偶尔是我和他单独出去。”
“你们上次去哪儿了?也就是昨日。”
“去游湖了。”
晏洄深吸一口气:“我也要去游湖,明日就去。”
姬然恍然回神:“啊?可大夫说你的腿有伤,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我明日一定要去游湖。即便是明日下冰雹,我也要去游湖。”
“好吧。”姬然有些无奈,拖着步子往外走,“我去让人安排。”
跨过门槛,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她干嘛这么听话?
她提着裙子往回走,一低头,看见晏洄腿上鼓起的大包,脾气一下就没了。
算了,都是她自己作孽。
“怎么了?”晏洄听到她的脚步声,钝钝转动眸子,朝她的方向看来。
她悄自叹了口气,不得不服软:“没什么,就是来问问少爷您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晏洄随口道:“噢,那将他也叫上吧。”
姬然皱了皱眉,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但管它呢,反正现在已经够乱七八糟了,她也懒得再想得那么清楚,将就着过吧。
“行吧,那我叫人去送信。”她往外走几步,又跨回去,招来了侍女,“你们去给孟家传信,叫孟昭远明日出门玩。顺便去叫个做事利落的侍卫,明日驸马也要出门,得有人看着。”
“啊?”侍女觉得怪怪的,“驸马要与您和孟公子一同游玩吗?”
她摆摆手:“你们别想太多,按吩咐办就是。对了,叫你们找的工匠找了没?”
侍女垂下头:“已去问过了,能按照殿下吩咐的重新铺路,只是需要殿下给一个具体的图纸。”
“成,你找一张公主府的图纸给我,我就在原有的图纸上画,看着也清晰。”
“是。”
侍女拿来图纸,她收了图纸进了屋,将图纸铺好,提起笔写写画画。
她没学过建筑,但图标还是能看懂的,就在府中原有的路上划出一条盲道,有的路窄,就在路旁加上盲道。
正写着,她突然被抱住,不知晏洄何时走了过来,坐在了身后。
他的双臂环着她的腰,脑袋靠在她的背上,垂落的长发在她后背轻轻扫动,弄得她有些痒。
“你在做什么?”他问。
他身体不好,身上冰凉凉的,瘦得骨头凸起,很是硌人,但这种被依靠的感觉让姬然莫名放柔了语气。
“在画图纸,让工匠来铺盲道,有了盲道你往后就府中自由活动了。”
“原来是这样。”他双臂紧了紧,“然然,你好暖和。”
姬然眉头微蹙:“你冷吗?我让她们把地笼烧上吧。”
他摇头:“天还不冷,我抱着你就好,烧了地笼屋子里太热了。”屋子太热,人或许就不愿意进来了。
姬然以为是他怕热,没说什么,只道:“那算了。”
“你画完了,能给我念书吗?前日念的那本,后面还没念完。”
“好,我很快就画完了。”
姬然心口一阵阵收缩,难受极了。
小少爷眼盲了,什么也不懂什么也没见过,就连想要了解这个世界,也要求着别人……
她以后不能再那样凶了,不论如何,都是她的错,小少爷只是有些矜贵顽皮,她该忍一忍的。
晚上睡时,她主动拉开被子:“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晏洄有些意外,透明的眼瞳微颤,迟疑片刻,点了头,朝她挪过去,静静躺在她身旁。
她摸了摸他的手,给他掖好被子,也躺下来:“天气冷了,还要去湖边,明天你要多穿一些。”
晏洄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有些不太适应,甚至不敢翻身去抱她了。
他只是觉得这里很好,很自由,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盯着,每日也不会被逼着喝药。姬然也还不错,没有用那包药粉毒死他。
至于喜不喜欢,他也不知,他不太理解什么叫喜欢。
不过,既然他们已经在一块儿睡过,还要成亲,那姬然这辈子都得是他的,他不想当个废物,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
他翻了个身,紧紧抱住她,手腿都搭在她身上。
压住她的腿是受伤的那条,姬然抬手轻轻覆在鼓起的膝盖上,轻声问:“疼吗?”
晏洄微微撑起身,长发垂落在她脸上,垂头看着她:“不疼。”
她轻轻拢起他的长发,指尖无意滑过他的脸颊:“明日要出门,让侍女们给你梳头吧,我不会梳。”
“好。”晏洄被烫了一下,有些不自在,老老实实躺好,连不喜欢被外人碰这事儿都忘了。
他不喜欢被人碰,尤其是女人。
侍女站在身后给他梳头时,他脸黑得可怕,看着像是下一秒就要砸东西了。
姬然在外面看人施工,侍女不敢多说什么,一梳完头便跑出去跟人诉苦。
“殿下,奴婢不想再伺候驸马了,您能将我调去别的院里吗?”
姬然看一眼侍女,又往正房看一眼,一脸奇怪:“怎么了?他又发脾气了?外面没听见动静啊。”
侍女委屈得很:“驸马并未发脾气,可看着脸色不太好,奴婢实在害怕。”
“他脾气是不大好,但也没有那么凶的时候吧……”
“殿下还是罚奴婢去外院扫洒吧。”
姬然嘴角抽了抽,摆摆手:“行吧,那你去吧。”
得了准许,侍女毫不犹豫跑远了。
有那么凶吗?姬然疑惑往房中去。
人正坐在梳妆桌前,收拾了一番,头发半束半放着,看着精神不少。
“出门吗?”他转过身,脸色确实不太好,但也没有太凶。
姬然走过去,将人扶起来:“走,我叫侍卫来背你上马车。”
“不用,我自己能走。”他撑着姬然的肩,一瘸一拐往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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