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已经说过了,掌事没安排就不能进,赶紧走。”
“你跟她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两人说话间,沈妤趁其不备猛地朝两人中间的缝隙穿过去。
她用了些巧劲,看似无力却将人撞到了一边。
沈妤一不做二不休,抬脚就踹开了厢房的门。
屋内欢声笑语和竹声戛然而止,纷纷朝门口望过来。
“你们怎么守的门?”李昶厉声呵斥。
护卫忙说:“这女子过来就往里冲,还打了小的一巴掌,非要往里进。”
李昶目光一转又看向门口的姑娘,立时呆了一瞬,眼中闪过惊艳,虽然看不到面纱下的面容,但光看那双眼就知生得极美。
他抚掌笑道:“这里的掌事也太不懂规矩了,这样的美人,竟然藏到现在才拿出来。”
谢停舟本对这些事毫无兴趣,随意抬眸一扫,霎时愣在了那里。
他第一次见她穿女装,一身烟罗轻纱披帛,青丝只以一根木簪竖起,面纱下的脸庞若隐若现,露出来的眉眼却英气凌厉,隐隐有几分不高兴在里头。
谢停舟心想这模样还真是赶来捉奸的。
沈妤冷冷望着,谢停舟身边跪坐着一名女子,拎着酒壶朝她看过来。
教坊司掌事已赶了过来,看了一眼门口的沈妤,问:“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李昶疑惑道:“她不是你们教坊司的人?”
掌事太监仔细看了两眼,教坊司人太多他也记不清,“你把面纱拿下来咱家看看。”
沈妤不动如山。
掌事伸手要摘,一个杯子砸在身上,落在地上一声脆响,顿时吓了一跳。
谢停舟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淡声道:“敢用你的脏手碰她,本世子不介意亲自剁了你的手。”
第140章 吃味
掌事连忙后退了几步,说:“不敢不敢,既是世子殿下看上的,奴才哪儿有这个胆子。”
谢停舟看着沈妤,“既然已经找到这里来了,还不进来。”
沈妤提着裙摆,大步迈入房中,又觉得步态实在是太过英武,赶忙收势,款款走到谢停舟身边。
谢停舟斜倚着引枕,抬起头瞧她,“不高兴了?”
沈妤看着他,这不是很明显吗?这话让人怎么接。
谢停舟捉住她的手,笑道:“不过是出来喝个酒,什么也没干,怎么就气得话都不说了?”
他抹了抹她的手指,目光落在那一抹擦不掉的红上,忽然用力一拽,沈妤猝不及防地跌坐进他怀里。
一屋子人都目瞪口呆。
不是说谢停舟如今好男色,前些日子刚从江府抢回自己的小倌么?
今日在教坊司也不过多看了两眼扶萦,说让他做第一个摘花人他也无动于衷,怎么如今转了性了?
戏已被他演到了这里,沈妤一咬牙,拿捏着腔调轻哼了一声,“你明明跟我说是见朋友,如今呢?见朋友非要上里来见,没有妓子就谈不了事了么?”
她纤手一指,“还有她是怎么回事?”
扶萦被她一指,吓得往后缩了些许。
谢停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这是演上了还真吃味了?他一时片刻还真分不出来。
谢停舟握住沈妤的手,哄着说:“她不过就是个倒酒的,手都没摸过,这就吃上味了。”
沈妤挣了挣,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倒酒需要靠得那么近么?都快贴你身上了。”
“我这就让她走行不行?”谢停舟哄道,摆了摆手让扶萦退一边去。
又对房中的李昶道:“子瑜见笑了。”
子瑜是李昶的小字,盛京的王公贵子里头,他是算得上号的。
见谢停舟一副惧内的样子,李昶举杯至唇边,哈哈笑了两声,“我原想世子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想不到也是性情中人。”
“软玉温香在怀,谁也不能免俗。”
谢停舟将沈妤拢进怀里,拿起一张帕子给她擦手,声音不大不小,“生气了让下人动手就是,怎么还自己动起手来了?打了手疼不疼?”
小郡王
接了句,“我那两个护卫不懂事,对世子的人冒犯了,回头一定重重责罚。”
沈妤也不知他是在演还是作真,内心却止不住地狂跳,谢停舟这样的手段,问世间能有几个女人能抵挡得住。
沈妤缩了缩手,谢停舟握住不松,侧头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动,手上有血。”
沈妤这才看见,小指指缝和指甲边缘还有血迹没有擦掉,已经凝固了。
谢停舟一边替她擦手,一边同她咬耳朵,“干什么去了?”
沈妤伏在他肩上,目色一冷说:“杀了个人。”
这句话说得太淡定了,就跟说吃了顿饭一样平静。
谢停舟动作一顿,微微侧头看她一眼,又自顾低头替她擦起手来。
“又让我替你擦屁股。”
沈妤脸颊一红,纠正道:“这只是擦手,我本来就能走掉的。”
谢停舟反问:“那为什么没走?”
这话问住了沈妤,自然不能说她是捉奸来的。
沈妤靠着他的肩,她背对着众人,其他人看不见她的脸,不知道她此刻的脸颊有多红。
两人离得近,说话声音又轻,其他人权当两人在调情,落得其他人眼珠子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嗯?”谢停舟抚了下她的背,只觉穿得太过单薄,薄纱半透,那些偷瞟过来的目光都让他不愉。
“拿披风来。”谢停舟招手。
扶萦忙取了披风送上前,谢停舟接过披风一展,将怀里的人罩了个严严实实。
这是瞧都舍不得让人瞧上一眼了。
李昶笑了笑,看向门口急得搓手的掌事,问:“何事?”
掌事忙说:“回小郡王,前头死了个人。”
不过死个人而已,李昶根本没放在眼里,有的客人出手大方下手狠,今儿死个姐儿,明儿死个丫鬟的,都是常有的事。
“谁啊?”李昶不慌不忙地问。
掌事急道:“是窦家的公子,窦庆!”
“什么?”李昶手中的酒都洒了。
窦庆倒不是什么人物,只是和江家的关系京城无人不知,窦家就窦庆一根独苗,重要的是他还是江敛之的表弟。
掌事急道:“小郡爷,这还不止呢,那杀人的是兵
部尚书文大人的侄子文乐生!”
李昶一下推开怀里的女人,冷声问:“你再说一遍,杀人的是谁?!”
“是文乐生杀了窦庆。”掌事说:“窦家公子的家丁已经去报官了,顺天府的人马上就到,可怎么办才好?”
李昶起身,朝着谢停舟一拱手,“世子殿下失陪,如今楼里出了事,扫了世子殿下的兴致,还望世子莫怪,世子先歇息,我去前头看看,定不让人打扰。”
谢停舟揽着沈妤,“子瑜既有事,我也不便久留,家里这个闹起来没完没了。”
沈妤手肘击了下他,低声提醒,“演过头了。”
谢停舟笑了笑,“子瑜先去吧,我们自行离开。”
屋子里的人一下走了个干净,沈妤这才撑着手从谢停舟怀里退开。
谢停舟只觉得怀里一空,连带着屋子里都凉了三分,“你胆子不小。”
沈妤抱怨,“谁让你不带我。”
谢停舟就吃这套,那嗔怪之意听得他身心舒畅,“文乐生杀了人,怎么回事?”
“回去再说。”
“走吧。”谢停舟起身说。
沈妤起身,披风也跟着滑在了地上,她整理衣裳,刚才两人搂搂抱抱,衣裳都乱了。
谢停舟上下打量一番,“衣服从哪来的?”
沈妤一边整理一边自然地说:“一个妓子的柜子里翻的,我自己的扔后面灶房的灶里烧了。”
“好看吗?”她在他跟前转了一圈。
谢停舟又看了两眼,喉结微动侧开了脸说:“粗制滥造,还是男装配你。”
沈妤横他一眼,谢停舟在她准备出门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又捡起披风将她围得密不透风不说,还把兜帽也一并盖上了。
出了房门,沈妤的手还被他抓在手里,她刚一抽,手上的力道反而更紧。
谢停舟:“躲什么。”
沈妤停止了挣扎,由他牵着去往前门。
教坊司内外都是顺天府的人,估计是将所有衙门里能调的人手都调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将教坊司围得如铁桶一般。
谢停舟带着沈妤出门,顺天府尹刘抚见了他不敢拦,忙让人让开条道,亲自护送着谢停舟上马车。
“慢着!”
第141章 内子着实强悍
马蹄声纷沓而至。
江敛之一马当先,他收到消息赶过来,就见谢停舟带着人要走。
一看见谢停舟,他就觉得此事与他有关,毕竟窦庆曾因沈妤与他结过怨。
谢停舟脚步微顿,转过头问:“江大人有事?”
江敛之扫过那个身披斗篷的人,看向谢停舟,“真是巧啊,世子在何处,何处就有事情发生。”
谢停舟笑道:“我也觉得甚巧,每次都能碰到江大人,江大人如此急匆匆赶来替你表弟收尸,感情实在是令人触动。”
江敛之不为所动,盯着他身旁的人,“你身边这人,为何带着斗篷,难不成见不得人?”
谢停舟将沈妤往自己身后轻轻一拨,“她不是见不得人,而是不是什么人都配见她。”
两人剑拔弩张,刘抚一个都得罪不起,连忙出面调和。
“二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都是同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江敛之才懒得听他的,谢停舟越是不让他看,就越是有问题,他双眼一眯,“来人!”
护卫上前两步,谢停舟的近卫们已经齐刷刷拔刀。
“娘欸。”刘抚吓得不轻,“使不得使不得呀,咱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结仇的。”
双方谁也不退让,眼看这样僵持下去不行,沈妤拉了拉谢停舟的袖子。
“殿下。”
谢停舟回头安慰,“无事,你去马车上等我。”
江敛之却因那声“殿下”而定住了,若他听得没错,那女子的声音沈妤。
“你……”他往前迈出一步,又立刻收了脚步。
他知道沈妤如今人在北临王府,却没想到谢停舟竟然将她带到这样的烟花之地。
“殿下,若真就这么走了,旁人还以为我们有鬼。”沈妤说罢平静地掀开了兜帽。
人群中几声轻轻的吸气声。
都说灯下看美人颇有意趣,这铺天的火把下看美人,特别是看不清的美人,这意趣就更加浓厚了。
刘抚记着谢停舟那句有些人不配看,只略略扫了一眼作罢,“自然,自然不会,嫌犯业
已落网,就……”
衙役押着文乐生出来,刘抚话头一转,“就在此处了。”
文乐生目光呆滞,身后的的几名衙役也押送着几人出来,有两名太监,还有一人正是扶窈,还有几名公子哥也跟在身后。
刘抚上前道:“几位公子是证人,还需一道去一趟衙门。”
死的是户部侍郎的表弟,凶手是兵部尚书的侄子,这样大的事,他们几个一同喝酒的哪敢推拒。
谢停舟扶着沈妤上了马车,一个瘦弱的身影忽然从教坊司内冲出来,直直朝着马车而去。
近卫上前一拦,那女子顿时跪倒在地,“殿下,殿下救命。”
谢停舟还未进入马车,回身看了一眼,是方才在流杯亭内伺候的妓子。
教坊司掌事追出来,捏着半阴不阳的嗓音训斥道:“还不快把她给我绑了,你这种下贱货色也配求殿下。”
这里杵着几位了不得的人物,没得令岂敢擅自行动。
扶萦害怕地膝行了几步,“殿下,我妹妹不可能杀人,请殿下救救她。”
她如今无人可求,只在谢停舟面前算混个脸熟罢了。
谢停舟默了片刻,转头看向刘抚。
刘抚当即道:“是这样的,这窦庆呢死在这妓子房中,所以要带回去审问一番。”
谢停舟对扶萦道:“既是这样,刘大人自会秉公办理。”
刘抚汗颜,“殿下说的是。”
都这样说了,扶萦还是一味固执地磕头哭诉,“求殿下救救她,奴婢愿给殿下做牛做马。”
谢停舟转瞬便明白了,这个案子看似简单,但里头的黑水深了去。
窦庆死在妓子房中,窦家不会放过她,杀人的是文乐生,文家也会想办法找人替罪,那这个妓子夹在中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
“刘府尹。”谢停舟吊儿郎当地说:“这美人都求到我跟前来了,你说这事我是管还是不管呢?”
刘抚知道他这态度其实就是准备管了,只是没有明说。
到底混迹官场多年,和稀泥的功夫练就得不错,于是刘抚说:“下官岂能左右殿下的决
定,不过殿下和小郡王都在,还有侍郎大人也在,几位在此做见证,下官定然秉公办理。”
这样一想,刘抚定下心来,文家定然会给他施压,但他如今把这三位扯进来,就算是有个保障。
谢停舟掀帘入内,马车内光线昏暗,看不清沈妤的脸,但谢停舟直觉气氛不对。
沈妤抱着胳膊,阴阳怪气道:“殿下英雄救美,好生威风啊。”
谢停舟笑着在她身旁坐下,“我这难道不是为你考虑?那人要是死了,你要的东西上哪去找,况且卖个人情,扶萦便会放低戒备心,届时你也更容易行事。”
“理由不少。”沈妤嘟囔了一声,“我自有办法,你自己想救还赖在我身上。”
今晚这人还真不好哄。
谢停舟看了她须臾,忽然一把掀了帘子,“忘了说了。”
教坊司门前众人纷纷看来。
谢停舟看了扶萦一眼,转而望向江敛之,说:“做牛做马倒是不用,救你非我本意,不过内子心地善良,见不得不平之事,本世子出手也只为哄内子开心罢了。”
刘抚震惊了,“内内内,内子?”
李昶讶异道:“停舟何时成的亲?难不成方才那位……”
“正是。”谢停舟的衣裳被人从后扯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那只手,却只看着江敛之说:“子瑜难道不知,除了媒妁之言,还有私定终身?”
江敛之倏地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嘎吱作响,目光凌厉回视。
李昶笑道:“不愧是你。”
“我也是没办法。”谢停舟侧头道:“如今身在盛京,行事多有不便,只能从权,就怕她招人惦记。”
说罢,他笑了下,放下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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