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趁司命疏忽之时,伸出五指抓向司命胸膛,口中愤懑:“你就别人恩人自称了,清黎根本不欠你恩情!你又有什么理由今日取走她的性命?”
司命躲闪不及,猩红的鲜血烟出纯白的衣衫,在胸壁上留下五指抓痕。他被谢必安的话语激怒到了极致,心火如怒海一般要吞噬这一切,快要将他的理智全部淹没。
谢必安与他刀剑相向,来来回回,不死不休。司命一边回击,一边笑着朝着云台殿挥去一道符纸,道:“你以为今日就本仙一人来了此处吗?今日要杀清黎的人可不是本仙。”
云台殿上方黑雾弥漫,久久不散,还有一团诡异的黑气直直冲入殿内。
谢必安心里一惊:“司命仙君,你何时跟黑无常绞在了一起?”
司命抬眸冷盯着:“清黎此夜必须死!也必须回忘川!”
~
殿内,红烛摇曳,两位有情人相拥在一起。只不过一位是阳寿未尽的活人,一位是早已逝去的副将,二人此夜打破了人伦法则,只顾着眼前人。
曹易烟虽以黑布裹住双眼,却也能感受到那双落在他腰间的手如此有力,拽着她的手臂,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自己的颈窝触到他的下颌。不在温暖,带着丝丝的冷意,却又熟悉。
清黎索性席地而坐,只恨自己没有随手备着一包瓜子,只能在这里干看着这一出苦情戏码,好些无趣。
忽然有一道人影忽然盖上了她的视线,视线之内看见一副栩栩如生的山水墨画,那是萧璟云今日所穿的衣袍。
她微微一笑拽了拽他的衣角,语气懒懒的:“不是派殿下去守门吗,怎么还来这陪我了,是想我了?”
萧璟云低头看着缩在角落下的清黎,答道:“不是。”
清黎就知道萧璟云蜜饯不进,油盐不进,对上视线:“难道是我的阿姐不好看吗,还是说不懂诗词、不懂弦乐和作画,让殿下感到无趣了,所以殿下才来找我的?”
萧璟云:“清黎,你阿姐不见了。”
清黎将他衣角往下一拽:“你挡住我了,蹲下。”
清黎席地而坐,姿势洒脱,而萧璟云退到她的身旁,与她并排。
“你不担心你的阿姐吗?”
“不怎么担心。”
“阿姐生性比我还要洒脱,没准她临时起意去哪睡上一觉、去酒肆品酒皆有可能。”
萧璟云望向那阵法中相拥的二人,正欲上前,反被清黎一把拽住。他有些纳闷,语气淡淡的:“为何阻止我?”
清黎瞧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反问:“殿下现在去干什么?”
“问清觀山案。”
“大木头!就不能等下嘛!”
“现在有何不妥?”
清黎两手做成小鸟嘴形,腻歪在一起:“贵妃娘娘和宋副将十年好不容易相见,现在正在亲热之中,正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你现在进去,岂不是有些坏人好事!”
“拆人姻缘,有损阴德。”
“久别重逢要相拥多久才算结束?”
“我怎么知道!”
“为什么贵妃二人久久不说话!”
“宋副将是不能开口说话,贵妃娘娘是太激动了。”
白烛包围的两人,激动相拥,默默不语。宋清衍不能开口,只能用着五指心疼地抹去曹易烟眼角的泪水,手掌连带着五指都在颤抖。
萧璟云也被迫和清黎一起当了看客:“人死复生,不该恐惧吗?你又为何说贵妃喜悦至极?既然喜悦,为何眼角又落泪?”
清黎一遍遍提醒着自己不能生气,萧璟云就是一个实心的木头,木得感情,不会落泪,也根本看不懂别人的情感。但凡略懂一点人情世故,也不会不受庆帝喜爱,自己也早点能拿到眼泪回到忘川了。
萧璟云又问:“清黎,你又为什么生气?”
“我怎么教你了这么久的七情,殿下怎么这般不开窍呢!”
“殿下,你除了会懂和他人琴弦作乐、添笔作画还懂什么!”
“你今日为何总是提音律还有作画?”
清黎头疼不已,疯狂抓着自己的头发,几缕碎发散成一团。索性将整张脸埋在双膝之间,十分自闭。
萧璟云见清黎不语,又道了句:“清黎,地上脏。”
“闭嘴!少管我!”
角落二人相处并不愉快,反观阵内二人还在如胶似漆。曹易烟纤纤玉手握着布条想一把拽下,宋清衍却急忙制止了她,握着她的手腕,在她的掌心之间落下‘不可’二字。
曹易烟缓缓扬起头,竭力抑制住哭腔:“带我一起走吧!我不想再呆在这深宫之中,不想成为庆帝的嫔妃,我是我的未亡人。”几滴晶莹的泪水,从黑布中缓缓落下。
宋清衍抬手为她擦去,粗糙的皮肤划过如玉般娇嫩的皮肤,就如他们之间的云泥之别的身份和地位,永远是个鸿沟,永远跨越不了。他身子猛地一僵,又在她的掌心上落下:好好活着,我永远在地下会化作繁星守望着你。
曹易烟抓着宋清衍,双眼红肿:“你恨我吗?恨我当年无力反驳我的父亲,让我们如今走到陌路,天人两隔。”
宋清衍摇摇头,落下‘我爱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恨你’。
曹易烟再次投入他的怀抱,喜极而泣:“我托清黎招你三魂七魄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情,一个迟迟没有告诉你的秘密。原本想在你出征回来时告诉你的...”
突然,宋清衍胸口一阵恶疼,他急忙推开曹易烟,慢慢地他周身皮肤开始急速腐烂,烂出几个小空洞,一股股暗黑的脓血从里面流出,肌肉开始迅速萎缩,血肉模糊。凹凸的眼球看向穹顶,喉咙间溢出如恶鬼一般阴暗、嘶哑的笑声。
刹那间,火烛全面熄灭,阴风猎猎,宫殿之中回荡着神圣阴沉、可怖的笑声。破漏的纸窗上,一个红衣鬼影在外游荡,化成白骨的五指在窗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手印,浓厚的血腥气四散。
清黎大吼:“贵妃娘娘,快!躲起来!任何声响都不要出来!”
曹易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黑暗之中一阵摩挲,忽暗之中按着清黎的指示缩在桌椅底下,口中还在不停地喊着清衍。
宋清衍此时神情像是陡然大变,双眼瞄成一条细缝,戏虐地伸出食指在清黎和萧璟云之间指指点点:“清黎...扶桑....,你们倒是乖觉,自动凑在一起,省下了爷不少事情。”
清黎已经猜到此时的宋清衍这具空壳肯定被范无救(黑无常)俯了身,慌忙起身,没想到萧璟云快她一步,护在身前。
殿内光线昏暗,宋清衍五指化成利爪,隔空挥舞,卷起一地尘沙。力道极大,只见宫柱之上就落下巨大的五指印,木屑飘落,又滋生出许多裂纹朝着四面八方裂开,下一秒宫柱断裂倒下。
清黎被吓得有些无措,要不是萧璟云功力高深,反应及时带她躲闪,怕是她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朝着宋清衍大吼:“你疯了吗?你要是在这里杀了扶桑,就不怕时上清那些人让你灰飞湮灭吗!”
宋清衍舔着自己的指尖,诡异而妖魅,正欲回答清黎,却又被她随手抓来的一把香灰毁迷了眼睛。
清黎赶紧拉着扶桑溜进侧殿,躲进角落中的黑漆百宝嵌圆角柜中。
柜内空间狭小,萧璟云身形又比较高大,一下子占据了三分之二。清黎尽量紧贴在衣柜壁上,可二人还是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甚至清黎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棱角的线条若有若无地蹭到她的耳垂,他的气息在她耳边蔓延开来,连带着她的心跳一并开始加速。
清黎被他牢牢困在他的身下,胸部沉闷地喘不过气:“你压到我了...”
萧璟云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那柔弱的触感源于哪儿,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整张脸。他并未有意将她压在柜壁上,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臂还紧紧环着清黎盈盈一握的腰身上,如此架势,像是强硬地要将她融进自己怀抱中一般。
他的手指有些发麻,感受到久违的心搏,身体犹如火热,喷洒出的气息烫地清黎耳根滚烫。
因为紧紧贴合,清黎都能清晰感觉到萧璟云的所有异样,包括那隐在衣襟之下的搏动。清黎有些不可以示意地探查他的脉搏,发觉他心跳地极其快,脖颈之间还有青筋凸起,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对常人来说很正常!对萧璟云这个木头来说极其不正常!
清黎还以为萧璟云被吓到了,凑到他的耳旁:“看来他还算做了件好事情,殿下可算是终于体验到七情之中的‘惊’是什么感觉了。人们常常受到惊吓就如殿下现在一下,心跳加速、汗流浃背等等。”
“不一样,清黎...”萧璟云说地轻微,羞于说出自己身体异样的感受,仿佛自己心里住着什么洪水猛兽,让他全身经脉变得酥麻,燃烧着自己的理智,想让他卸下所有的礼制,沦为只剩最原始的“□□”。
“一样!”
“你这就叫惊魂未定!”
清黎不以为然,反而侧耳倾听柜外的动静。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慢慢向他们袭来,声音越来越大,愈来愈近,还伴着阴森恐怖的笑声,不由得也把清黎的心也吓得其三八下的。
清黎紧紧握着萧璟云的手,看似安慰他人,实则为自己打气:“别怕...宋副将不敢拿殿下怎么样的。毕竟殿下天龙血脉,他绝对不敢杀了你。”
“那你呢?”
清黎苦笑:“我得罪过他...”
“他真的是宋清衍吗?”
清黎垂下眼眸。
“清黎你为什么不敢回答我?他刚刚为什么唤我扶桑,而你却一点也不惊讶,是不是也早知道我叫扶桑...”
清黎无处躲闪。
萧璟云问地平静:“所以,你特意靠近、有所图谋的不是萧璟云,而是为了扶桑吗?”
他垂下眼眸,双眸骤然一深:“我派傅简查了底细,一无所获,怪不得,我想不出你为什么刻意接近我?因为你所图的并不是什么晟宫中太子之位的萧璟云,而是我所不知道的另外一个我,扶桑。”
萧璟云问地平静,却让清黎心中激起千层浪,波澜迟迟不能平静。
“清黎,可否回答我...”
清黎愣了半晌,又突然目光灼灼地看着萧璟云:“在我眼里,殿下就是殿下,不是扶桑,扶桑绝对代替不了你。”
“殿下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绝不想跟高高在上的人有什么接触,那人便是扶桑,我讨厌他,讨厌他不可一世,生来就能凌驾于众人之上。”
“可我,不曾讨厌过殿下,因为你是萧璟云。”
萧璟云微微一怔,静静垂眸凝望着清黎,笑意从眼眸蔓延在唇角,手臂也渐渐将清黎进一步圈进自己的怀中,不再是空间所迫,而是心之所向。
他不曾为扶桑是自己而伤感,却因自己是萧璟云而开心。
柜外,瓷器破碎之声接连响起,接着是木质‘咔嚓’碎成两截的崩裂声,‘宋清衍’拿着鬼哭棒像是疯批了一般随意砸着一切出现他面前的物件,每砸碎一件,便让他更兴奋。
‘宋清衍’环视着侧殿的一切,嘴边虽挂着一抹笑意,可眸中全是怒火和冷意。
他扒开自己的衣物,展示着胸膛被烧穿的焦洞,声嘶力竭地怒吼着:“扶桑!出来!我们之间的仇没完!今日你和清黎一个也逃不掉!”
清黎紧贴着萧璟云的胸膛,声音轻微:“我收回我刚刚的话,他倒是不怕杀你,看来殿下比我还要招他恨!不知殿下对他做了什么?”
萧璟云怎么知。
‘宋清衍\'面相扭曲:“对,你不是扶桑,你是凡人萧璟云。在这里,我还要恭恭敬敬称呼你声殿下。”
“殿下,你可知您是谁?”
“接下来我的话在您听来会有些玄妙,但除了晟国之外,下有阴府,上有上清仙境。有人,有仙,有妖,有鬼。”
“这千万年来,上清仙境除了归隐于天外的五帝外,从未再出过一位真神。而您若飞升成功,是那当之无愧、凌驾三界之上的扶桑神君!五帝也得给你挪位子。”
清黎只觉得范无救疯了,竟然敢泄露天机。
‘宋清衍’接着说道:“您的神位就如这人间的皇位一般,您知道有多少人盼着你历劫成功吗?又有多少人盼着您不成功!”
他阴阴地望向那个木柜:“比如你身旁那位...就盼着你历劫失败!”
清黎心中一紧,握紧萧璟云的手,面色慌张。
‘宋清衍’来回惬意地踱步,借着月光打量着手中的鬼哭棒:“你身边的清黎,不是人!是专门来霍乱你让你历劫失败的恶鬼!殿下可知,恶鬼才会被烈火焚身,这是因为这熊熊烈火才能燃尽他们前世杀人的罪孽!”
“清黎就是我们阴府养在铜柱地狱的烈鬼,她身上满身的伤疤就是她的罪证!”
清黎只顾摇头,握着他的指尖。
“嫁给你,只是为了破了你的命格,好让你无法飞升!”
“清黎,你敢抵赖吗?你还忘了在东宫那夜怎么答应的阎王吗?”
清黎极为不安,不知该如何解释,握着萧璟云的力道渐渐松开。
‘宋清衍’言语阴惑:“殿下不如这样,你把清黎给杀了,也当是除害。作为交换,我今夜就饶你一命。”
接着他掏出一把利剑扔在衣柜处,又说道:“殿下也不必在意人命,清黎不是人,是我们阴府养的鬼!人间的躯体死了,不代表真的死了,神魂不灭,只会重新回到地府。”
清黎自知暴露,走出衣柜,愤懑不已:“范无救,你敢在凡间生事,就不怕阎王问罪吗?”
“清黎,你好歹也是地府的阴官却在凡间私自招魂,你才是最应该被阎王责罚的一位吧,爷只是捉拿你归案,是立功!”
26/69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